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含蓄的睞去一眼,她很不好意思的說:“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叫醒我?”

她還以爲他們會一起離開柏家大宅,要不也該讓她這個妻子伺候他出門上班,誰知,他竟由着她這個新嫁娘躺在新牀呼呼大睡!

醒來的時候,發現偌大的宅第裡只有她一個人睡那麼晚,當下不知道有多糗,爲此,還被婆婆小小叨唸一頓——

“以恩,當人妻子了,家裡雖然不用晨昏定省那一套,也不可以沒個節制,你以後凡事就要以丈夫爲重,男人在外面打拚,身爲妻子也要體貼懂事,不是小孩了,別貪睡……”

從頭到尾婆婆的口氣都淡淡的,沒兇,可就是有說不出來的威嚴。

她只差沒跪在地上懺悔喊着——是,以後絕對絕對不敢任性賴牀了,以後一定以丈夫爲天,以後一定會當個好妻子,她發誓。

柏慕克不以爲然的看她一眼,“叫醒你做什麼?等你睡飽自然會起牀。”

“可是——”

“可是什麼?”

“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畢竟,哪有丈夫都出門上班了,閒人一枚的妻子還厚顏賴牀,一點爲人媳、爲人妻的自覺都沒有,會被說孃家沒教好。

“在自己家裡睡覺,難不成還得事先填寫賴牀申請書?”

他的不以爲然惹來容以恩嬌嗔一腕,但思緒一轉,忍不住甜甜的笑了。他剛剛說是自己家裡斂,所以,他們是自己人嘍!也是,他們是夫妻啦!只是從他嘴裡說出來,聽起來總是特別開心。

恰好是紅燈,車子停在路口,柏慕克頭也不回的提醒,“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啥?”楞了楞,恍然大悟,綻開笑容點點頭,“我睡得很好,起牀的時候好像已經十點半了……”窘。

“看來認牀沒認得太嚴重。”小小的調侃了一下。

“你呢,睡得好嗎?”

“不好。”

心中徵訝,“怎麼了?”是因爲她的關係嗎?心虛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面無表情,絲毫瞧不出端倪。

冷眸掃來,“有個認牀的傢伙壓得我肩膀痛,現在右手臂還有點麻。”

認牀的傢伙?!果然就是因爲她。

“對不起。”容以恩覺得很抱歉,邊低頭懺悔,邊伸手對着他有點麻的右手臂又捏又槌。

明明是爲了舒緩手臂痛麻而又捏又槌,怎麼她做起來活像是愛撫,感覺很挑逗,害柏慕克渾身都熱了起來。

“我在開車。”反手抓住她白皙的小手,聲音緊繃道。

楞楞的望着那雙漆黑眼眸,隱約意識到什麼,容以恩害羞的掙脫他的手,規矩坐好,臉頰燒燙燙的一片嫣紅。

舉手伸向她,撩起散在頰邊的頭髮勾到她耳後,露出紅撲撲的臉蛋,凝望須哭,他曲着手指撫過熱燙的臉頰,低喃道:“怎麼動不動就臉紅?”

他的嗓音偏冷,汪晶晶說過,聽他說話會不自覺的打冷顫,可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迷戀,迷戀這低低泠冷的嗓音,覺得很性感。

他看她,她亦看他,無聲之中充滿曖昧……

向來堅固的過分冷靜瞬間瓦解,情不自禁,柏慕克朝她低下頭去——

尚未親吻到她,後方突兀的響起催促的喇叭聲,兩人頓時從旖旎氛圍裡驚醒彈開,柏慕克輕咳掩飾自己的情緒,雙手緊握方向盤,火速將車子駛離那個曖昧的路口。

雖然害羞,可又覺得有些好笑,容以恩忍俊不禁,撲哧一聲,果然招來某人的冷瞪警告,連忙咬脣強忍。

大男人的面子掛不住,柏慕克索性豁出去了,宣告今天完美形象放牛吃草,直接臭臉斜睨某人,咬牙切齒說:“很好笑是不是?笑啊,笑啊……”

一直以來,她看到的柏慕克都是冷靜自持,帶着一份難以親近的完美,這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孩子氣,她反而不怕,還覺得有趣極了,果真聽話的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柏慕克沒好氣的曲指往副駕駛座上的頑皮女人腦門一敲——

壞女孩,看他出糗就這麼開心,不過,她咧開嘴巴大笑的樣子真好看,看得他不由自主的一陣恍惚。

回顧那兩年的婚姻生活,她曾經笑得這般快樂嗎?

