“嗡”地一聲鳴響，血色與白光相撞，玉凌只感覺意識都模糊了一瞬，待到他重新清醒過來，煞魔之心赫然已經裂解爲無數暗紅的血芒，瘋了似的衝出了白光的包圍。
雖然在這個衝破封鎖的過程中，大部分血芒都嗤嗤地消融在白光中，但總有那麼一些漏網之魚成功脫逃，不等玉凌攔截，它們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似是融入了北苒體內的各個角落。
玉凌能清晰地感受到北苒的身體開始發燙，她的玄靈族血脈近乎在燃燒，努力抵抗着那些如病毒般的血芒。
但煞魔之心在北苒小時候便融入了她的身體，甚至當時是作爲續命的良藥，即便是霸道無雙的玄靈血脈，一時也無法抵禦煞魔之心的侵蝕，因爲兩者在本源上都快不分彼此了。
可以說，北苒的“免疫系統”能夠抹滅九成九的毒素，卻唯獨對煞魔之心無效。
白光倒是有極強的殺傷力，可是……那些裂解的血芒不知道躲哪兒去了，玉凌一時竟無可奈何。
“苒兒，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見，你一定要堅持住！”玉凌的心緒無比焦灼，他也不知道北苒現在是清醒還是昏迷，恐怕就算她仍有幾分意識，也無法迴應他的話語，因爲稍一分心，恐怕就會被煞魔之心趁虛而入。
本來前些日子聽欒微說，北苒好幾個月都沒有發作了，玉凌還以爲隨着她實力的增長，煞魔之心也不得不被迫收斂。誰曾想，它居然暗暗蟄伏積蓄了這麼久的力量，專門等到一個誰也沒有防備的時刻突然襲擊，幾乎一下子置北苒於死地！
“哥，我好難受……”北苒的意念無比虛弱飄忽，要不是玉凌集中了全部魂力，否則根本察覺不到她的意識波動。
她的額頭已經滾燙如四十度高燒，整個人如燃燒的火焰一般，玉凌不禁緊緊握着她的手，沉聲道：“苒兒，我陪着你。答應我，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好嗎……”
“可是哥，這一次，好像真的不行了……”北苒動了動嘴脣，卻發不出任何音節，她都不知道玉凌是怎麼聽見她想說的話的。
玉凌嘩啦一下從空間戒指裡倒出一大堆東西，魂念從中迅速翻找着，終於翻出了一些他覺得可能有用的東西，也不顧它們有多麼珍貴罕見，這一刻，就是再多的星幣，也不可能和北苒的性命相提並論。
太清液，一滴就可延長凡人十年壽命，玉凌卻把整整一瓶都拿了出來。
靈瓊丹，可以修復損毀的根基，對固元巔峰武者都能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玉凌也把手頭那幾顆都混着太清液給北苒服了下去。
還有一大堆近乎能起死回生的神藥，玉凌平日裡自己都不捨得用，現在全部都給了北苒，只要能稍稍穩定住她的狀態，他便不惜一切代價。
終於，北苒的臉色稍稍紅潤了一些，可是她仍然緊閉雙眼，整個人虛弱又無力地靠着玉凌，低低地擠出幾句話：“不要爲我浪費了……我好難過……”
玉凌抱着她，將她的腦袋放在肩膀上，輕聲道：“苒兒，不要睡過去了，哥哥給你講故事吧。”
“哥，我……”
“乖乖聽我說，從前有座山，山裡有一位孤單的公主。她從小一個人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因爲她的身體裡封印着妖魔，她一直懷揣着恐懼，害怕自己來到那無比精彩的人世間後，會帶給這個世界災難，傷害到那些她在乎的人，以及在乎她的人。”
“所以，她從小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敢交太多朋友，不開心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哭，開心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笑。可她依然很堅強，依然很陽光，她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童話，不會有騎着白馬的王子披荊斬棘來救她，所以她要一個人好好地活下去，證明給這個世界看，即便是厄運與妖魔，也不能奪走她的人生。”
“她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妖魔也愈發地猙獰可怖，她發現自己開始頻繁地失去意識，被妖魔所操控，那個時候的她完全就是一個怪物，她感到悲傷與無助，因爲她覺得這會帶給身邊的 人極大的困擾，這樣的自己，似乎不如死去的好，這樣的話，就不會釀成更大的悲劇與惡果了。”
