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吶，你們聽說了嗎？pokeni的新遊戲要發售了。”
在天台上，山田正治依然像往常一樣開了個頭。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
在這種時候，本來應該由早見川來捧場，順便說一說當下流行的有趣的遊戲，或者是聊一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可是大家低着頭，始終沒能聽到早見川的聲音。
衆人這才驚覺過來，早見川已經被外派了。
“好像是，叫什麼紫羅蘭永恆花園？”木下啓介慢悠悠地迴應道。
“欸？聽名字就覺得應該是個農場遊戲吧？pokeni賊心不死啊，應該說青智源賊心不死啊，之前做敗了一款摹擬經營的名門學院，這會兒非得弄一個種花的遊戲出來證明自己是吧？”古川浩澤笑着說。
另外兩個人聽完，各自皺起了眉頭。
“古川，你別模仿早見川說話了，他的吐槽役你學不來的。”
木下啓介默默抽了一口煙，吐出來輕飄飄的，卻不知道爲什麼，就好像在燃燒靈魂一樣。
早見川離開了這個小團隊之後，都沒人吐槽了。
沒想到都要靠古川浩澤這種悶葫蘆來擔綱吐槽役，沒救了沒救了。
古川浩澤難受地扁了扁嘴，你們以爲我想擔任吐槽啊，早見川不在了以後少了吐槽，談話就少了很多樂趣了。
山田正治話題發起者，你木下是個發呆役，我不吐槽誰來吐槽？
……
很多時候，你不會覺得這個人有多麼重要，就像你不會覺得呼吸的空氣有多麼重要一樣。
只有在他不見了，消失了以後，你才能感受到它的重要性。
沒了早見川之後，整個小分隊的聊天都感覺缺少了點什麼。
山田正治瞥了一眼早見川經常站的那個位置，就好像他還在一樣。
就好像早見川的離開也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本來也該習慣了沒有早見川在一起聊天的日子，不過沒想到在pokeni新遊戲發售的時候你才知道早見川有多麼的重要。
“太可惜了，公司的高層們全是一羣曹丹的傢伙，老員工也有老員工的價值啊。”
木下爲早見川憤憤不平：“尤其像早見川這樣的潤滑劑，哪怕體力上已經吃不消，技術上落後於年輕人了，但是可以起到銜接工作，推進項目和調節氛圍的作用。
反而能夠讓項目高效運作起來，順便着節省了不少管理者的時間和精力，老員工也有自己存在的非常重要的價值。
早見川更是如此。”
“只能說管理者們沒有眼光吧。”古川浩澤總結道。
木下回頭看了他一眼，這纔想起來古川浩澤這個傢伙已經擔任部長有一段時間了，未來搞不好能夠進董事局也說不一定。
部長這個職位呢，也可以說是普通打工人可以摸到的天花板了。
再往上一步就能躋身股東行列，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停留在了這一步，其實也挺尷尬的。
對於普通員工們來說，部長是自己的上級領導，肯定不可能跟你一條心，早早就在你的身上貼上了工賊的標籤。
可問題在於，部長如果沒能拿到股票進入董事會的話，那麼其實也就是一個高級打工仔。
所以現在就看接下來的操作了。
要是能往上走一步，古川浩澤這個傢伙就該脫離羣衆了。
但是這一步沒上去的話，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
“對了，古川你的孩子出生了沒有啊？”木下啓介慢悠悠地問道。
古川浩澤猛地擡起頭來，用一副【你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的眼神看着他。
不過熟悉木下的性格之後，古川浩澤才發現自己的凌厲的眼神完全是多餘的。
木下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能讓他上心的事情也很少。
作爲最要好的朋友，你要是期待他能夠記得你的人生大事的話，大概率是會受傷的。
畢竟木下啓介這個傢伙連自己太太的事情都沒怎麼上心過。
妥妥的一渣男。
不過呢，木下啓介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在追女孩子的時候，記憶力什麼的就全都回來了。
算了算了，習慣就好。
……
倒是旁邊的山田正治開口給木下圓了一下，“木下前輩，你最近肯定是事情太多，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去年，8個月以前，純奈就已經懷上了。
算一算時間，其實也快了吧？
古川前輩？”
“嗯。”
古川浩澤一臉苦相，“現在已經在爲孩子出生做準備了，預計還有3周左右。”