他想了又想,愕然發現自己竟然一次也想不到。

雖然他們不曾吵架爭執,但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開心的時候,日子始終是平平淡淡的,像……白開水?!

講好聽是純淨無雜質乾淨好健康,講難聽點就是沒滋沒味無聊當氣味,這居然就是他兩年婚姻的形容詞——白開水。

柏慕克當場驚出了一身冷汗。

想他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婚姻經營卻如此乏味失敗,虧他還自以爲是完美老公,結果根本是個不及格老公,難怪最後容以恩會狠心求去。

不,她不是狠心,怕是心涼了……

可笑的是,自大的他卻還全然不自知,一廂情願的以爲自己真是完美老公。

想到這裡,柏慕克簡直羞得無地自容,他將車子駛向路旁,緊急停住,大受打擊的呆坐在駕駛坐上,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容以恩不放心的望着他,柔聲問:“慕克,你怎麼了?”小手輕輕的碰了碰他。

他看着她,黑眸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忽地,伸手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轉過身,一把捧住她的臉狠狠的吻她,像是要把她吃進肚腹裡似的激烈吻着她。

突如其來的脣舌糾纏,讓容以恩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由着身前的男人將自己吻得天旋地轉,讓自己的呼吸充滿他。

許久,她氣喘吁吁的靠在他懷裡……

覺得他好像情緒波動得很厲害,像是受到什麼打擊似的,一點也不像他平常的沉穩,她雙手貼着他的背脊,輕輕的撫慰着。

“嚇到你了?”已然平靜下來的柏慕克啞着聲問。

她搖搖頭,把自己更偎進他懷裡。

須臾,他拉開彼此,冷靜而堅定的望着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成爲你最幸福的決定。”

她對他彎起優美的脣線,無隱藏的對着他展露笑顏。

柏慕克告訴自己,重新來過的他要讓她永遠都像現在這樣笑着,永遠……

重新系妥安全帶,再次發動引擎,車子繼續朝目的地前進,離開了寬敞的街道,駛入山林,沿着山路小徑,最後,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

一左一右的從車子裡下車,微風迎面拂來,帶來舒爽涼意的同時,也帶來了一陣白色的花雨……

“慕克,是油桐花!”她驚喜大叫。

柏慕克微勾嘴角,瀟灑的鎖上車門,放眼四周。

這個金秘書不愧是談過戀愛的,縱使是賞花,也能夠不落俗套的找到這麼獨一無二的私房好地點。贊。

“你特地帶我來賞油桐花嗎?”

柏慕克沒有說話,就是勾着嘴角,於插在口袋裡,擺出帥到不行的姿態,看得容以恩掩不住驚喜,馬上咚咚咚的跑到他身前,主動拉過他的手,迫不及待的要和他一起好好賞看這滿山滿樹的雪白。

繁花似雪,放眼所及一片瑩白,樹上盛開,地上點綴,兩人拾級而上,滿地的落花指引着前進,彷彿走在一條長長的白色地毯,無比聖潔。

她雀躍的走在石階上,巧笑情兮,似是發現什麼,彎身拾取,轉身,“慕克,你看,粉紅色的花,這也是油桐花嗎?真漂亮……”像個小女孩似的開心把玩,繼續一路蹦蹦跳跳的往前。

柏慕克跟着拾起一朵,看不出個所以然,馬上拍照傳給金秘書——

不一會,電話來了,“總經理,粉紅色的是三年桐,白色的是千年桐,詳細的資料我傳過去了。”

“謝謝。”

掛上電話後,柏慕克飛快掃看過金秘書傳來的資料後,旋即快步追上蹲在地上撿花的容以恩。

“你看,雖然掉在地上了,可是都還好漂亮。”

柏慕克蹲下來,拾起一朵粉紅的花,“這叫三年桐。”順手往她耳朵別去。

“白色的呢?”

