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監牢的地面上鋪滿了閃爍着瑩瑩精光的‘灰塵’,散發着一股莫名的悲傷氣息。
這根本不是灰塵!
即便是灰塵,在這散發着恐怖高溫的烈焰下面,也只能被燒成虛無。
這些‘灰塵’中散發着一種震撼人心的不甘、憤怒、悲傷、怨恨,種種難於言喻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從灰塵中飄逸出來,有種觸動靈魂的悲痛,令林弈動容。
林弈輕輕抓起一把‘灰塵’,放在眼前,凝神去看。
“這……”林弈瞳孔一陣收縮。
這分明是一捧骨灰!
元嬰大修士仙氣淬鍊過的骨骼,被燃燒成的灰燼!
這麼多的骨灰,看上去最少都要有近千名元嬰大修士被燒死在這裡!
想到之前德川所說的話,此地是專門爲關押洪荒修士所建,那這麼多的元嬰大修士,都是林弈的洪荒族人!
全部都死在了這裡,被生生焚化成灰燼。
林弈只覺得胸口堵得慌,憋得難受,微微釋放出氣血之力,緩緩抵抗着烈焰的灼燒,似乎在這些族人的面前,外面的痛楚已經變得淡了許多。
林弈緊緊握拳,骨灰從指縫中悄然流逝。
“仙島,別讓我林弈出去,否則我讓你仙島永遠不得安寧!”
林弈話音一落,順着骨灰滑落的方向,向下看去,發現了一絲異常。
剛纔抓起的那一把骨灰下面,在這監牢的地面上似乎隱約刻着字跡。
林弈揮動衣袖,將地面上的骨灰輕輕拂向一旁,露出下面一行清晰的字跡。
那是用血肉和骨頭刻成的紅色字跡,也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印在了地面上。
“殺!殺!殺!殺盡仙島狗,吾縱萬死,亦不悔!”
林弈渾身一顫,下意識的再次將旁邊的骨灰推開,旁邊又露出一行字體不同的文字,明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恨!恨!恨!吾恨不能戰死沙場,屠盡仙島狗賊!”
林弈目光有些呆滯,心裡想到了一種可能,緊咬牙關,神色木然的繼續拂着骨灰,繼續看下去。
“吾今日所受之屈辱,若有來生,必當百倍奉還!”
“仙島不滅,吾魂魄永不入輪迴!”
“吾願沉淪萬世,歷經千劫百難,哪怕墮入魔道,亦要重臨此地,護吾宗,佑吾師,報仇雪恨!”
無數行血色文字,出自不同修士的手,但均是觸目驚心!
林弈繼續看下去,終於找到了一行字,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吾隨宗遠征仙島,雖全軍覆沒,身陷囹圄,但終不悔,只心有不甘!衆神若有眼,天地若有心,望護佑吾師武曲星君逃離此地,望洪荒族人能安享太平,萬世不受仙島欺凌!”
字跡寫到這裡,卻突然頓住,之後斷斷續續的寫道:“悠……悠……故……土,何……時……可……返!”
字跡到這裡戛然而止,但不知何時,林弈已經淚灑衣襟。
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迸發出的悲傷,林弈抑制不住。
一團久久難以平復的憤怒在胸口徘徊,林弈哽咽無聲。
此時已經不用懷疑,這處監牢中,曾經關押的正是武曲宗、天府宗的一衆修士。
數千年前,武曲星君、天府星君因看不慣洪荒幾大勢力對仙島的妥協,一怒之下,舉宗之力遠征仙島,無奈落得慘敗下場。
這處烈焰囚獄也正是數千年前建立,時間完全吻合,正是爲了關押武曲、天府兩宗的修士。
紫微星君黯然神傷,曾提起過這一段往事,當時林弈和衆人只以爲兩宗修士早已隕落。
卻沒想到,這羣洪荒的前輩,在這囹圄之中,卻仍承受了數千年的痛楚,最終被煉化爲灰燼,只留下這一段段含着血淚的字跡,和那一種久久不散的執念。
在這一刻,林弈對仙島的怨恨達到了極點!
“我一定要活着出去!仙島,我要讓你血債血償,不僅是爲這數千年來枉死的洪荒凡民,也是爲這監牢中的千餘名守護洪荒的族人!”
“衆神無眼,我林弈有眼,天地無心,我便爲其立心,世間無道,我便替天行道!”
林弈仰天怒吼!
“嘿嘿嘿……”
正在林弈暗下決心之時,一陣古怪的笑聲憑空響起。
林弈心中一驚,恍然想起之前德川所言,此地可能還有一位活着的洪荒族人!
“小娃兒,你少在那裡裝模作樣,這套玩意,我見得多了。想學我的東西,那是癡人說夢!我就是讓這秘術失傳,也絕不會傳給你們仙島的人!”這個聲音再度響起,虛弱中透着一股決然。
林弈連忙循聲望去,聲音是從監牢的一個角落裡傳出來的,但那裡空無一物,只有骨灰瀰漫。
林弈細細感受一番,察覺到一絲隱晦的神識波動。
林弈強忍身體的痛楚,緩步走了過去,吹開那附近的骨灰,顯露出一個弱不堪言的元神。
元神之力近乎乾涸,元神也變得有些透明,似乎隨時都可能潰散。
這種狀態下,林弈很難想象,此人究竟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被困在此地的,必定是洪荒的族人,林弈的心中涌起一絲親切。
而且聽這位前輩所言,似乎對他有些誤會,以爲林弈是仙島派來的修士。
轉念至此,林弈剛要說話,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血色山峰山頂時,仙島三皇子曾用替死符逃過林弈的致命一擊,當時仙島三皇子曾說,這枚替死符是用武曲星君的血肉祭煉而成!
而此地,正是關押武曲星君等人的監牢。
眼前的人沒有血肉,其他元嬰大修士都已經隕落,此人卻尚且活到現在,很可能就是武曲星君!
林弈心神激盪,目光中流露出狂喜之色,顫聲道:“前輩,你可是洪荒大陸的武曲星君?”
“嘿嘿,明知故問!”武曲星君冷笑一聲。
武曲星君心中暗歎:“這個小娃兒的神情不似作僞,若真是我洪荒的族人就好了,只可惜……”
武曲星君念頭未落,卻見眼前的青年一語不發,直接托起他的元神,向眉心按去。
武曲星君的元神虛弱不堪,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心中一陣悲痛:“想不到我武曲臨死前,卻仍要被這金丹修士羞辱一番!”
武曲星君先入爲主,只當林弈是仙島的修士。
他卻不知,林弈確認了他的身份,哪還有半點猶豫,只有一個念頭,將武曲星君的元神送到識海中的無名石塊裡,放在太古聖樹旁,或許還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