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小雪,讓經受大戰後的針葉林重新覆上了一層薄雪,因爲爆炸而崩裂開的土坑,被細雪重新填回平地。受到波及而倒下的松木,也被白雪覆蓋失去了蹤影。整片大地又回到了白色的寂靜之中。
清幽的雪林中只有清脆的山雞叫聲,傳達着新一天到臨的信息,將沉浸在睡夢中的動物們叫醒。
寧靜的洞穴裡,小幼狼安分地蜷縮在洞裡的一角,可能是聞到早晨清新的泥土氣息,可愛的鼻頭不時會抖一抖,看起來好像已經醒了,只是閉着眼睛賴牀似的。
洞穴中央的篝火已經化作一團黑炭,浸沒在灰色的灰燼中,沒有了那灼熱的溫度,已經不能不再爲洞穴提供熱量。
然而洞穴裡依舊保持着十分適宜的溫度,讓小幼狼睡得比平時更加踏實。這熱量的來源,便是篝火旁的兩人,確切來說,大部分應該是來自蘭斯。
洞穴外的山雞叫了許久,洞穴裡也能聽見聲訊,但蘭斯現在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皮子。
或許是昨晚睡得太好的緣故,他清晨的聽覺更遲鈍了些,現在才醒來。若是換做往日,山雞的第一聲鳴叫就能讓他從睡夢中叫醒,然而今天卻讓山雞費了好大了力氣。
他用右手搓了搓眼睛,一邊把眼中的異物清除,一邊讓自己的腦子變得清醒起來。在揉眼的過程中,胸前的重量漸漸變得明顯,雖然很輕滑,但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美妙的觸感,以及用鼻子聞到從胸前傳來的淡淡幽香。
低頭一看,倩蓉正酣睡在自己的胸前,小腦袋只是佔了半邊的胸脯,但卻好像不滿足這一寸三分地。她不時會在他身上搓一下,好像想要把堅實的肌肉像枕頭一樣給搓軟,好睡得更加舒服。
蘭斯淡淡一笑,看見那充滿青春活力的,腦海裡不禁浮現昨晚那美妙的雲間美景,感覺讓人流連忘返,無法忘戀。
他擡起手,用手背從倩蓉翹起的肩膀邊順着手臂滑過,毫無半點摩擦地掠過腰際,到達那極具誘惑力的盆骨。絲滑如玉的感覺,總讓人忍不住想要溫柔撫摸。
但蘭斯再從倩蓉的盆骨順着玉背滑回來的時候,卻感受到好幾處凹凸粗糙的地段,與其他嫩滑無比的肌膚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蹙起眉頭,右手輕輕地在倩蓉的背上探索,發現這樣粗糙的地方竟有六處,摸起來好像感覺不到肌膚的觸感,更像是嚴重創傷後留下來的無法完全癒合的傷疤。
蘭斯小心地擡起脖子,往倩蓉背部探視而去,赫然發現六個深褐色的傷疤均勻地分佈在倩蓉的背部,每一個傷疤都是半個巴掌大的橢圓,凹凸着無法癒合的肉瘤,中間凹下一痕好似劍傷。這六個傷疤就如冰雪上殘留下的污泥,十分明顯,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以他的見識,這六個傷疤必然是受到重創,並且是重創倩蓉的兵刃上還施有某種惡毒的法術或者巫術,否則傷疤的癒合程度不可能這麼低,而且還長出肉瘤,猶如污泥沼澤一樣。
這時倩蓉的手指突然縮了一下,迷濛眯着的眼睛輕輕眨了眨,被蘭斯的異動給擾醒。懶洋洋地在蘭斯的胸前蹭了兩下後,緩緩睜開眼睛,擡頭仰視蘭斯,眼眸子還沉浸在美夢的喜悅之中。
倩蓉小腦袋湊到蘭斯臉旁,臉上漫上緋紅,手指十分挑動地在蘭斯的胸脯上打着圈,說道:“昨晚開不開心?”
在倩蓉睜開眼的瞬間,蘭斯就迅速地將難看的臉色收回,帶上一抹淡笑,往倩蓉的額頭上深情一吻,說道:“很開心,還想再來一次呢。”
這話一出,倩蓉臉上的紅暈迅速泛開,而且還加深了不少。身子迅速地往上一拖,雙手緊緊地摟住了蘭斯的脖子,小腦袋挨在了蘭斯臉龐的下側。
而上拖時胸脯間的摩擦,頓時讓蘭斯感覺體內熱血又有想要沸騰起來的趨勢,小腹之下灼燙了半刻,略有將要甦醒的趨勢。
倩蓉摟着蘭斯,輕輕閉上了眼睛,滿足地笑着,沉浸在着美妙的感覺之中,心中默唸着無數次,希望讓這一刻恆久定格。
蘭斯也能感受到倩蓉所思所想,深情地與她擁抱着,洞穴中除了小幼狼忽然打出的一個噴嚏,便沒有任何其他聲音,浸沒入一片溫暖的沉寂中。
然而那片疑惑的愁雲始終在蘭斯心頭上飄動,看見倩蓉玉肌上的傷疤一秒,心中就沉悶一分,終於這片愁雲將在心頭壓得實在難忍。
他都手從倩蓉悲傷拂過,在兩種皮膚上產生的不同感覺讓倩蓉意識到了這件事情,臉上滿足的笑容頓時消失,眼中流轉的苦澀也將那抹柔光擠了出去。
感覺到蘭斯異樣的氣息,倩蓉將臉貼在蘭斯的脖子上,低聲地說道:“你在爲倩茜身後的傷疤而感到疑惑嗎?”
