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國講話氣度依舊,他一講話,所有常委都不自然的坐直身子。他眼神緩緩從衆人面前劃過,最後眼睛落到最後的張青雲身上,道:“青雲,你的心情我理解,蕭寒是你淮陽的幹部,你對其另眼相看,這是人之常情!但是,組織有組織的紀律,對犯錯的同志我們得按組織紀律來,所以這個事,你以後不要費心了……”秦衛國一語直接就將事情定性了,他嘴上說讓紀委拿主意,實際上卻巧妙的定了調子。而歐丹的潑辣和下的絆子也都被他輕易化解了,雖然只是一次小的短兵相接,但是秦衛國還是讓人見識了其作爲省委書記的隨機應變。
張青雲暗歎一聲,替蕭寒有些冤,這事如不放在常委會上議,紀委拿主意然後去秦衛國那裡斡旋,說不定事情就好處理了。現在這樣一議,蕭寒的事丁卯很清楚,他的兒子參與洗黑錢證據確鑿,而且無法證明其不知情。想讓他什麼事都沒有,絕對是難了。再加上歐丹講話太滿,秦衛國不得不必要的反擊,這一反擊,事兒就一錘定音了。一念及此,張青雲固然對紀委商東華有看法,對歐丹更是忌憚。這女人太犀利,而且怎麼看她都是在借刀殺人,支持自己卻把話說太滿,隱隱有逼迫兩位大佬也要支持她的意思,這不是借刀殺人是什麼?張青雲再瞟了喬國盛一眼,總覺得他那副胖身軀和禿腦袋轉身太快,張青雲不信憑其本事,竟然找不到正確措辭,可他偏偏將事情推了,其心也叵測。
接下來的會議因爲第一個問題似乎有了一些陰影,在討論人事問題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發言,張青雲也連連放棄發言,他只是冷眼看着會場上各位大佬各自的神態。
歐丹似乎和喬國盛在暗暗的較勁,幾個人選上,
喬國盛和歐丹的意思都有些出入,雖然沒有產生爭議,但是畢竟這只是班子的磨合期,雙方都還不清楚對方的深淺,能夠爆發出這樣的摩擦就已經讓人警惕了。
秦衛國一直在把握着大局,各項人事問題的落實,最終還是貫徹了他的意圖。但是張青雲卻看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總感覺今天的常委會和他想象的差太遠,無論是氣氛還是領導之間的關係都不應該是如此,可是問題出在哪裡他卻一直摸不着。
“咳,咳!”旁邊有兩聲輕咳,張青雲扭頭和趙海民對望了一眼,兩人平時打交道比較多,互相之間一個眼神就能基本洞察對方的意思。兩人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又幾乎是同時點點頭,張青雲緊抿了一下嘴脣,更加確信了自己感覺的準確性,一時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
陵水望江樓,張青雲今天請趙海民吃淮陽傳統菜,望江樓酒樓檔次其實不高,但是據說勝在口味地道。而且,他最大的優長是遠離市區,環境幽靜,在長江邊上,邊吃飯可邊觀景,同時又相對隱蔽安全。另外,望江樓還是淮陽市委駐省城的一個點,淮陽的幹部進省城,大都喜歡到這裡來吃飯。而這裡的老闆本身就是淮陽人,是個豪爽大方的人,所以市委乾脆就租了他們的一個院子,方便市領導過來接待。
張青雲平日很少到這裡來,他喜歡的是江南口味的菜,所以這裡雖然是淮陽市委駐省城的點,但是接待市委書記今天還是第一次。
駐望江樓負責接待的市委接待辦的一個副主任,大家都叫其馬三皮,張青雲到的時候,竟然全體服務員列隊在門口迎接,排場搞得很大。張青雲一見這樣,心情馬上就糟糕了,劈頭蓋臉把陳秋給訓了一通。陳秋一臉無辜,回頭訓負責安排的馬三皮,道:“我都跟你叮囑讓你簡單點,你看看你,搞這麼大排場,你不是害我嗎?”
