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洪軒能夠想到的事情,秦海自然也是能夠想到的。他所提出的突破國際市場障礙的手段,非常簡單而粗暴,那就是降價。
在國際市場上,一噸線材的價格是280美元,相當於1500元人民幣;而在國內市場上,一噸線材的價格是2000多元,遠遠高於國際市場價格。很顯然,如果以國內的價格向國外銷售,肯定是無人問津的。
秦海的打算,就是用比國際市場更低的價格進行銷售,國際市場上的線材是280美元,大秦集團如果賣到260美元,是不是就能夠賣動了呢?高端的鋼材中國企業不敢問津,普通的線材、棒材,有什麼不能做的?這種大路貨,只要價格低,國際買家肯定是蜂擁而至,後世中國製造肆虐全球,最大的絕招不就是廉價嗎?
至於說以低於原產地的價格進行銷售是什麼傾銷,前提是有人提出反傾銷調查才行。全球一年的鋼材產量7億噸,中國才佔着十分之一,根本沒到能夠威脅西方廠商的程度,誰閒得蛋疼去告你傾銷啊?在那個年代,西方國家都巴不得發展中國家傾銷,因爲這意味着他們能夠用更低的成本,掠奪來自於發展中國家的資源。
“這樣一來,咱們幾乎是賠本賺吆喝啊。”
聽完秦海的計劃,宋洪軒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樣說道。北溪第二鋼鐵廠和岑州第二鋼鐵廠的原料都是來自於海外。原料成本、運費、工時、能耗等等加在一起,每噸線材的成本差不多也要到200多美元了。如果再以260美元的價格銷往國外,成本控制得好。勉強能夠保本,控制得不好,就是絕對的虧本買賣了。
“這應該算是賠本養產能吧。”秦海說道,“如果我們精打細算,可能賠不了太多錢,相比佔用流動資金建立儲備來說,這種方法應當是更省錢的。”
產能這種東西。是不能在形成之後再放在一邊閒置着的。有許多東西都需要通過穩定的生產來進行維持,否則在倉促之間就很難形成生產能力。比如說。大秦鋼鐵公司的原料來自於澳洲,要保證原料供應的穩定,就需要持續地進行生產,否則臨時找礦山買原料。人家也不一定能夠提供得出來。還有,提供500萬噸鋼材生產能力所需要的技術工人,也需要用生產過程來培育和維持,總不能平時讓這些工人在家裡歇着,到需要的時候才把他們招來。
寧中英和宋洪軒都是做企業管理的人,秦海簡單地一提,他們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寧中英扭頭看着宋洪軒,問道:“小宋,照小秦這種做法。咱們的鋼鐵公司能不能保證盈虧平衡,甚至是略有節餘?”
宋洪軒在筆記本上緊張地做着計算,算了好一會。才點點頭道:“如果我們努努力,保證盈虧平衡是不成問題的,略有節餘嘛……那就要看國內市場的情況了。”
大秦集團旗下的這幾家鋼鐵廠,一直都是集團的“現金牛”,利潤率雖然不夠高,但產量大。產值很高,這樣一年怎麼也能創造出一兩億的利潤。當然。這些利潤都是在國內市場上產生出來的。照秦海的打算,集團馬上啓動鋼鐵公司的擴能計劃,然後把多餘出來的產能拿到國際市場上去消化,用低價位搶佔市場,維持住日常生產,這基本上就是虧本買賣。國內盈利,國外虧損,宋洪軒細算之後,覺得基本能夠達到盈虧平衡。
以國內的利潤補貼在國外的虧損,維持住現有的產能,作爲王鴻生所需要的戰略儲備,這就是秦海向王鴻生透露的方案。在與王鴻生交談的時候,他並沒有詳細計算過虧損數字,但他相信,即便虧損,額度也是在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的。
“這件事值得做。”寧中英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說道,“咱們畢竟是中國的企業,不管是民營企業還是國營企業,國家有需要的時候,我們就應當盡一份力。別說小宋這邊還能夠維持住盈虧平衡,就算是略有虧損,只要咱們能夠承受得起,也值得去做,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老廠長的覺悟就是高啊。”秦海笑着說道,“我的出發點沒有老廠長這樣高尚,我只是覺得在這個時候幫計委一個忙,以後做什麼事情,就能夠得到計委的回報了。這筆生意怎麼算都不會虧本,所以我就斗膽答應了。”
“我當然知道是這麼回事。”寧中英瞪着眼睛說道,“可是咱們向計委說的時候,能這樣說嗎?咱們就必須照我剛纔的話去講,說我們寧可損失自己的利益,也要顧全國家的大局,明白嗎?”
