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格……您可別再跑了唉,奴才可跟不上您了。”
“哎呦喂,您別往上爬了,當心摔着咯!”看着福伴兒一手按着頭上的瓜皮小帽,一手提(dī)溜着長褂兒的前擺,氣喘吁吁地跟在我的身後跑着,我就感到十分地好笑。
福伴兒是從小就跟着阿瑪(父親)的,但現在他年紀大了些,阿瑪身邊就有了得力的新人去伺候,把他指了過來,專門負責安排照顧我的起居。
說實話,我還是很喜歡福伴兒的(府裡的小主子對老傭人和太監不可以直呼其名,只能稱其爲某‘伴兒’或者某‘公’)。他也格外地疼我,在我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我的用心比奶奶(母親)對我的關心都要細緻。
奶奶對誰都淡淡的,只有大阿哥和我在每天在跟前兒給她請安的時候,纔會跟我們說上那麼兩句。
她問的話,大都是今兒個做了些什麼,吃了些什麼,跟先生學了些什麼,可睡的安穩。而回答她的,也都是我的奶嬤嬤徐氏,一般的情況,我除了剛進去給請安問好一番後落了座兒,就沒有別的什麼話了。其實很多次,我都能感覺她明明想和我閒聊幾句,想讓我和她親近一些,可是話剛到嘴邊,又變成了訓示之言。所以總的來說,對奶奶,我心存的敬畏多過了親暱的感覺。
而福伴兒卻是不同的,他可並不像其他府裡的那些子奴才們,仗着自個兒有些資歷,就欺負伺候的主子,我能感覺的出來,他對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要說呢,他唯一的一點兒毛病,就是太能唸叨了。他的嘴裡總是絮絮叨叨地念着:‘格格,您可不能這樣兒,您是主子,得端着點兒架子才能,否則得亂了規矩。’‘格格,這可壞了規矩,您還是照着規矩辦吧!’‘格格,您就可憐可憐奴才吧,再折騰下去,讓貝勒爺知道了,非剝了老奴的這身皮不可!’
聽到他念叨這些,我並不太放在心上。我卻總是喜歡看大家爲我着急忙慌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總之似乎只有這樣鬧出點兒動靜兒來,我心裡頭纔會舒坦點兒。
府裡頭,並不只有我一個格格,在我的上邊兒,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當然了,在他們的上邊兒,應該還有幾個哥哥和姐姐,只不過,他們沒能夠順利地活下來罷了。
每個府裡,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夭折的孩子也不計其數。當時的我並不明白,可以後來我才知道,別看這各府裡的妻妾多,但是在這種種‘規矩’之下,能活下來的孩子,真的是能算上‘幸運兒’了。
阿瑪總是很忙,我常常也都是見不到他的。到今兒,已經快有大半個月的功夫沒有瞧見他的人了。我不知道他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事兒忙活,這貝勒府裡的一切,都是靠着奶奶和太太在照應着,他是一點兒都不會去操心這個的。
奶奶從十四、五歲就嫁給了阿瑪。大家都能看的出來,他們倆之間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有的,僅僅是相敬如賓而已。這樁婚事兒是宮裡頭的哪位給指的婚,他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即便是瑪法(祖父)和太太(祖母),在這事兒上,都沒有說話的權利。所以兩個連面兒都沒有見過的人,就這麼着,成了夫妻。
自打阿瑪接連着納了幾房妾後,他們之間的交集,就更少了。
大多數時候,阿瑪都會陪着那幾房的側奶奶。而奶奶陪着的,總是她屋裡頭供着的那尊白玉菩薩。奶奶整天吃齋唸佛,我從來不知道她每天究竟和佛爺在念叨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