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蘭斯終於從北方黑龍城與地精矮人之間的冰雪平原回到了炙熱的庫克沙漠。
他坐在僱來的馬車上,遠遠地能夠看見地平線上隆起一個小山包,隱約看清山包上的棱角,是土石堆砌而成的城寨,那也就是萊特築建的軍隊所在地,原沙漠狐強盜團的城寨。
來到城寨大門前,發現城寨的城牆已經被加強過,完全按照大帝國的防禦工事的標準,而且頗有艾因貝倫帝國的特點,一看就是萊特從艾因貝倫請來匠師進行設計的。
城寨四面環繞不可逾越的高山,是最完美的天然屏障,只要在上面設置些許哨兵塔,配以弓箭手和投擲器械就能達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效果。
唯一沒有環山的一面,也只有千米寬,相比數萬米連段的環繞山脈,這個入口算是十分的狹小。此時這個入口已經被萊特加強,從外面可以看到連續三層城牆圍繞的跡象,而且每層城牆都面型被加厚過,足足有百米寬,城牆頂的通道跟大城市的主幹道一般寬敞!
城牆上遍佈守衛兵,齊刷刷地站着,粗略估計至少有三千人在同時值守,而且這只是正面城牆上守衛兵的數量,若算上另三面高山上哨兵塔裡的士兵,誰也約摸不出個數來。但至少可以肯定,這數量級別已經達到半個帝國防禦的水平。
城牆上的士兵看見馬車靠近,全都警惕地架起武器,弓箭手們也將架起弓箭,其中的一個守衛兵拉高了嗓子喊道:“這裡是倫達城寨,閒人不要靠近,否則出什麼事情,我們絕對不會擔待!”
蘭斯從馬車裡跳下,緩緩走到城門前,向上望去。心裡暗暗道:“萊特把城寨的防禦弄得真不錯。”
高聳百米的城牆,給人以一種不可言喻的壓迫感。他完全沒有在意那個守衛兵的喝喊,只是對城寨的防禦暗讚佩服。萊特的辦事效率,一直都是令人歎服的,總能以最短的時間將事情完成到最好。
這時城牆上的守衛總領聽見城門處的動靜,便走過來探頭往外看去,當他發現城下的那人一頭銀髮身披紅斗篷,臉上立刻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
“蘭斯!嘿!蘭斯!”守衛總領大聲喊道,急忙對身邊的士兵命令:“快去給打開大門,快!”
身旁的士兵怔了怔,愣了半刻才行動起來,心中疑惑城下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讓平日裡嚴肅得幾乎快要把人殺掉的守衛總領那麼興奮,而且好像還很尊敬的樣子。
聽見高亢興奮聲音,蘭斯把目光從城牆上移開,轉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在頭頂上耀眼的陽光下,勉強能看清那人的面部輪廓。
但當他看到那人頭頂上一輪亮閃閃的光暈之後,再配合那人的身形,很快就發現那個守衛總領竟是自己從監獄裡面帶出來的光頭佬,曾是監獄裡兩個勢力其中之一的首領。
城門緩緩打開,光頭佬興奮地下來迎接,同時命令人立刻去告訴萊特蘭斯回來的消息。進入城寨之後,周圍的士兵開始議論紛紛起來,一些瞭解蘭斯和萊特之間的事情,或是有關與蘭斯的事蹟的人,都成爲了抒發議論的中心人物,被士兵們圍成了一團。
在前往城寨裡議事主樓的路上,光頭佬不停嘴地跟蘭斯說着城寨裡面的事情,從中蘭斯也纔剛知道光頭佬的名字——狄卡思。
“萊特首領就在裡面,我要先回城牆上監督那些小子們了,他們不安分的很,若是不時刻看着他們,他們就會站不住了。”狄卡思說道。
蘭斯點點頭,心裡暗自打趣:“只是你標準太高,太過嚴格了吧。”若按照狄卡思的標準,恐怕就算是蘭斯都有可能不合格了。這也難怪,正如嚴師出高徒一樣的道理,嚴格的軍事管理才能鑄就出鐵血士兵,或許正因爲如此,萊特才任命狄卡思作爲士兵總領,監督士兵們的日常任務執行。
蘭斯敲了下房門,裡面傳出嚴肅的聲音,能聽的出來是萊特的聲音,而且好像帶着煩絮,音調有點尖銳。
得到迴應之後,蘭斯推門而入,看見萊特此時正雙手攤在桌面上的一張大地圖上,雙眉深鎖。他沒看到底是誰進來,目光仍然留在地圖上,問道:“有什麼事情。”
蘭斯淡淡一笑,身子倚在門邊上,打趣道:“對你的城寨防禦那麼有信心,就不怕進來的是一個刺客?”