“明白。”秦海趕緊應道,其實他哪會不懂得唱高調的重要性,不過,寧中英教訓他,他還是必須裝出誠惶誠恐、虛心接受的樣子,這是對老爺子的尊重。
宋洪軒問道:“小秦,這件事什麼時候開始?”
秦海道:“馬上就得開始了。一會我們一塊去找陳鴻程,叮囑他馬上去歐洲採購二手鋼鐵設備。我估計,這一通談判、拆卸、運輸,最終在岑州安裝完成,一年時間就過去了。咱們要形成500萬噸的產能,時間上還是非常緊張的。”
“我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宋洪軒道,“咱們形成這麼大的產能,主要是爲了應對價格改革時候出現的市場波動。等價格改革完成了,咱們的富餘產能怎麼辦?”
“哈哈,這你就放心吧。”秦海樂觀地說道,“國家放開生產資料的統配之後,經濟肯定會出現大的增長,到時候市場上對鋼材的需求就會翻着番地往上漲,區區500萬噸的產能,對於市場來說,不過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你確信?”宋洪軒眼睛裡閃着光芒,看着秦海問道。作爲一名鋼鐵公司的總經理,他當然希望公司的產能越大越好。
“我確信。”秦海堅定地回答道。這就是穿越人士的自信了,他深知,等到房地產業在全國風起雲涌地發展起來時,全國一年的鋼材需求能夠達到6億噸,500萬噸能算得上什麼呢?
宋洪軒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爲什麼不讓陳鴻程多進口一些設備呢?比如說不是500萬噸,而是1000萬噸,你覺得如何?”
“你可真夠貪心的,1000萬噸的產能,一年得消耗多少鐵礦石?岑州港能承受得起嗎?”秦海笑着斥道。
宋洪軒道:“爲什麼一定要限制在岑州港呢?我們可以到紅原、海東這些地方去建新廠啊。這些地方是沿海省份,鐵礦石可以直接通過海運到達,成本比運到岑州來低得多,這也有利於我們控制鋼材的出廠價。其實我一直都想把鋼鐵產業遷到這幾個省去,只是找不到機會。現在咱們是幫國家計委做事情,讓計委幫咱們協調幾塊工業用地,總不算過分吧?”
“你太黑了!”秦海開玩笑地說道,“這算不算是趁火打劫啊?”
寧中英在一旁插話道:“就算是趁火打劫,我想王主任也是樂意的吧?一塊地對於國家計委來說,只是發一個文件的事情。可換來的是我們給計委留出了幾百萬噸鋼材的產能,這筆賬,王主任肯定能夠算得清楚的。”
“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秦海大包大攬地說道,“老宋,你馬上定一個計劃,看看需要採購哪些設備,多大規模,還有,你理想的建廠地址在什麼地方,列出幾個備選方案,然後咱們開始着手實施。計委那邊,我去找王主任,他敢不給我土地,我就不認這1000萬噸鋼材的賬了。”
聽到秦海咬牙切齒的聲音,寧中英和宋洪軒都啞然失笑了。他們知道王鴻生肯定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爲難秦海,秦海擺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樣子,實在有些多餘。不過,這位年輕的董事長除了目光比較長遠,加上有一身神秘莫測的技術,在具體的經營管理上並沒有什麼長處,讓他去幹幹協調高層關係的事情,也算是人盡其才。至於採購設備、建設工廠以及維持日常生產的事情,交給苗磊都比交給秦海更讓人放心。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集團召開了一系列的會議,安排未來一段時間各家分公司的工作任務,協商不同公司之間的配合。有關鋼鐵公司擴能的事情,也在會上進行了佈置。
這其中,承擔任務最重的,就是負責海外事務的紅海公司。公司不僅要在歐洲市場上採購二手鋼鐵設備,還要聯繫澳洲的礦業公司,確定增加原材料進口的事宜,此外,還要尋找國際鋼材銷售商,向他們推銷中國鋼材。陳鴻程接到這些任務,非但沒有抱怨,反而很是歡喜。因爲任務越多,就意味着紅海公司在集團的重要性越大,這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對於集團成立伊始就大規模擴充鋼鐵產能一事,也有不少人提出了質疑,擔心過高的產能無法消化,導致設備閒置。對此,秦海、寧中英等人並不過多加以解釋,只說是集團與國家部委之間的一項重要協作,而沒有透露具體的內容。有關價格改革的事情,目前還屬於國家機密,過早披露出來是不合適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