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晗以爲他死了,卻沒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與恐懼。他身處在一個灰色的空間裡面,仰頭望去,四周都是灰色的牆壁,一顆金色的珠子,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照亮。
“玲瓏塔。”
三個燙金大字,在金色的珠子上面浮現出來,龍飛鳳舞,壯志凌雲,彷彿要將天給捅一個窟窿出來。
光芒漸漸散去,塔壁變的透明,莫晗看見玲瓏塔四周都是肆虐的黑色閃電,要將其中萬物都變爲灰燼。
玲瓏塔在天譴中如一艘飄零在災難性海浪中的小帆,隨時都會支離破碎,又如那搖曳在微風中的火焰,在即將熄滅的盡頭昂然而立。
莫晗發現玲瓏塔所過之處,會有絲絲的天譴力量滲透進其中,滋養着玲瓏塔。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滲透的力量越來越大,玲瓏塔所到之處,天譴的力量成片消失,如被龍捲風襲擊過的地方,寸草不留。
此時莫晗才反應過來,不是天譴的力量在滲透,而是玲瓏塔在掠奪天譴的力量,滋養自身。
半個時辰後,天譴消失,沙雨薇第一個來到生命禁區的邊緣,就看見莫晗全身焦黑,如一棵被大火燒過後的樹木變成一根木炭躺在地上。除了還有微弱的心跳證明他還活着外,全身所有的肌肉已經壞死,筋脈乾枯。
沙雨薇剛剛落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已經出現莫晗身旁,將一粒復傷丹塞進莫晗口中,並用法力護住莫晗心脈。
“院長。”
其他六大院長也一同來到此地,看見這個高大的身影,與沙雨薇一同躬身問道。
“遭天譴而不死也,是爲寶也。走。”高大的身影抱起莫晗,即刻閃出,回到魔都學院中。
魔都八大院長剛一離去,九大勢力的頂尖力量就來到此地,包括之前從廣場上逃回天龍國的蕭元。
九人對視一眼:“死了?沒死。”
走。
魔都城裡,唯一一座山峰,高聳入雲,直插雲霄,魔都學院的宏偉建築就聳立其上,如一隻匍匐的巨龍,隨時要睜開眼睛。
“九位道兄既然來了,就不必遮遮掩掩的,進來吧。”山峰的最頂上,一棟不起眼的低矮樓閣孤零零的佇立,這裡就是魔都學院的核心——觀雲閣。
隨着裡面主人聲音的落下,閣樓的大門咯吱一聲打開。
九人對視一眼,閃過一絲驚懼。曾經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用一隻手將他們所有人打敗。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修爲沒有寸進,氣血開始衰弱,人也走向暮年。而這聲音的主人,不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比之當年又有進步。
“哈哈,原來是慕容皇道兄,我等以爲道兄早已飛昇上界大陸,不想道兄還在此境,修爲竟還增長如此之快,令我等汗顏啊。”蕭元灑脫的一笑,大踏步的走入閣樓之中。
觀雲閣最下面的密室中,四周牆壁上刻滿密密麻麻的陣法,一個個神秘的符文若隱若現,一眼望去令人心驚膽戰。
密室裡面濃郁的天地元氣,化爲實質,肉眼可見。踏入其中聞之渾身舒坦,彷彿踏入仙境。
這裡是魔都最爲神秘的地方,長期處於封閉狀態,除慕容皇與沙雨薇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來過這裡。但這一次慕容皇將莫晗抱回後,直接放在裡面,並且用各種天地靈藥熬煉了一鍋汁液,專門滋養莫晗的身體。
密室的正中央刻畫着一座龐大的陣法,濃郁的天地靈氣就因爲這座陣法的存在而存在。此時陣法的中心位置上,放着一座四米長三米寬五米高的大鼎,鼎的四面分別刻着一個八卦圖,四角上四聖獸的雕像栩栩如生。
沙雨薇此時正一手握着莫晗的玲瓏塔,一手從旁邊的花籃中抽出一個個鬼草,扔進八卦檀鼎下方。
莫晗雙眼緊閉,如焦炭一般的皮膚已經脫落,露出嫩紅色。只是他的氣血仍舊沒有補足,身體如干屍一般難看。
八卦檀鼎裡面,天地靈藥熬煉的汁液,洶涌的翻滾着,一絲絲帶着濃郁香氣的藥汁,透過莫晗的嘴巴、鼻孔、耳朵、毛孔滲入進他的身體內部,爲他身體進行着凝練。
“他怎麼樣了?”慕容皇來到八卦檀鼎前,凝神望着躺在其中的莫晗,低聲問道。
“沒有十天半月醒不了。雖然捱過了天譴,但整個身體的根基已經全部毀去,就算醒來估計也沒多大用處,除非給他換一具身體。”沙雨薇繼續把玩着玲瓏塔,毫不在意的回道。
“塔剎呢?”
