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至半時學校裡組織高一新生進行了一次有關於國慶節的合唱比賽。
女生們便天天都在談論這個事情。我卻對這事不太關心,因爲我從沒有過所謂的團隊合作精神。同時我又是個五音不全的音癡,我自己都沒有聽過自己唱歌的聲音。
而我那幾個室友個個都是女生口中“男神”一般的嗓音。他們有事沒事就愛在寢室裡哼兩句歌。
我倒是無所謂,只不過我怕的是合唱比賽那天我會在臺上跟個瘋子似的亂喊。
於是班裡討論唱什麼歌時,女生們又像上次畫黑板報那樣,“激烈地爭議”起來。
反正聽到女生們討論的那些歌的名字就知道是她們最愛的潮流音樂;而男生們就趁這個機會說一些稀奇古怪的歌的名字,搞得教室裡比菜市場還要熱鬧一些。
和上次一樣,兩三節課過去了,要唱的歌還未定下來。
“賢哥,你會唱什麼歌?”潘飛轉身問我。
“我是音癡,都不知道幾首歌。”我朝她聳了聳肩膀,應答到。
“那你覺得合唱要選什麼歌?”吳金又走過來問我。
我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爸以前嘴裡哼着的刀郎的那首《映山紅》。
“如果要我看的話,乾脆就唱一首經典的老歌,就刀郎那首《映山紅》咋樣?”
吳金和潘飛先是對視了一下,隨後兩人意味深長的一笑,便對着講臺上站愁眉苦臉的班長大喊了一句:
“《映山紅》!——”
講臺上的班長開始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時,就用手捂着嘴巴嗤笑了一聲。
“《映山紅》!《映山紅》!”接着我那幾個室友便開始齊聲喊。不知不覺,教室裡所有同學也開始應聲附和。
班長就一拍講臺,爽快的答應下來:“好,那麼合唱歌就決定了!”
我頓時便愣住了,剩下就只有潘飛和吳金對着我壞笑。
我可不知道這首歌的知名度有這麼高,還是因爲我們的父母那個年代比較流行……
中午時,又見林霞一個人站在走廊上。
十月的寒風已經冷的刺骨了,迎面吹來會叫人不禁發抖。
但林霞彷彿不畏懼這寒風,她依然站在那裡望向遠方,儘管天空不像九月那般藍了。
她應該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於是轉過身子來看着我。
“不冷嗎?”我問了一句。
“只有外面空氣清新一些。”林霞回答。
我很慶幸自己發現了一名同類,同時我也找到了與林霞說話的正確方式。
“你抽菸的嗎?”她開始問我。
“不,我從來就沒沾過那玩意。”
“那你上次爲何拿着煙盒和打火機?”她又問我。“難道手上有煙盒和打火機就一定證明我吸菸嗎?”我反問她。
“那你還算個老實人吧,不抽菸……”
我想笑,但露不出笑容:“誰又說不抽菸就可以證明我老實了,你難道看我像老實人?”
林霞捂着嘴巴笑了一聲:“你這人……”
之前也提到過,林霞她很少和班上的女生說話,現在應該改一下。她幾乎在班裡同學前不說話,至少不主動說話。
而他卻似乎與我之間談的很順暢,很自然,彷彿是在和知音交談一樣。
“你會唱歌嗎?”林霞忽然又問我。
“我是音癡。”我搖了搖頭。“我想大概我也是一樣的。”她略帶傷感地說,“同學們都說我說話難聽,唱起歌來也應該是一樣的吧……所以我不想去合唱。”
這句話應該是錯的。我想其他人應該不是覺得林霞她聲音難聽,而應該是因爲她說起話來總是輕輕的,讓人難以辨清。
走廊上並沒有教室裡那麼喧鬧,讓我可以聽清楚林霞的聲音。
其實他說話的聲音只要再大一些,音色應該是會很好聽的——這當然只是我認爲而已。
“我們班那合唱的歌……”她又開始笑,“到底是誰提出來的?”