馬三皮嚇得不輕,哭喪着臉道:“陳秘書,書記第一次過來,我如果一點排場沒有,怎麼也說不過去。上次鍾副市長來比這標準還高呢,你說我……”
“得了,得了!好好伺候着,無關人全散了,書記喜歡幽靜,今天他是來見客人的,只要後面的工作安排好,這事將功補過,自然也就沒事了。”陳秋擺擺手道,他也沒辦法,他能體會馬三皮的難處。領導接待就是這樣難操作,早知道乾脆不跟他說是書記要來,反倒可能好點。說是書記要駕臨,他怎麼簡單也不能像沒事一樣,真要什麼都不做點,那還要他接待個啥?
趙海民姍姍來遲,一來就拱手道:“沒辦法,青雲老弟,我這回一趟陵水事就是那麼多,讓你久等了!”
張青雲笑笑,道:“請坐,你我就不要客氣了!我看你老哥愁容滿面的,一定有事,怎麼?在華東的範圍內還有你老哥爲難的事?今天我備一桌薄酒,就是想和你議議!”
趙海民搖搖頭,道:“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你淮陽現在形勢大好,哪像港城那般糟糕?”
趙海民盯了張青雲足足十秒鐘,一句話不說,只是嘆氣。過了很久才道:“現在讓我苦惱的就是這個泛黃海經濟區的問題,喬省長到你們淮陽視囦察後,大受啓發。到了我港城就大肆講淮陽怎麼怎麼樣,讓我們港城要向你們學習,要儘快推動黃港之間也展開合作。青雲,你說說,我們兩個市能相比較嗎?我們在和黃海合作上能向淮陽靠攏?”
張青雲“嘿”了一聲,一時也不好怎麼說話。這時服務員開始上菜,各種餐具也都上來了,張青雲招呼趙海民吃菜,兩人喝了點酒,張青雲才道:“那趙省,你的意思是怎樣?我想聽聽你對現在泛黃海經濟區的高見。”
趙海民有些狐疑,張青雲道:“老趙,你我之間你還有必要藏着掖着嗎?今天常委會上的情形我相信你也看到了,照我看,你我二人能保一方平安發展是最重要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要求可能都難了。在這個時候,你我二人不交換意見,互相出主意,還待到什麼時候去?”
趙海民聽張青雲這樣說,神色終於緩和,狠狠喝了一杯酒,道:“其實,按照我的看法,黃港合作的事情不急,就目前的形勢來說,黃海從和淮陽的合作中嚐到了一些甜頭,其實他們對黃港合作更迫切。我沒有貶低淮陽的意思,實話實說,你們淮陽能給予黃海的很有限,除了幾車花木、蔬菜,另外幫黃海消化一部分垃圾企業外,還能幫啥?這些東西能跟港城比嗎?港城和黃海的合作,可以是高端產業技術、資源合作,可以是人力資源的共享合作,另外,還有金融產業整合等等方面。黃海不是不知道這些,他們清楚得很,他們這所以這樣,是在等機會。在這個當口,我們如果學淮陽堅持不住,必將陷入被動,對黃港合作反而是不利的……”
張青雲突然想到現在港城亾市市長閆樹年是黃海的幹部,想來他對喬國盛的意見是非常同意的,如此一來和趙海民意見相左幾乎成了必然。張青雲必中隱隱明白,無論是喬國盛,還是海派,都把泛黃海經濟區作爲了其來華東的突破口了,喬國盛一來就唱合作的高調,和海派還隱約形成了響應的格局,再聯繫今天常委會上其和歐丹的爭議,張青雲覺得更加詭異。
他又想到自己淮陽,萬一黃港合作推動,而黃海趁機又在黃淮合作上摻沙子,這一比較,淮陽迅速就會陷入被動。最終泛黃海經濟區的全部主動權都將在黃海手中,那樣的話,海派在華東就真可以全面滲透進來了。張青雲反應過來,很可能喬國盛和閆樹年有默契,兩人聯手從泛黃海經濟區的圈子中砸開一環的可能性極大。如果真是這樣,趙海民固然面臨難局,淮陽肯定也會面臨難局。
“趙省,你放寬心,事情萬一不濟還可以找書記。在發展的大問題上,我們還是要相信書記的眼光,得到書記的支持很關鍵,也重要!你說呢?”張青雲緩緩的道。
趙海民嘴角連連抽*動,神色不見絲毫的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