“沒了。”
慕容皇也不介意沙雨薇的語氣,從她手中拿過玲瓏塔,研究半天,也未曾發現什麼不妥:“我這投影支撐不了多久,那九人已經被我驚走,如果他醒來,身體實在不行,你就爲他重新找一具合適的身體來用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密室裡面的鬼草還在燃燒,裡面天地靈藥熬煉的汁液仍舊洶涌的翻滾。莫晗的身體已經逐漸恢復了機能,快速的吸收着藥鼎裡面的汁液,進行修補。
在莫晗睜開眼,意識徹底回覆的瞬間,放在一旁的玲瓏塔嗡一聲飛到他的頭頂。
諸天邪魔,九幽鬼魅,玲瓏一出,鎮壓萬物。
金色的光芒從玲瓏塔中綻放出來,將莫晗及整座藥鼎包裹在其中。
莫晗彷彿回到了上古,看見一人手持玲瓏塔,斬妖除魔、替天行道、拯救蒼生,最後在一片漆黑中隕落,玲瓏塔也隨之墜落四方。
“天之門戶,地之橋樑,天輪一出,萬物成空。天輪,乃我自創,卻不想末世來臨,不能如意,望後來者得此功法,能了吾之心意,將之完善。”
白衣人站立在塔頂,彷彿他就是天,彷彿他就是地,他如一尊不敗的戰神,英姿勃發,鋒芒畢露。
莫晗突然想要看看白衣人的眼睛是什麼樣子的,他的目光順着白衣人昂然的身軀往上看去。
他的眼睛平靜而深邃,如一汪潭水,目光如火炬一般,炙熱而明亮。
白衣人似乎感受到了莫晗的注視,四十五度看天的頭顱稍微動了一下,朝莫晗微微一笑。
莫晗一驚,心如被時間洗刷過一樣,白衣人的眼底不是水,也不是火,烏黑的眼珠如水晶一般,年輕的臉龐充滿着疲憊與滄桑。
白衣人一聲嘆息,莫晗又是一驚。嘆息聲悠遠綿長,彷彿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從那上古時代,走過一個又一個的紀元,來到這裡,傳入莫晗的耳中。
莫晗再次仰頭望去,白衣人已化作一團濃濃的烈火,在半空中熊熊燃燒,最後化爲一滴金色的血液,光芒四射,安靜的懸浮白衣人消失的地方。
“你是誰?”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應聲,莫晗如一個傻子,一遍又一遍的問着。
彷彿那不是一滴血,而是那個微笑望着他的白衣人。莫晗從那滴金色的血中感受到一種悲壯,還有着一股莫名的疼痛。
血液緩緩收斂四射的光芒,金色漸漸褪去,變成暗紅,最後成爲黑色。
“原來我還有血脈殘留在這世界上,天又如何?地又如何?惹我一怒,撕天裂地。”
黑色的血液瞬間來到莫晗身前,立身化成一個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此天輪乃我自創,以後的路,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我莫家沒有低頭男兒”。
莫晗只感覺到腦袋一陣刺痛,黑色的血液似乎鑽進了他的眉心,融入他的血液深處,一篇名爲天輪的功法也死死的刻印在他腦海深處,每一個字都綻放着淡淡的灰色光芒。
莫晗又一次醒來已是三個月後,剛一睜開雙眼,就見到沙雨薇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正望着他赤裸的身體。
“非禮啊!”莫晗一聲怪叫,身體就從八卦檀鼎中彈射出來,落在地面。
沙雨薇俏臉一紅,掃了一眼莫晗身下,一個板栗就落在他白淨的腦門上:“你個豆芽般的小屁孩,誰會非禮你啊!”
莫晗大大的眼中滿是淚水,委屈的說道:“老師,我還是小孩子,你打我。”
沙雨薇一怔,望向莫晗的眼神一變。
莫晗暗叫一聲不好,沙雨薇那溫柔似水、一臉戲謔的模樣,分明就是將他所有的一切都調查清楚,知曉他所有事情的樣子。
“老師,我還要上課,我先走了。”
“回來。”沙雨薇上前一步,抓住莫晗的一隻手臂,就將他當作一根棍子,朝着地面狠狠的掄了幾圈才罷手。
莫晗揉着腦袋,戰戰兢兢的從地面站起,還沒開口,就聽沙雨薇嘟囔道:“不愧是扛過天譴的小怪物,這身體棒棒的。”
莫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又栽倒在地。
“記着,以後喊我姐姐,再敢喊我老師,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沙雨薇盯着莫晗,冷冷的說道,順手將一個文件袋扔在他懷中。
“這是你在學校的檔案,自己拿着證明到所在班級進行報道,報道後會有人帶你去住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