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白沛林的時候,是在我老公李斯上班的公司裡,那個時候李斯還沒有和楊瀟出軌,楊瀟那個時候還在外面進修,而他們公司也換了新的老闆,近期才上任。
那一天,我在醫院檢測出懷孕之後,就直接去了老公的公司,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卻碰巧遇到新老闆下來巡視,就是我和白沛林的第一次見面。
我看過很多帥哥穿衣服的樣子,但卻是第一次被這個男人所震懾住,簡簡單單的一件西裝着身,且不說他這種人穿的價值是多少,僅從表面上看,他便是滿分。
乾淨,整潔,筆挺,就是形容這種天生的衣架子,西裝革履。
修長的身材在西裝的映襯下,更是顯得完美,再配上那張英俊的臉蛋,冷酷的氣質,就足以令無數女人驚歎不已了。
有好幾個小女生都忍不住激動的犯花癡了。我只是隨意的笑笑,然後別過了眼睛,這樣的男人對我來說是望塵莫及,而且看了也沒用,還不如好好看着、愛着自己身邊的人。
“老公,那我先走了?”
李斯似乎對我現在的離開有些生氣,畢竟他的老闆在這裡,我的舉動總歸不好。我只是笑笑,他的擔憂我怎麼會不清楚呢?誰會不想給自己的新老闆留下好的印象?
所以我暫且站着不說話,但卻一個不小心把李斯桌上的一支筆碰到了地上,我下意識的彎腰去撿起來之後,然後就對上老公不悅的臉。
有些尷尬的給他投以一個抱歉的笑臉,我轉頭就遇到了空氣中迎來的視線,僅是一個無意的相觸,卻叫我心頭一顫,有什麼東西緊繃了一下。
但他轉身就走了,而我也沒有多少停留,因爲老公生氣了,而僅僅只是因爲一件小事罷了。
再後來,我就一直沒去過老公的公司,他不希望我去那裡,我一開始是以爲那天的事,讓他的老闆對他印象不好了,後來才知道是楊瀟搞的鬼。
原來,楊瀟早就辭了工作,卻還騙我和老公是上下級關係,我卻傻傻的相信了。
這一場的悲劇,一直延續到了我流產的那天。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和老公徹底談崩了,離婚是必然的選擇。只是我非常的不甘心,也不敢去接受,我最好的閨蜜竟然爲了錢勾搭上了我的老公。
但一切都挽回不了了,老公就像是被人迷惑了心智,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公婆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都不管不問。
但我知道他們沒有對我翻臉,只是因爲我懷了他們李家的種。
我笑笑,跑出了家門。彼時外面正在下着雨,我沒有帶傘,直接衝進了雨中。我站在黑暗中,對着夜空大喊大叫,發泄着自己的不甘心。
只是沒有一個人會來關心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來阻止我。
我就那樣茫無目的的走在馬路上,因爲是雨天,來去的車子很少,而我也全然沒有心情去在乎那些。
一顆心碎了,靈魂也被抽離了,也許只有死了纔是最好吧!
當“吱”的一聲,伴隨着猛地撞擊,將我撞飛出去的時候,我才赫然發覺自己竟然飛了起來。
然後重重的落地,又滾出了好幾米遠。黑夜裡,只有強光乍現,然後很快消失不見了。
我在雨中那樣的躺着,我睜眼茫然的看着昏暗的路燈,直到手下摸到了黏糊糊的東西,我才怔怔的伸出手,發現自己滿手是血。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了什麼。
我撞車了,我就要死了,連帶着我肚子裡沒有出生的孩子,一起走。
渾身的劇痛在完全清醒之後瞬間襲來,可我想着很快就會不同了,也無需去在意,死就死了吧!去陰間陪着我的孩子,也算是一種幸福。
直到有一雙手伸向了我。
“小姐,你沒事吧?”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直覺有些認識,只是就算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爲我就要死了,也無需救治。
但我能感覺到他在幫我查看傷勢,碰碰我的手,動動我的腳,還用電筒看了看我的眼睛,一直都在跟我說話,可我就那麼直直的看着他,然後微微一笑,在越來越近的救護車聲裡閉上了眼睛,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大腦再次運轉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是單人間,乾淨而整潔,手上滴着鹽水。
原來我沒死呀!我笑笑,無言以對。
但縱然這樣,有些東西瞬間能夠感覺的出來,沒了就是沒了。
想動動身子,卻發現從頭到尾都被什麼東西限制住,除了眼睛和兩隻手可移動之外,我身上其他部位都被限制了活動。
“你雙腳輕微骨折,頭部受到撞擊,現在最好別動。”
我稍微轉過眼去,就看到一身白大褂的白沛林,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卻在我最狼狽的時候。
不管有沒有結過婚的女人,在英俊的男人面前,總是喜歡保持最美好的狀態。可我卻一連兩次都讓他看到了尷尬。
“你是醫生?”