談到孩子，古川浩澤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兩個人看在眼裡，不由得笑了起來。
“所以現在你們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了麼？”
古川浩澤愣了一下，嘿嘿一笑，“嗯，是個女兒，第4周做產檢的時候醫生就告知了。”
“啊！可惡！你居然這麼好運！”木下擡起手來，用小拳拳捶古川的肩膀。
山田正治也露出了一臉羨慕的表情。
“欸？你們都是女兒黨嗎？”古川浩澤問道。
“那是當然的啊，”山田正治表示，“我都玩了那麼多的galgame了，男生是個什麼樣子，我自己不清楚嗎？
當然還是女兒好啦。
又貼心又溫柔，想想就覺得超可愛的。”
聽到山田的話，古川浩澤低頭默默笑了起來。
可是一想到木下和優香都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孩子……
公然在他的面前炫耀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別，你們可千萬別可憐我，覺得我沒有孩子什麼的，越是可憐我我越難受。”
木下啓介擺擺手，表示早就已經看淡了。
“我覺得吧，沒有孩子也挺好的，我和優香並不見得適合成爲稱職的父母。
一想到孩子出生以後，究竟採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教育他們，我就沒有足夠的自信。”
“不過嘛，現在似乎也不需要這份自信就是了。”
……
幾個人沉默下來。
山田正治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跟兩個人聊孩子未免也太過遙遠了。
但是呢，或許就跟沒有談過戀愛的人反而更能寫好言情小說一樣，山田正治一個沒有結過婚的人，反而對結婚有着無限的憧憬。
尤其是在聽到孩子的情況下，這份憧憬就更加真實了。
“沒有人是天生就知道該如何做父母的，不過呢，我覺得木下你要是能成爲父親的話，一定會是個好父親。”古川浩澤給了他充分的肯定。
木下也欣慰地笑了笑。
“女孩子啊，真的挺好的。”古川浩澤靠在欄杆上，舉頭看着遠處的白雲，彷彿在那裡有着過去的無限憧憬。
“這一次可以說是相當的幸運了，最終生了個女兒。”
“那麼古川前輩，你想要女兒的原因是什麼呢？也是覺得比較貼心嗎？”
“嗯……也不完全是。”古川浩澤笑了笑，
“我很多時候都在想——
要是有來生的話，我一定要做個女孩子。”
“哈？真的假的？”山田正治有些驚訝到了。
“挺好的啊，古川，我支持你這個夢想。”木下吃吃地壞笑起來，“到時候你變成女的，記得給兄弟們爽一爽。”
“啊呸。開什麼玩笑呢，你這個渣男，我可不想成爲你那衆多女朋友中的一個。”
哈哈哈哈……
衆人發出了一連串的笑聲。
早見川雖然不在，不過過去的美好輕鬆的聊天氛圍彷彿又回來了一樣。
“我是這麼想的。”
古川浩澤說，“雖然我沒有當過女孩子，可是做男人已經夠夠的了。
你們不也是一樣嗎？
工作的壓力，養家的壓力，爲了以後的老婆和孩子，必須在職場上彎腰。
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的每一步人生其實都是早早就已經被安排好了的，進入軟件公司，就意味着你是個程序猿，然後要麼寫代碼寫到死，要麼就是努力往上爬，成爲主管，成爲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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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男人的一生都是被打磨好的，規劃好的工廠零件。
你做出選擇的時候，這一輩子就已經看到頭了。”
聽着古川浩澤倒苦水，木下和山田也是感同身受，嘴巴里面咀嚼出了一絲苦澀。
像古川浩澤這樣的其實已經算好的了，每一步都走得特別的穩當。
在提拔之前剛好遇到了純奈，剛好結了婚，順利晉級成爲了課長，然後又一路來到部長……
雖然都是刻印好的，不過多少人想要這樣的生活和工作經歷都不見得能有。
“但是，這不是男人的問題啊，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山田正治皺眉道，“社會變成了一臺無情的機器，你如果不按照既定的軌跡走，那麼就註定要被淘汰。
雖然殘忍，可是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和短暫且【不一定那麼有趣】的人生……
