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所有幻靈族人都露出了驚容,除了幻靈靈皇外,其他人哪怕是融虛高手都不得不退開了幾步。
只因爲,這股突然甦醒的氣息實在太過凜冽霸道,彷彿諸天上下唯我獨尊。
濃重的煞氣幻化成了一團黑雲,在玉凌周身繚繞,無盡洶涌澎湃的力量一瞬間貫通他全身上下,化作了最狂猛的浪潮。
玉凌的兩大功訣不受控制地極速運轉起來,彷彿脫繮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當道原訣衝入四百周天的時候,玉凌不禁噴出一大口鮮血,只感覺一片全新的世界驀然向他打開。
“融神意於天心,化氣海爲天河,則修成道原訣五重。”
在凝墨刀強大神力的助推下,玉凌一時如靈魂出竅般,恍恍惚惚間日月星河皆在心意之中,萬事萬物都不過是一縷渺小的微塵。
他能看到破敗的步虛國皇宮,能看到冰域雪晶族人的身影,能看到絕域的兇獸仰天咆哮,能看到石域島下深藏的礦脈,能看到霧域亙古不散的飄渺雲霧。
他甚至看到了封靈星之外瑰麗奇異的星雲,看到了無數呼嘯的空間亂流,看到了這個深邃無垠的大宇宙。
他的意念輕飄飄的沒有重量,遊走在萬丈紅塵間,彷彿高居塵世之上的神明,芸芸衆生、蒼山大河都觸手可及。
這是一種奇特的……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
玉凌朦朦朧朧的氣海中也多了一條銀色的長河,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向何處去,似乎湍流不息,又似乎靜止凝固。
天河之水粼粼爍爍,濺起的每一滴浪花,都是最爲精純凝鍊的靈力。河水洶涌流淌過玉凌全身,輕輕鬆鬆地調動起了他所有的力量。
如百川入海,又如九九歸一。
玉凌的心神忽而一片澄淨,他像是沒看到對面的幻靈靈皇凝結出了滔天紫氣,只是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大循環的流轉中,如入天人合一之境。
“殺!”
這是凝墨甦醒之後的第一句話,或者說只是一個字。
當玉凌爆發了所有潛力,硬生生忍着劇痛站起身來的時候,凝墨就醒了。
他本是桀驁不馴的,也是心高氣傲的,所以當面對人族高手圍攻的時候,他寧可死也不願成爲他們手裡的工具。
可是玉凌不一樣。
他從這個人族青年身上看到了一樣的堅韌不拔,一樣的百折不屈,以至於他殘存破碎的靈念就這樣不經意地被深深觸動。
他想和這個人並肩戰鬥,而且也唯有這樣的強者才配將他握在手中。
他雖然忘記了很多事,但那些烙印在骨子裡的東西他永遠也不會忘掉。
由煞氣化生的凝墨刀,本就只屬於殺伐與鮮血。
不管面對的敵手多麼強大,唯一戰而已!
融虛境的浩瀚靈力奔流不息,與破玄境的玄力和凝魄境的魂力共振共生,將玉凌的氣息一瞬間推入到了一個恐怖的境地。
沒人會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融虛高手。
因爲即便是登臨道境的幻靈靈皇,這一刻也感到了莫大的威脅。
三大體系同修,再加上一件煞氣無邊的神級靈器,絕對是顛覆修煉等級的恐怖組合。
幻靈靈皇忽然有一絲後悔,早知道被逼入絕境的玉凌會爆發出如此兇悍的力量,剛剛就該直接將他廢掉。
這一刻,幻靈靈皇沒有絲毫保留,悟道境的靈力和塑魂境的魂力融匯在一起,化作一場遍及天地的紫氣洪流,勢不可擋地向着玉凌鋪卷而去。
“嗡——”
整座月牙山都在簌簌顫抖,山腹穹頂出現了無數裂縫,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崩塌,將所有人掩埋其中。
但這只是外泄的一絲微不足道的勁力罷了。
紫色洪流遮蓋了所有人的視野,哪怕融虛強者眼前也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紫意,幻靈靈皇和玉凌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廣靈星君等人忙不迭地凝出一片靈力光罩,竭力阻擋着餘波的衝擊,饒是如此他們也暗暗叫苦,只感覺隨時都有堅持不住的危厄。
紫秉元默默地注視着無窮無盡的紫氣,臉色無比凝重,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的臉上還有些不正常的蒼白,顯然上次和玉凌一戰,傷勢還未完全恢復。
紫秉文則警惕地盯着自家小妹,生怕她頭腦發昏,不管不顧地衝出去護着那個敵族青年。
然而紫塵若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幻,像是一具毫無生氣的木偶人,沉默地佇立在原地。
她的目光穿透了層層紫氣,看到了最深處的兩道身影。
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喜歡的人。