“是的。”
我沒有懷疑,他給我救治,還在這裡陪我,不是醫務人員會是誰?一個人有多種職業並不奇怪。
“昨晚撞你的人已經去調查了,你放心。”白沛林走到牀邊,一雙漆黑的眸子沒有任何的關懷,有着一種漠視,就好像對着的根本不是活人一樣。
“謝謝你。但不需要了。”
白沛林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了我一會兒,才說,“我通知了你老公——”
“如果可以請回了他們,也別通知我的家人。住院的錢,我有存款,可以自己付清。”
我說着違心的話,卻緊含着眼淚,不讓它掉落。我顧圓這輩子就沒有什麼出息,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苦楚都藏匿在心裡,不讓任何人發現。
這樣才能將傷害減少到最低,而我只要獨自咬牙總會有度過的一天。
離婚算什麼,失去愛情算什麼?我連死都不怕,還需要這些嗎?
“我姓白。”白沛林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的關門走了。
他一走,我的眼就掉了下來,右手顫微的摸上肚子,那裡本來是凸起的存在,可是現在平平的,什麼也沒了。
那種無力的辛酸瞬間蔓延上心頭,我咬着嘴脣,失聲痛哭起來。
縱使李斯對我再不好,可我還是希望如果我活着也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可是最終醫生只有抱住了我一個。
因爲自身身體的原因,醫生對我說過,我懷孕一次不容易,一旦失敗了,就不知道何時會有懷上第二胎的可能,更嚴重的是永遠都不可能懷孕。
這對一個人女人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只有真的體會到婚姻的人才能明白。一個結婚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在孃家或許會有人向着你,可是在婆家,就絕對沒有容身之處。
女人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是自古以來留下的傳統,是誰也更改不了的事實。
我雖然痛心於李斯的所作所爲,但是這個孩子好不容易纔存在,卻最終還是消失了。
我的孩子,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太不在乎你的存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媽媽不該一個人活着的,你放心,媽媽很快就會來陪你。
雙手緊緊的握起拳頭,任由指甲刺入血肉裡,直到嘴裡嚐到了血腥味,我依然在哭,停不下來。
“小圓,你出車禍了?你怎麼樣了?”婆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很驚異他們竟然會來看我,還有那個所謂的丈夫,難道他們是回心轉意了?
我拼命擦着眼淚,婆婆看到我的樣子時,也很傷心,低頭抽泣起來,“你怎麼就出了車禍呢?孩子怎麼就沒了呢?那個可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孫子呀,就這麼的沒了,醫生又說你已經不可能再懷孕了,這以後該怎麼辦呢!”
我震驚的聽着婆婆嘴裡吐露的真相,然後那股失落感掩蓋了全身上下。
原來我的孩子真的沒了,原來我這輩子是真的再也無法懷孕了,原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做媽媽的資格。
孩子,是你在怨恨我纔會讓我得到這樣的下場的嗎?
媽媽對不起你,真的很對不起。
媽媽不求你原諒媽媽,只求你可以一路走好,找一個,真正愛你的媽媽,然後幸福一生。
“孫子而已,媽,別管她,瀟瀟也懷孕了,你不會沒了孫子的。”李斯走到我的面前,拿出那份離婚協議書,遞到我的面前,“簽字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我看着他遞過來的筆,緩慢的擡起手,然後接過,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對我來說,失去婚姻,失去孩子,就等於失去了全世界,但我可以跟着孩子一起走,去底下陪他。
可我不甘心,敗在了我最好朋友的手中,我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她就只是爲了錢背叛了我們那麼多年的友誼。
難道錢之一字,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背信棄義的地步?