“我倒是覺得那首歌挺經典的,哪裡好笑了?”我疑惑地問道。
“不是……那歌實在是……”她一邊捂着肚子笑一邊蹲了下來,“太那啥了……”
我哪知道一首歌爲什麼能讓林霞笑成這樣子。但他笑的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我們就在教室裡開始排練:“夜班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許多同學在排練時都不禁笑了起來,捂着肚子笑得沒停的那種。
還有一些唱到一半口乾舌燥去喝水,結果水剛喝下去,聽到其他同學唱的,又笑着把水吐了出來,然後和那些笑的前仰後翻的同學一起笑了起來。
“賢哥,賢哥,賢哥……”潘飛在前面笑的氣都喘不過來了。
“唱個歌有那麼好笑嗎?”
“不是。這歌……”潘飛回答到一半時還要笑兩下,“太那個了……”
“世賢,這個歌選的是真的好!”吳金也笑的直跺腳。“賢哥,這哥是真的……”曾堅和何永來他們坐在前排的都要轉過頭來衝我笑。
我是被他們笑的一頭霧水。是歌的名字?還是歌詞?或者旋律?能讓他們那些人笑的那麼歡。
“噗,別笑了!”站在講臺上主持紀律的班長也笑的站不住了。
後來班主任來了,才讓教室裡暫時安靜了下來。但是當班主任得知合唱歌曲的歌名時,他也不由得笑了兩聲:“你們爲什麼要唱這首歌?換一首不好嗎?”
我倒是覺得這歌挺好聽的,但我無論如何也都想不清楚笑點在哪裡。
下課鈴一響,班裡的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繼又笑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們寢室裡所有人都睡不着,一直都在唱那首《映山紅》。
剛進高中一個月,宿管還會到各棟宿舍樓去“巡邏”一番。後來他實在管不住這幫野孩子了,乾脆也不管了。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先是潘飛起了個頭,全寢的人都開始笑起來。
“寒冬臘月喲盼春風!”然後是何勇來接上,又是一陣狂笑。
“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再是曾堅唱道,其他人又跟着笑了一會兒。
“嶺上開遍喲映山紅!”最後,連平時最不願吵鬧的張天師也跟着附和了起來,劉宇傑在牀上笑的直拍牀板。
我原本是快要睡着了的,被他們那些人這麼一鬧,一下子又神志清醒。精神興奮了起來:“這歌到底哪裡好笑了?你們告訴我!”
“世賢,這歌在比賽那天絕對能拿一等獎,你信不信?”潘飛回應我。
“我們班到了那天絕對是一枝獨秀啊。”吳金也這樣說道。
“這歌是真的選的妙!”曾堅拍了一下大腿,繼續說道。
反正我是被他們給笑懵了。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歌而已,能讓他們笑的個個前仰後翻。我是真的搞不明白。
於是這樣就到了合唱比賽,那一天,我們班是最後幾個才上臺去的。
我們那學校可沒有什麼體育館,只有一個田徑場和一個升旗臺以及一個演講臺。學校裡的學生就搬着板凳坐在田徑場上。合唱的就在演講臺上。
我們前面幾個班唱的都挺好的,合唱的班級一個接着一個。
“下面有請一八一四班班爲我們帶來合唱歌曲《我的祖國》!”