在這二者之間，很多人是沒法，也沒有勇氣去選擇後者的。”
“是啊。”木下點點頭，“生活無奈，但是還不是一樣要繼續？”
“嗯。”古川浩澤沉吟了兩秒，“所以我更希望生個女兒，起碼壓力不會那麼大。”
“也不見得吧？”
木下乜着眼睛，說道，“就跟男人有既定的軌跡，每一步都已經被定製好了一樣，女生的一生也是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啊。
除非你去追自己的夢想，成爲所謂的藝術家，音樂家……
但是大部分的女生在這一生中，最多的經歷就是結婚生子，然後成爲全職太太。
明確的家庭分工，這就是我們這個國家給男女所定製的人生。
不過相對而言，女人的一生難道不是跟單調嗎？
就是爲了老公孩子，照顧家庭，洗衣做飯帶孩子……
這樣的人生，真的值得女兒去體驗嗎？”
“至少壓力沒有那麼大吧。”古川浩澤解釋道，“而且成爲家庭主婦的話，每天除了固定的做飯和家務時間，其實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間的。
這段時間如果能支配得好的話，人生也可以過得很有意義啊。
不像男人，全部的時間都已經被安排滿了。”
聽完古川浩澤的話，衆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哎呀呀，追逐夢想啊……”
“夢想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了吧？”木下感嘆道，“我的夢想是什麼，我到現在都不太記得了。
但是那些東西也都是被別人灌輸到你腦子裡的而已。
真正想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其實並不容易的。”
“也太沉重了吧？夢想什麼的。”
山田正治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
但就在此時，他的腦海中也不禁在問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來着？
成爲像手冢治虫這樣的漫畫大師嗎？
還是說想要拯救世界？
亦或者是成爲科學家，做出可以飛出宇宙的星際飛船？
但是，就像是木下說的那樣，這些東西你又怎麼知道是別人種在你心中的，還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夢想呢？
……
衆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木下才開口道：
“話說早見川是被調去哪裡來着？”
“好像是去菲律賓吧？”古川浩澤說。
“欸？難道不是新加坡嗎？”山田正治一臉詫異。
“你是不是傻？被外派去新加坡的話，就不是流放，而是要重點栽培了。
這是有差別的好嗎？
他們那個部門，去了新加坡的，還是能回來的。
回來就能升職了。”
“說那麼多，爲什麼不直接給早見川打電話問一下呢？”古川浩澤提議道。
於是衆人撥通了早見川的電話。
“不是新加坡，也不是菲律賓，是中國！”
接過電話之後，早見川在那邊咆哮道。
“你們到底有沒有關心過我啊？明明吃散夥飯的時候都表現得那麼傷心，但是我去了哪裡你們都不知道是吧？”
掛斷電話之後，衆人面面相覷。
“啊這……被派去中國，這算是流放還是鍛鍊回來以後晉升呢？”
木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這就不知道了。完全是薛定諤的貓吧？”
以前被外派去中國，最後肯定是能回來的，不過也跟流放差不多。
尤其是軟件行業，那邊可落後了。
但是現在被派去中國，搞不好是真的能回來高升的，關鍵在於你有沒有做出成績吧？
中國市場可是被pokeni帶入到了軟件視野之中的，現在中國的程序猿好像也已經相當厲害了啊。
“也就是說，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最後早見川前輩都會回來是吧？”山田正治喜出望外。
另外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好像是這麼回事來着。”
“我的天，早見川過幾年就回來了。我可太高興了。”古川浩澤笑了起來。
表示早見川迴歸的話，一點兒也不亞於他聽到自己要生個女兒時的喜悅之情。
……
“對了，我們最開始聊的是什麼來着？”
“pokeni的新遊戲啊，《紫羅蘭永恆花園》”
“就衝着它能給早見川帶來好運，必須得入手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