萊特一怔,轉頭看去發現進門的竟然是蘭斯,眉間的愁緒在頃刻間消失得連影都不見,欣喜之色躍然臉上,興奮地說道:“蘭斯!你回來了!”
蘭斯點點頭,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有不少認識的人如此興奮地與他說話,他也變得習慣了。說道:“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你的傷怎麼樣,那時看起來似乎傷的很重。”
“沒什麼大礙了,城寨裡面自然有好的醫師,畢竟是倩茜教出來的。”萊特說道,但片刻之後,就覺得有些不對,房間裡面只有他和蘭斯兩人。事情的結果從眼前的情況已經能夠料想到,萊特還是低聲問道:“倩茜,她怎麼樣了。”
蘭斯臉上的表情陰鬱下來,淡淡說道:“還好,處於一種被冰封的狀態,需要找到很強的寶具才能夠解開,在這中間的事情,等有空閒的時候再說吧。”
“嗯。”萊特沉悶地回答,可雙眼迷離,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雙眉又蹙了起來。
蘭斯看出了萊特有其他心事,便問道:“怎麼了,好像你還有什麼事情?”
萊特沉思了半天,最終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薇瑞都是一言不發,幾乎每天都會從早到晚守在後山的墓地裡。”
而那到底是誰的墓碑,蘭斯當然知道。萊特猶豫着不說,也是怕在倩茜出事之後,蘭斯會承受不住更多的傷心事。這一刻,蘭斯感覺整顆心臟好像是被放進了烤爐裡,把所有的快樂都給榨乾,又感覺像是浸入了酸液裡邊,被仇恨和憤怒侵蝕。
蘭斯輕輕閉上眼,讓緊緊**的心緩和一下,然後說道:“我去看一下她。”
門口輕輕掩上,房間裡又只剩下萊特一人,他緩緩看向地圖,看着兩邊的克雷蒂姆帝國和艾因貝倫帝國。整個城寨的壓力,又重新回到了肩上,壓得喘不過氣來。
蘭斯來到後山,眼前是一片只有乾草的空地,灼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傾灑大地,烤得地面都散發出騰騰熱氣,稍遠一點就能看見熱氣扭曲的景象。
可光禿禿的後山奇異地長着一顆樹,是薇瑞特意安排人栽種的,種在親王羅伯特的墓旁,他生前最喜歡的古銅樹。
蘭斯走進,看見薇瑞坐在輪椅上,獨自一人在樹蔭下,面向墓碑一動不動,只是安靜地坐着。他在旁不出聲,看了十幾分鍾,依舊沒有發現薇瑞有個任何動作,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塑了般。
蘭斯安靜地走到薇瑞身旁,低頭看着親王羅伯特的墓碑,沒有看薇瑞,也沒有說話。薇瑞看見是蘭斯,心猛地顫了一下,兩隻小手使勁地拽着下裙襬,哽咽聲隨之而至。
蘭斯緊蹙眉頭,眼睛閉了起來,之前他答應薇瑞要將親王救出來的話語,在耳邊反覆縈繞,好似尖刀,不斷地切出傷口。
他舒緩開眉頭,蹲下身子,兩手放在薇瑞的肩頭,與她面對面,說出了“對不起”。
薇瑞哭的厲害,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兩行清水從眼眶裡面涌了下來,對着蘭斯嘶聲喊道:“你爲什麼不把父親給救出來,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蘭斯沉下臉,心中的自責沉重萬分,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可痛苦的薇瑞突然從輪椅上撲了出來,摟在蘭斯的脖子上,倚着他的肩頭痛哭了起來。
她細小的手臂此時變得很有力量,緊緊地將蘭斯抱住,手指深深地掐着他的衣服上,拽出許多皺痕來,眼淚不過一下就將他的衣肩給浸透。
“你爲什麼,父親爲什麼會死呢,爲什麼是約書亞,爲什麼會這樣……”薇瑞哭着嗓子,斷斷續續地說着,不是責備,只是將按捺在心中的苦悶全都一次性傾瀉出來。
蘭斯雙手緊摟住薇瑞,將她抱了起來,輕薄的身子不知在多少個夜晚傾淌淚水,變得如紙一般脆弱,如蟬翼般輕得不可思議。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有完成我的承諾,把親王救出來。”蘭斯說道,雙眼沉浸在無限的自責和痛苦之中。
而薇瑞則只是哭着,沒再說話。她用力抱住蘭斯,彷彿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纖細的手指都深深地嵌在了衣服裡面,身子隨着哽咽而顫抖。
沙漠晌午的天氣,卻感受不到半點灼熱,反而覺得沁涼,彷彿落入了冰水裡一般。當悲傷如凝結成冰卡在心頭的時候,那就唯有讓它化成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