當主持人的嘴裡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時,我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期待着這一個班級的上臺表現。
因爲那是康白雨所在的那一個班級。
她們班一上臺,我們在她們班的人之中尋找康白雨的影子。
我找到了她——她就站在班級隊伍最前面的那一排裡。今天她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講真的挺好看的;她的馬尾辮也似乎比上次月假時長了一些。但我不特別去在意,反倒說她變得更加可愛,更加討人喜歡了。
雖然說我聽不到康白雨的聲音,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嘴巴一張一閉。我想,她唱歌應該會很好聽。
但康白雨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因爲她的目光並沒有朝我這邊移動。
很快她們班就唱完了,又過了兩個班,這邊到了,我們自己班上臺去唱了。
我和我的同學們一步步站上了演講臺,歪歪扭扭地站好預定好了的隊伍。
“下面有請一八一零班爲我們帶來《映山紅》!”主持人話音剛落,前面幾個不安分的同學就開始大笑起來,有些還在不斷討論。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有盼春風”
第一句剛剛唱出下面坐着的一些同學和老師們便開始鬨然大笑起來。
我們班那些愛鬧的也不禁笑了出來,潘飛和何永來他們幾個是笑的最歡的。
而我完全笑不出來,我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只是對着隊伍前面的那根巨大的麥克風竭力地嘶喊。
演唱比賽就這樣結束了。最後,評委們宣佈得獎班級時,在聽到我們班的《映山紅》得了一等獎時,班裡的女生歡笑的都亂蹦着起來,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
講真,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我們班可以得一等獎,連班主任也爲我們感到意外。
我倒是無所謂,我也只是在臺上亂喊而已,講真我連歌詞都沒有背熟。
林霞晚自習把我叫到了走廊上。
“上午唱的時候,我沒有開口……”她說。
“嗯?爲什麼你不唱?”我就問她。
“因爲我怕……站在我周圍的同學笑話他們我。”她回答到,“但是我似乎聽見了你的聲音。”“我的聲音?”我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
“嗯嗯。”林霞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我旁邊站着的同學聽着你的聲音就一直在笑。”
他的意思應該是我唱的時候聲音很難聽,或者很搞笑。
我原以爲那些唱到一半就開始笑的同學是因爲那歌的緣故,真正的原因卻是我的聲音,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晚上一回到寢室,我那幾個室友果然就開始說起這件事來。
“世賢,你在後面唱歌的那聲音……”最先沒能忍住的是何永來。
“我和金老闆在後面聽你唱的時候笑的要死。”曾堅也說道。
“那聲音是真的厲害!”連“讀書仔”張天師也開始附和起來。
他們要這樣笑我,我又沒有什麼辦法只得無奈地聳了聳肩。
在臺上合唱時,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看潘飛他們笑起來那樣子。我想如果自己能聽到自己唱歌的聲音的話,我恐怕也會忍不住笑。
第二天,除了少數女生還在討論以外,其他基本上都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那天在教學樓下碰到了康白雨。
今天她的四周沒有惹人討嫌的女生了,她朝我這邊走來。走近了,她停住腳,看着我。
“嗨。”我率先朝她打了個招呼,“感覺又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呢。”
“嗯。”康白雨點了一下頭,只是單純的點了一下頭。
“那個,昨天你們班唱的挺好的。”我接着說道。“你們班也是……”她笑了一下。
“我看見你了,在你們班隊伍的最後面一排。”康白雨接着說。
“這麼說起來,我也看見你了,你就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排。”我也這樣迴應道。
然後我們就沒有說話了,彼此對視着。
“那個,濤……”康白雨又忽然叫了我一聲,“以後……我可以來教室裡找你嗎?”
我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她的確是這麼問我的。“可以。”我愣愣地答應了她。
然後她便笑着緩了一口氣:“太好了……”
我不清楚,康白雨一下子會問我這個問題,但既然她問了,證明她應該是想來找我說話的。但她彷彿又有些顧慮的樣子,我並不清楚她說這話時,心裡在擔心什麼。
接着便告別了。在學校裡與康白雨的每一次談話一直都是那麼簡短,又那麼讓我難忘。
之前記得到了,高二可以有一次選科分班。我想借此機會希望可以康白雨分到同一個班。那樣的分好了的班級裡或許就可以少一些煙味,少一些香水味,學習氛圍也會好一些。
那樣的話,我和康白雨之間說話的時間就會多很多,也會長很多。或許我這樣空虛的生活到了那時候也會得到一些改善。
我一直憧憬着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