“千年桐。”又拾起一朵白色油桐花,湊到容以恩面前解說:“要分辨這兩種桐花有個口訣,三扁光、千杯皺,你看,三年桐的腺體無柄,柄扁平……”

容以恩一臉崇拜的看着他,完全滿足了柏慕克的大男人虛榮心,她撿起數朵白色油桐插在他西裝外套的左胸位置。

“謝謝。”他啞聲說完,湊上前輕吻了她俏鼻,惹來她一臉紅暈,嬌嗔不依的跑開,轉而往另一處落花繁密的地方撿拾花朵。

這個下午,柏慕克靜靜的看着她像個孩子似的撿拾油桐花,他們話說得不多,卻深刻的感受到彼此之間更加緊密……

拿出手機,連拍了好幾張她彆着花朵的美麗倩影,準備當作自己的私房收藏。

“可以借我手帕嗎?”

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名牌手帕朝她遞去,她攤開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落花都撿了進去。

離去時,她帶着一手帕的油桐花,滿心歡喜的下山。

“過陣子,我會讓金秘書挪出幾天時間,你有沒有想去哪裡?”柏慕克問。

她不解的望着他。

“我們不是還沒去度蜜月嗎?有沒有想去哪裡?巴黎?希臘?還是……”

她搖搖頭,“沒有特別想去哪裡。”

“妳不想度蜜月?”他以爲女人都會很期待出國度蜜月,怎麼她好像興趣缺缺,不會是不想跟他出去玩吧?柏慕克小小的緊張了起來。

“你帶我來看油桐花,我們現在不就已經是在度蜜月了嗎?”她歪着頭嬌憨的笑望着他。

“只是來荒郊野外走走路,這樣就滿足了?”

對容以恩來說,人對了,去哪裡都是其次,她不在乎地點,只在乎走在她身邊的是不是柏慕克。

“嗯,很滿足。只要是跟你在一起,走走路也很開心。”她一臉真誠的說。

她的體貼讓他覺得心暖無比,總覺得應該要送她點什麼,好彌補他自私省略的蜜月假期。

“那有沒有很想要什麼東西?看是珠寶首飾、名牌包包,還是衣服、車子,我都可以送妳。”

她歪頭想了想,搖搖頭,“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想要,我只要——”

“只要什麼?”

鼓起勇氣說:“可不可以每天給我一分鐘的擁抱?”

一分鍾的擁抱?!柏慕克瞠大黑眸,“就這樣?”

“嗯,就這樣,不管是開心還是吵架,我希望你能每天用一分鍾的時間抱抱我。開心的時候擁抱,代表有人可以一起分享開心,吵架的時候擁抱,是提醒不要氣太久。”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以答應我嗎?”

別過頭沉澱心裡的感動,再回過頭,他端着冷臉數落,“小傻瓜,這麼大的虧你也吃,下次要再有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定要狠狠敲一大筆,知道嗎?”

“我敲了啊!”一天一分鐘,一輩子累積下來可是很驚人的。“可以嗎?”

男人點點頭,“可以。”

容以恩開心的張開雙臂,柏慕克不假思索,彎下身子緊緊抱住她,和她一起感受這一分鐘。

一分鐘後,他們放開彼此,靜靜凝視,渴望在兩人之間漫開……

不遠處,嘰嘰喳喳的對話聲隱約傳來,顯然是有人跟他們一樣循着美景來了,但是柏慕克纔不管那麼多,脫下西裝外套,當頭罩住她,接着欺身上前,低頭耐住那柔軟的脣瓣,纏綿又熱情的親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