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臉色煞青,棱起的靜脈割裂了他邪惡的表情。他緊張得眼皮抖起來。
遊悠和程亦天面面相覷,搞不明白剛剛還凶神惡煞的男人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驚恐不安。他像看到了什麼,目光的焦點落在遊悠的身後。他的眼睛裡,有一張別人看不到的蒼白的臉。
是你,你來找我了!
男人從椅子上摔下來,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頭髮直豎起來,全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胸口不斷地起伏。他連滾帶爬地滾到獄警的腳邊,抱住別人的腿大聲尖叫:“帶我進去!我不要見它!帶我走!”
“這傢伙整天發神經!”獄警踢了他一腳,咒罵道,然後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攥住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他仍悲嚎地抱住獄警,任受警棍的捱打也不肯鬆手。
“快帶我走!”
他真的嚇壞了,目光一接觸到遊悠的身後就畏懼地閃躲着,不敢躲在她身後的那張臉。
遊悠也莫名覺得心裡發毛,不由自主地向程亦天旁邊靠過去。
肯定是它跟在她的身後,來見這個男人了。
彷彿有一隻溼漉漉的小手搭在她的腰部,她覺得那裡寒意深入骨髓。
男人抱着獄警大哭大叫,然後空氣中迅速瀰漫了一陣尿臊味。獄警暴跳如雷地把他推開,“媽的,竟敢在我身上撒尿!”可男人已經顧不上疼痛,即使獄警把他像狗一樣踢走,他還是露出得救的幸福表情。
他終於不用再看見它了。
也聽不着那陰森恐怖的嘭嗵嘭嗵聲了。
監獄的夜晚,高牆森然。鐵絲網交錯分割出月光的凌亂。
死寂的監倉被冰冷的鐵窗隔離在濃重的黑夜中。走廊上的燈光徹底化開投在牆沿,半流質的暗色微微淌動。灰藍色的煙霧,夢一般沿着空氣靜止的紋路堆積起來。
整個世界,陷在夢裡。
猶如宇宙盡頭的寂靜。
然後,一點點的聲音從最初的細碎慢慢地澎湃起來。從走廊那邊漸漸響起來的。
嘭嗵嘭嗵——
誰在輕哼:“猜呈沉: 呈沉剪,呈沉包,呈沉糯米叉燒包。贏左吾食香口膠,要食豆沙包。輸左就殺死你屋企只貓。”
安靜的監倉裡,躺在牀上的男人從睡夢中驚醒。他惶恐地望着亮着微光的走廊上,有一抹纖長的身影出現在地面。它走過來了!男人退到了角落,抱緊被子,緊緊注視了鐵門外的走廊。
席捲在監倉裡冷颼颼的風夾裹着奇異的血腥味,他睡在最後一張牀,房間裡擠滿了十幾個犯人,但這仍然使他感到孤獨。犯人們惡臭的體味攪拌2在混濁的空氣中,像蟲子一樣爬進他的呼吸裡。他多少次覺得嘔吐,都被更強烈的恐懼給覆蓋過去了。
身影徹底出現在鐵門外。
只不過是一個巡視的獄警罷了。獄警往裡面瞥了一眼,又漫不經心地朝下一個監倉走過去。
男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胸口的壓迫感驟然消失,他頹然地躺在牀板上。他蓋上被子,打算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好睡過這一夜,像之前的那二十幾年,對自己所犯的罪過毫無愧疚,心安理得地睡過一夜又一夜。
“叔叔,我們又來玩吧。”
男人頓打一個寒戰,僵在牀上動彈不得。一雙蒼白的小手竟從他的枕頭兩邊伸了出來,那雙**的手緩慢地撫過他的額頭,眼皮,鼻子,所到之處,他感覺腐溼的黏液在臉上蠕動,然後紛紛鑽進他的身體裡消失不見。
一張蒼白的臉從枕頭邊浮了出來。他就像浮在河面上,多年前被他殺死的小孩從河底浮了上來。他痛哭失聲,它出現得如此突然,原來一早就藏在他的牀下。
“叔叔,玩吧。像上次那樣,誰輸了誰就得死。”
它笑眯眯地說,一張臉被水浸泡得發脹發白,雙眼凸出,眼球都是濁白的,黑色的河水不斷從鼻孔和嘴巴里流出,那腫脹的舌頭塞住了它的嘴巴,它卻沒有因此說話含糊,反而每個字都清晰得很,生痛地敲進他的腦中。
他聞到河水和水草的氣味,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感覺就像要被淹死一樣。它稠溼的身體把他抱得緊緊,鉗住了他,他既不能逃,也不能大聲尖叫,它的雙手按住了他的嘴巴,並且繼續地往裡掏,彷彿要從喉嚨處把他的內臟連根拔出來。
“叔叔,我們做好朋友。永遠永遠的好朋友。”
誰也分不開他們。 小說.不要跟着我 最新章節第102章 網址:html/7/7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