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此時此刻卻不得不分出個你死我活。
無論是誰受到傷害,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可是世間之事,永遠不會因爲任何人的意志而扭轉。
就像這場差異懸殊的戰鬥,也終究要分出個結果。
當紫氣散去的時候,時間彷彿靜止凝固了下來,幻靈族人睜大了眼睛,也屏住了呼吸,呆呆地望着場上對峙的兩個人。
出現在眼前的一幕頓時讓衆人心驚肉跳,駭然失語。
只見玉凌緊緊握着凝墨刀,那鋒銳的刀尖正抵在幻靈靈皇的胸膛上,而幻靈靈皇的食指則輕輕點在刀面。
兩人彷彿變成了不言不動的雕塑,就這樣長久地保持着這個動作,凝滯了好幾秒。
壓抑的氣氛讓幻靈族人有些窒息,他們簡直難以想象,一個融虛級別的年輕人竟然能將靈皇陛下逼到這樣的境地,因爲這副場面竟像是玉凌佔了上風。
以魂力爲主修的幻靈族,按理說是不會給敵人近身的機會的。
“咳咳……”
最終還是幻靈靈皇的咳嗽聲打破了沉寂。
殷紅的鮮血從他脣邊流淌而下,而他的臉色也蒼白如紙,一看就是受了不輕的傷。
幻靈族人嚇得不敢說話,之前八大高手齊齊圍攻也沒能讓陛下受一點傷,沒想到現在只剩下玉凌一人,卻比先前的大戰還要激烈。
紫塵若的臉色也變得煞白,因爲她已經看出了這場戰鬥的結果。
幻靈靈皇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的青年,眼眸裡有惋惜,有驚異,甚至還有一絲佩服。
“可惜了,你要是我族之人,哪怕不是皇族血脈,我也可以允許你和塵若在一起,但是……”
他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神色,似乎覺得自己這些話太過幼稚可笑。
“你不會有機會了。”幻靈靈皇神情轉冷,搖搖頭轉身就走。
“把他帶下去吧。”走到一半,他又隨口吩咐了一句,再次避開了紫塵若的目光。
“陛下,這是……”明虛藥君遲疑地問道。
事實上,在場很多人都沒搞懂發生了什麼。
“凌兒!”
只有雲照秋驚呼一聲,含着淚掙扎着跑出去,扶住了玉凌搖搖欲墜的身形。
沒人阻攔她,反正元靈族的幾個人都翻不出什麼浪花了。
幻靈靈皇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按着胸口咳嗽了幾聲,嚥下逆涌上來的鮮血,又道:“我已經廢掉了他的玄力和靈力,不過他魂海有些麻煩,我暫且不好妄動,回頭再說吧。”
“爹!”紫塵若壓抑着怒氣的聲音終於在幻靈靈皇耳旁炸響。
他硬着頭皮對上了女兒憤怒的目光,努力放緩語氣道:“塵若,不要爲難我好嗎,你明知道你跟他是沒有可能的,如果不廢去他的修爲,族裡除了我沒人能鎮得住他。留他一命,已經是爹最大的讓步了。”
紫塵若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目光中透出的複雜情緒竟連幻靈靈皇也看不太懂。
“爹,你明知道他跟那些元靈族人不一樣。”她慢慢說道。
幻靈靈皇沉聲道:“那又如何?他終究流淌着他們的皇族血脈。”
紫塵若抿了抿脣,整個人忽而平靜下來:“所以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信念。”
早在玉凌和幻靈靈皇大戰之前,她已經將一顆度空石偷偷塞給了雲照秋。
她告訴對方,這顆度空石可以將人傳送出幾十星裡之外,好處是無視任何空間壁壘,壞處是這種傳送是隨機的。
她還說,如果情況發展到最壞的地步,就由雲照秋激活度空石的力量,送玉凌離開這裡。
沒人知道紫塵若有這麼一件空間異寶,因爲這是她孃親單獨留給她的遺物。
就像那顆紫水晶一樣,那是她以前送給玉凌的生日禮物,無論玉凌在多遠的地方,哪怕隔了兩個星系,紫塵若都能感應到他所在的位置。
希望他不再遭遇險厄,那樣的話,未來某一天,她就可以跨越無盡星海去找他。
無論這個路途多麼兇險漫長,她都不會放棄。
這就是她的信念。
幻靈靈皇看見女兒決絕的目光,忽而預感到了不妙,然而當他轉過頭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原本的那個位置,玉凌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下雲照秋平靜地直起身來,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
明明她將淪落到生不如死的囚徒境地,可是這一刻,她卻像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勝利者。
她也在爲玉凌默默地祈禱。
祈禱幾十星裡之外的他,一切平安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