“疲累的公主選擇與身體裡的妖魔同歸於盡，然而她沒有問過在乎她的人同不同意，他們看着死去的公主，悲傷到肝腸寸斷。”
“公主的亡魂看到了這一切，她忽然感到有些後悔，死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啊，可是活着卻需要更大的勇氣，她竟然就這樣屈服於這可笑的命運，幕後黑手仍在逍遙自在，那她二十年來的苦苦掙扎還有什麼意義？”
“她向神靈祈禱，可是世上沒有神靈，只有自己……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她意識到自己錯了，這世上從沒有真正的絕境，人們往往還沒有到最絕望的時候，便自己放棄了希望，也許，再多給自己一個機會，多給身邊的人一個機會，大家一起並肩作戰，一起在絕境中奮鬥，便能搏出一個全新的未來。”
玉凌握着北苒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他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塵兒，我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找回了你，你卻要反悔嗎？”
北苒的眼角有淚劃過臉頰，她沒有說話，可是她微弱的意識卻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喚醒，彷彿黑暗中一抹黯淡的螢火，即便如此卑微，即便如此艱難，可還是用盡了全力去綻放自己的光和熱。
是啊，她怎麼能就這樣屈服於如此可笑而荒謬的命運？
她是北苒，她是玉北塵，她還有愛她的爹爹，還有在乎她的族中長輩，還有歷經了艱難險阻才終於重逢的哥哥，她怎麼能死？怎麼能就這樣懦弱地放棄自己？
活着或許很難，可她要活下去，就一定能活下去！
玉凌感受到了北苒的變化，即便她仍然不能反制煞魔之心的侵蝕，可是卻艱難地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即便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耗費她莫大的心力。
常人只道北苒身爲九辰門少主，從小便是錦衣玉食無比風光，然而卻鮮少有人知道，這二十多年來她是如何跌跌撞撞、遍體鱗傷地走了過來。
她從不需要誰憐惜，也不需要誰讚賞，就如那路邊的野草，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肆意張揚而無限頑強。
這個時候，玉凌外散的魂力忽然察覺到有人在靠近，不過他很快就放下了警惕，因爲來的人是玉清玄。
他如流星一般直接從高空落下來，唯有在碰到地面的這一瞬收斂了力氣，免得驚擾到北苒。
“怎麼樣了？”玉清玄身形一晃來到近前，伸手按住北苒的脈搏，掩飾不住滿臉的焦灼。
“情況不容樂觀，苒兒已經竭盡所能在堅持了，可是時間久了她終究會撐不住的。”玉凌默默道。
玉清玄眉頭緊皺道：“煞魔結晶倒是還有一些，可是苒兒眼下已經遭到了全面反噬，恐怕煞魔結晶非但不能緩解她的情況，反倒會將她徹底推入深淵！”
玉凌沉默了少頃：“那麼，就只有去找天煞了。”
玉清玄凝視着北苒虛弱的臉龐，緩緩站起身來道：“走吧，我們一起去。”
“宗主……”
欒微匆匆趕來，隱約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不禁焦急地道：“天煞不可信啊，而且他現在是混沌境，我們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玉清玄的臉色平靜得有些可怕，“我清楚自己的狀況，一時半會兒，我很難突破到混沌境，等到那時，苒兒已經救不回來了。”
欒微張了張口，唯有頹然嘆息。
“欒元老，你幫我守着宗內，我和凌兒便去天煞總部走一遭，若是出了什麼變故……我的分身會立刻通知你，先就這樣吧。”
玉清玄看了玉凌一眼，後者立即輕手輕腳地背起北苒，點點頭示意可以走了。
“宗主……你們保重。”欒微心頭一片沉重，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去找天煞，無疑是自投羅網，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總不能任由苒兒死在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