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那個她心心念唸的身影,那個她剛剛鼓勵的走向戰場的人,她相信他會好好的回來,她支持這個人做個有血性的男人。
即使是在這樣的月夜中,那身影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峻拔,她右手上鮮血然後了包紮的白色絹帕,弓弩已經被收起來,不能夠與他並肩作戰,同仇敵愾,但是她想要告訴那個人,她也在,未曾離開,未曾拋棄,堅定的站在這裡,他們一起凱旋,一起歸來!
也許是意識到了,這將會是最後的時刻,多邦城上的交趾士兵反擊的十分激烈,熱烈的桐油澆灌而下,登上城門的燕國士兵一波又一波的被剿滅,鮮血,火光,還有人頭,在這樣的淋漓的戰場上,有人唱起了最古老的戰歌。
站在城牆下的寧淏淚水落下,這是他的小六在支持着他,也是在鼓勵着燕國所有的兵卒,最後的號角已經吹響,勝敗就在此一舉!
淚水模糊了視線,寧淏伸手將臉上的眼淚擦乾,咬了咬牙,攀登雲梯,投石車投過來的石頭紛紛的打在他們的身邊,向前衝,沒有退路。
華錦收起手中的喇叭,看着那個身影在艱難的攀爬,淚水早已經沾溼了衣襟,她用沾滿血的絹帕擦乾淚水,伸手又把弓箭拿起來,看着身邊的弟弟“小鍩,再來?”
華鍩哈哈笑着“來!”
原本安靜又帶着肅殺之氣的戰場上,不知道從誰開始,唱起了剛剛響起的歌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衣,與子同裳……”不同的人,不同的嗓音啊,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前衝着!
最先登上城樓的人用最後的力量阻攔住敵人,爲後面的戰友爭取一點點的時間,他們是同袍,他們在並肩作戰。沒有人在乎犧牲,只是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衝鋒。
華錦和華鍩搭弓上箭,燃燒着火焰的箭矢飛向對面,燃起桐油,血腥味,滿地橫躺的屍體,還有嘹亮的歌聲,構成了眼前戰爭最壯闊的一幕。
戰爭從來都源自於野心,無論是主動的攻擊,還是被動的防禦,都是如此,也許對交趾的人來說,這一天只不過史書上簡單的一頁,也許對他們來說是一場難以忘記的民族仇恨,無論是什麼,對親自經歷這場戰爭的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所,從一開始的猶豫,到最後的殺紅了眼睛。
受到三方夾擊,加上整整一天的消耗,本來還固若金湯的多邦城,抵抗已經越來越弱,但即使如此,依然有頑強抵抗的人,華錦他們眼睜睜的看着燕國的人越來越多的攀上城門。
一開始是戰士的歌聲混合着兵器碰撞的金屬聲音,還有有人的慘叫,呼喊,最後慢慢的只剩下燕國戰士的歌聲緩緩的傳過來。
多邦城的城門終於打開,華錦低頭看着城門的方向,站在最前面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滿身血污,長身而立。
楊賀揮揮手,所有人一起進入多邦城,西征的最難關,他們拿下了。
不遠處的青山綠水中,青年男子和一行護衛站在那裡,看着這邊的戰場。
“夜深了,主子先休息吧,等有了結果臣會立即跟您稟報!”紫衫小將走到青年人的身旁,行禮說道。
男人一件玄色金絲刺繡的直綴,一隻手隨意的擺弄着手中的玉佩“聽到了嗎,這些人在唱什麼?”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青年期淡淡的看着戰場的方向,跟着一起哼唱着這首戰歌“這纔是戰場,這纔是我大燕國的軍人,楊賀帶的好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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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紫衫小將想要說什麼,但是被阻止了“去看看,這歌是誰作的,還有,看看現在戰局結果如何!”
在一羣兵卒的護衛下,華錦幾個人也走到了多邦城的城門口,寧淏就靜靜的站在那裡,其他的小將還帶着人在城中對抗那些反抗的交趾軍人,寧淏看到華錦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華錦站在城門口,忍不住的回頭,看着後面他們走過的這一段路途,不過這樣短的距離,他們竟然走了這麼久,豁出一切,把所有都壓上的,拼命的走到了這裡。
此時天上已經泛起了淺淺的白色,疲勞而黑暗的一夜,過去了。
寧淏似乎是感受到了華錦的情緒,過去牽着她的手,結果卻觸摸到了她手上裹着的絹帕,皺眉“你受傷了?”
“沒事兒,射箭的時候不小心,已經好多了,你呢,可有傷到?”華錦淡淡的搖頭,詢問一身血污的寧淏。
寧淏心疼華錦受傷,搖搖頭“我沒有事!”雖然他是跟大家一起攻城,但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好幾個人給他擋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了他的生機,想到這裡,寧淏的眼睛更紅了。
即使是戰勝了,現在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楊賀先進入多邦城,暫時駐紮在城主府“整合三軍,統計戰損,收好犧牲之人的屍體,一部分繼續剿滅反抗的兵卒,另一部分休息,一個時辰一輪換!”
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大家都很累,楊賀用這種方式暫時得到休息,雖然多邦城已經攻下,但西征之路還沒有結束,之後還要繼續攻打,一直到有真正的結果爲止,但至少,以後的戰爭都不會這樣的慘烈了。
“師兄先休息吧,這個給你,喝了以後睡一覺!”城主府的一個院子裡,華錦拿出一瓶泉水交給寧淏。
寧淏點點頭,一口喝下泉水,然後回去睡覺,他真的很累很累了,雖然沒有很大的傷,但已經筋疲力盡。
華鍩過來拉自己的姐姐“姐姐,你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下,之後的事情就要簡單多了,這一次咱們勝利了!”
等到寧淏已經進門了,聽到華鍩說話的聲音,華錦才忍不住的捂着嘴,匆匆的跑到一個角落,忍耐了整整一天的反胃,終於不可遏制的發泄出來。
華鍩沒想到一直表現的淡定,也很平靜的接受這樣慘烈的戰場的姐姐,會突然這樣,驚慌的湊過來拍着華錦的後背“怎麼了?”
華錦擺手“我沒事,吐出來就好了!”看到華錦吐到最後一直在乾嘔,什麼也吐不出來了,華鍩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之前看到那些景象,華錦並不是不難受噁心的,只是她一直在強撐着罷了。
“姐姐,你總是這樣……”華鍩心疼的看着華錦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