也許是我懦弱了吧,我最終沒有勇氣去自殺。
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就出院了,幾乎花光了我工作幾年來所有的積蓄,而這些我都是準備留着給我孩子出生用的。
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出院之後必須好好休息,護士也是這麼關照我的,可我只是隨意的笑笑,也沒有去李斯家收拾自己的東西,畢竟兩個月了,如果楊瀟真的和李斯在一起,那麼那個家就不會有我的東西存在。
漫無目的的遊走在馬路上,我無家可歸,揣着僅有的幾個錢,在街道的角落獨自住了下來。
那個時候天氣已經開始轉冷了,而我大病初癒本就不能受寒,才兩天就開始覺得不舒服起來,渾身發顫,飢餓難耐。
我很想吃東西,可是身上僅有的錢也被人給搶了,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而那些人,只認爲我這樣一個流落街頭的女人肯定是做了很大的錯事,所以也沒人可憐我。但我也死咬着牙,如果老天爺就這麼的要我死,我也不會去祈求那些看不起的我的人一次。
媽媽曾經說過,孩子,你要放下骨子裡的那份傲氣和倔強,纔可以走的輕鬆。
我也知道媽媽的話沒錯,但是人真的到了那一步的時候,不是徹底的服軟,就是死都不肯鬆口,而我顯然的是後者。
直到我真的承受不住的時候,視線裡出現了一雙嶄新的皮鞋,很乾淨,即便走在這樣亂七八糟的地方,它也似乎沒有染上一絲塵埃。
白沛林看着我,然後一把拉起了我的手,“你發燒了?”
我沒有回答,他就大步流星的拉着我朝着他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當他打開車門邀我進去的時候,我卻搖了搖頭,“我髒,不用了。”
“你不髒,所以進去。”他的口氣很硬,在我驚訝的眼神裡,仍舊帶着冰冷,“去吃飯。”
我被他塞進了車子,我以爲會想着小說和電視劇裡面的一樣,他帶我換了乾淨的衣服去吃飯,又或者直接帶我去吃飯,在強大的氣場裡依然讓我順利進了飯點而無人敢阻攔。
但我都猜錯了,白沛林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然後出去買了東西回來,遞給我,“吃。吃吃藥。”然後隨手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小孩用的退熱貼貼在我的腦門上。
我只是一愣沒有在意,因爲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塑料袋子裡,裡面食物的香味勾着我的胃,讓我不住的吞口水,但還是不敢接過袋子,直到他遞到我的面前,我才迫不及待的打開,然後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慢點吃,小心噎着。”
當面前從過來的礦泉水,伴隨着不算溫柔的聲音出現的時候,我停下了動作。然後看着那雙修長的手,看着那手中的瓶子,然後哭了。
一哭就真的嗆了,我嘴裡的食物都吐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弄乾淨。”
我胡亂的用衣服擦去,想要理乾淨,可那隻修長的手收回了礦泉水瓶,然後按下了我慌亂的手。
“不用了。”
我瞬間停下了動作,然後擡頭看他。他的眼神永遠都是那樣的冷漠,看什麼都似乎一個樣兒,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動,似乎是個不存在喜怒哀樂的人。
但就是這麼一個動作,這麼一句話,對此刻的我來說,卻是一種來自天外的包容。
鼻子有些酸楚,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哭,所以只能死死地咬着嘴脣。可他又蹙起了眉頭,“不要再咬了,咬成上次那樣,麻煩。”
我終於有些反應過來,奇怪的問他,“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他有些微頓,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裡的閃動,然後他就抿緊了嘴脣,沒有回答。
我知道他這種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纔會看上去那樣的冰冷,其實他的心腸很好,否則也不會兩次主動幫助我,都是在我最危險的時候。
“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
“當然是謝你兩次救了我。”
“我救你第一次是出於醫生的職責,第二次是出於好心的幫助,兩種都是由心而生的心甘情願,所以不需要任何的道謝。”
他漫不經心的抽給我幾張紙巾,讓我擦去手上身上的污漬。
我接過紙巾的手微微一頓,臉部表情有些僵硬。
他不需要我謝,可世上沒有任何事是可以理所應當的承受的。不管是冤枉,還是別人給的好意。
“可是你給了我幫助,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是要對你表示感謝的,中國有着禮尚往來的傳統,這是必然。”
白沛林的眸色終於再次有了動容,我看到那顏色微微變淡,然後有着似笑非笑的一種情緒一閃而過。
“如果你要謝我,就請我吃頓飯吧。”
他才說完,手機就響了,他接聽,然後眉色凝重起來,匆匆掛了電話。“有個急診手術,我要去醫院,你——”
“我就在這裡下車好了。”我對他微微一笑,“你放心,爲了請你吃飯,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他沒有說話,但是卻點了點頭,我這一次是真心笑了起來。
和白沛林的相遇就是這麼簡單,兩次的交錯幫助,就像是命中註定的安排好的,而我也對這個男人有了很好地印象。
但這隻侷限於好感覺罷了,真正愛上他,卻是在幾年之後的再次相遇。
而欠他的那一頓飯,卻始終沒有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