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主府內院。
“你們都欺負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是不是!都給我出去,別來煩我,我一個人都不想見,快滾!”
憤怒的叫嚷聲響徹整個內院,所有丫鬟侍衛都噤若寒蟬。
因而當城主滿臉陰沉地帶着一位斗篷男子走進庭院時,衆人都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多管閒事。
等到屋子裡摔東西的聲響平息下來,顧磅才敲了敲門道:“小栩,出來散散心吧?”
“……”裡面沉寂無聲,好像沒有活人。
“顧叔進來看看你好不?”
“不準進來!”車栩叫喊道。
顧磅設下了隔音屏障,這才放緩了語氣道:“小栩,顧叔給你找了個奇人,他能幫你恢復記憶,你難道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嗎?”
“我不信,我不想見到你們任何人。”車栩生硬地道。
玉凌開口道:“難道你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寧願這樣一片空白地活着?”
“那也跟你沒關係!”車栩完全油鹽不進。
“可是你的師父,你的爹孃,你的朋友都會很着急,你就算不爲他們考慮一下,也至少要搞明白你爲什麼會丟失記憶吧?如果是意外也倒罷了,但如果是有人暗害……”
“誰想害我?我沒跟任何人結仇!”車栩焦躁地道。
“你怎麼敢肯定?你現在所有事都不記得了,能知道什麼?”
“我……”車栩一時語塞。
玉凌見她牴觸的情緒淡了很多,便使了幾分玄力強行推開了門。
顧磅趕忙給他遞了個眼色,玉凌輕輕頷首,示意自己會盡力。
屋內赫然坐着一位臉龐稚嫩的清秀少女,看着最多十五六歲,玉凌不免有些訝異,這小姑娘膽子真大,居然敢一個人跑去西境。
不過她的玄力倒是抵達了凝血初期,估計這也是她的信心來源。
“誰讓你進來的?”車栩底氣不足地斥責道,滿臉的警惕與不安。
“我是來幫你的,你也要拒之門外嗎?只要恢復了記憶,你所有的疑惑都會迎刃而解。”玉凌的魂力悄無聲息地漫入車栩的魂海,陰神也卯足幹勁,準備大展身手。
畢竟玉凌和顧磅的交易他都聽到了,顧磅許諾給他大量滋養魂力的奇珍異寶,順帶還有一百萬星幣,陰神對後者沒啥感覺,對前者卻十分心動。
車栩的目光漸漸迷惘起來,沒過幾秒她就陷入了昏睡中,腦袋栽在木桌上。
“你有幾分把握?”玉凌向陰神問道。
陰神信心滿滿地道:“用溯夢術,絕對百分百功成!”
“我記得上次你也跟我說,你一定能控制住炎魂。”
“那是個意外!以後絕對絕對不會了!”陰神趕忙辯解:“再說炎魂可是真魂境魂獸,這小丫頭就一個純純的凝血武者,我怎麼可能會失手。”
玉凌懶得再跟他爭執:“找出原因了嗎?”
“我剛開始,你給我點時間行不行?”陰神抱怨了一句,然後便專心分散魂念,融入了車栩的魂海深處。
玉凌也跟着恍惚了一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幅幅快速閃爍的畫面,像是順着記憶之河往前回溯。
他看到車栩一個人孤獨地待在小屋裡,自閉一般拒絕與外人太多交流。
他還看到三天前的中午,闕楊城的守衛將車栩從傳送陣那邊接過來,期間車栩鬧騰不休,暴躁得像是一隻一觸即爆的火藥桶。
再往前,車栩茫然地漂泊在各個星球間,她隱隱約約記得她要回碧瞻星,但這段路程卻出乎意料的漫長,還遇到了不少心懷叵測的惡人,好幾次險些都回不來了。
記憶長河回溯到了二十多天前,便突兀地戛然而止,像是跌入了深不見底的斷崖,崖底只剩不可探尋的虛無。
“這還能恢復嗎?”玉凌突然有些猶疑。
他之所以接下這個差事,就是因爲車栩除了失去記憶外,神智、邏輯一切無恙,這說明她的魂海並沒有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抹去一個人的部分記憶,不會造成太大損傷,但強行抹去全部記憶,就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絕不應該還擁有正常人的思維能力。
但車栩的情況卻打破了常理,她的記憶似乎被全部抹除了,可是她整個人除了性格大變,別的沒什麼異樣。
“讓我仔細研究一下。”陰神也感到無與倫比的困惑,但他已經誇下了海口,不管怎樣都得硬着頭皮上。
玉凌只好靜靜地等待,如果陰神都不行的話,那他這個業餘人士就更別想了。玉凌甚至開始思考,要是恢復記憶失敗,要怎麼從城主府逃出去。
正走神的時候,陰神忽然悶哼一聲,隨後玉凌便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兇悍力量從遙遠處襲來,險些將他衝擊得昏迷過去。
“快、快讓瓶子幫忙!”陰神惶惶如喪家之犬,連滾帶爬地逃回了玉凌的魂海,虛弱得只剩下幾絲微渺的魂力。
玉凌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當即將所有心力都用在催動白瓶上。
“嗡——”
興許是發現玉凌情況危急,白瓶很給力地放出一圈瑩白色的光暈,將那股外來的神秘力量擊退了回去。
“嘩啦!”
神秘力量的主人猝不及防地被打壓下去後,似乎並不服氣,又調集了更多的魂力捲土重來,掀起連綿不休的驚濤駭浪。
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僵持,但沒過一會兒,白瓶像是突然從沉睡中被吵醒,猛地釋放出了更加恐怖的能量。
即便玉凌是自己人都感覺一陣咂舌,他從來都沒弄清楚過白瓶的深淺,似乎它一直是遇弱則弱,遇強則強,玉凌的魂力境界提升得飛快,遇到了越來越多的兇險,也始終沒能逼出白瓶的承受底線。
當然,玉凌更希望自己永遠也瞧不見這個底線。
神秘力量猶如風中燭火,飄搖了一下就偃旗息鼓了,白瓶卻誓不罷休,順着一股莫名的聯繫沒入了虛空深處。
玉凌的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副奇怪的畫面,那是一片陰暗不見光的叢林,一個果凍般半透明的異獸瞪圓了四隻妖異的紫色眼瞳,汩汩的黑色液體從中流淌而出,還伴隨着它淒厲的尖叫。
“誰敢擊傷小夢?!”一位滿臉褶子的矮胖老嫗陡然從叢林中竄出,聲音亮如洪鐘,震得玉凌一陣頭暈。
畫面戛然而止,白瓶沒給對方追蹤回來的機會,刷地一下就重新收斂了所有力量,繼續人畜無害地坐鎮在魂海中央。
“這什麼怪物……”陰神心有餘悸地道。
玉凌也滿心疑竇,但車栩的驚叫卻打斷了他的思慮:“別過來,別吃我!”
玉凌低頭一看,只見小姑娘一蹦而起,滿頭冷汗,張牙舞爪地胡亂揮舞了兩下,才忽然清醒過來,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玉凌。
“你……”車栩一瞬間漲紅了臉,吶吶地重新坐好,手足無措地不知該說什麼。
“你都想起來了?”玉凌放緩語氣問道。
車栩扶着額頭,夢囈一般地喃喃道:“斷斷續續的,有點亂……不過我大致想起來了,我好像是在西境的鬼覺星,不小心迷路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叢林,有一隻半透明的魂獸張嘴要吃掉我。我以爲我死了,結果卻是失去了全部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