“倩茜?對啊,這身體是倩茜的身體,靈魂是倩蓉的靈魂,而那傷疤,應該是留在倩茜身上的。”
“確實有些在意。”蘭斯說道,頓了下,繼續說:“是誰給倩茜留下這樣的傷痕,好像還下了惡毒的巫術。”
倩蓉輕輕地吐了口氣,更用力地將臉貼在了蘭斯的胸膛上,感覺這樣能帶來更多的安全感。腦海中浮現起五年前那猶如噩夢般的畫面,用平靜卻帶着絲絲愁苦的聲音說道:“這不僅是倩茜的創傷,而是我們兩共同的創傷,猶如那六個傷疤一樣,在心中永遠無法癒合。”
……
……
倩蓉思緒回到五年前的晚上,天宇樓閣最頂端的天台。
明亮的皓月沒有半點缺陷,圓潤如餅,懸在漆黑的夜空之上,顯得異常的大,異常耀眼,周圍的繁星都淡然失色。
倩蓉和倩茜的肌膚反射着明亮的月光,猶如夜明石一般,泛着淡淡的微茫。而且是全身泛着微茫,任何部位,任何一處,因爲她們身上一絲不掛。而四肢上都拷着冰冷的鎖鏈,鎖在兩個祭臺上,動彈不得。
天宇樓閣之下,居民們慶祝着這月圓之夜,笙歌起舞,整個城樓滿是歡樂。
然而樓閣之上,倩茜和倩蓉卻度刻如年!每一刻都如一年般長,夜晚的冰涼清晰地侵入肌膚,刺激着每一個毛孔。她們眼中的皓月,一點也不美麗,一點也不曼妙,而是淒冷無比,就連那淡淡的月光都覺的極度刺眼。
就在圓月落在夜空正中央的時候,祭典也隨之達到了最,底下的歡歌聲又提了個八度。
天宇樓閣的天台頂上,一頭白髮的中年男人從座椅上緩緩走下來,一陣磅礴的氣機從身上迸發出來,無匹的魂力貫衝雙臂,在兩手掌心凝出金光,照在虛空之中。
六個魔法陣憑空展開,從中緩緩出現了六把輝耀着銀光的長劍,冰冷而凝重。中年男人手指一動,六把長劍飛射而出。
“啊!”
六把長劍從空中墜下,徑直插入倩茜的玉背上,殷紅的鮮血涌出,片刻間侵染了整個地面。倩茜痛苦而又絕望地哀嚎着,眼中的淚水如決堤的瀑布般迸發出來,牙齒用力咬着嬌脣,咬破出猩紅的血來。
“倩茜!”倩蓉嘶喊道,擡頭看向身前的那個中年男人,臉上露出嫉妒猙獰的表情,死死地仇視着他,眼中幾乎要激射出刀子。嘶吼道:“你這老不死的傢伙,快點放開倩茜!”
中年男人冷笑一聲,走到倩蓉身前,一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頭髮,猛地將她的頭給扯起來。百萬跟細絲拉扯的疼痛讓倩蓉疼出了聲來,疼得眼睛都緊緊眯着,上下兩排牙齒幾乎都快咬碎。
“這可不是對父親說話所應該有的態度。”中年男人說道,雙眼直視着倩蓉極具誘惑力的身體,卻沒有半點留戀之色。此時他的眼中只整塊艾琳大陸,還有神界,統治整個世界的妄想毫無掩飾地流露出來。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兩個少女根本不是他的骨肉,更像是兩副道具,幫助他奪回克雷蒂姆帝國,橫掃整個艾琳大陸,甚至突入神界奪取神位的傀儡。不管他想要什麼,她們就必須得像狗一樣聽從,爲他去賣命。
中年男人虛空一探,一道碧光閃爍,一顆翡翠從碧光中掉落出來,一個精緻如月的黑斑點綴在翡翠表面,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個眼球。
這就是翡翠之眼。
男人抓住翡翠之眼,用力地抵在倩蓉的胸口上,一個碧綠的魔法陣在胸口上展開。魔法陣似乎在倩蓉胸前開了個無形的口子,蒼藍色的火焰從魔法陣中竄出,融入翡翠之眼中。
倩蓉臉上痛苦扭曲的神情逐漸淡去,意識變得越來越淡薄,直到最後彷彿脫離了軀體,再也感覺不到那髮絲拉扯的劇痛。
中年男人露出喜色,雙眼中放出精光,彷彿以及看見整個世界臣服在他的腳下一般。
他走到倩茜面前,完全不顧倩茜痛苦的表情和背上血流不止的傷口,那人兒都已經煞白得像冰雕一般,在他眼前卻猶如無物。
翡翠之眼無情地抵在倩茜的胸前。
剎那間天地之間瀰漫的月光彷彿變成了流水,從四處流淌而來,在天際中恍如無數條銀色絲帶,虛空飄動,引得城樓裡的居民們都爲這奇觀而發出了驚呼。
如流水的月光最終匯聚在天宇樓閣的天台,流竄進倩茜背上那六柄銀色長劍之中,順着劍身注入了倩茜體內。強烈的衝擊令傷口變得更加劇痛,讓倩茜又爆出了一輪絕望之際的嘶嚎,四肢用力地撕扯鎖鏈,瞬間磨傷了一大片,新的血液又流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完全不管倩茜如何哀嚎,目光始終鎖定在翡翠之玉上。
一簇藍色蒼炎從翡翠之眼中竄出,透過展開的魔法陣,沒入了倩茜的體內。而倩茜也隨之昏厥了過去,一切痛楚都與之隔絕。
沒有悽凌至極的哀嚎聲,閣樓上卻傳出了駭人的狂笑。
六把銀劍化作金粉,憑空消失。中年男人臉上盡是狂喜之色,伸展着熊軀,彷彿在擁抱整個天際,眼中映着無際的夜空,裝載上稱霸整個大陸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