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買方市場或者賣方市場,買方和賣方之間,最終是要達到一種平衡的,沒有哪一方能夠維持絕對的優勢。
拿石油市場來說:
石油是現代工業的血液,這種說法絲毫也不誇張。像美國這樣的國家,一年要消耗6億噸以上的石油,如果石油供應中斷了,美國整個社會都會陷入停滯。
然而,這是否就意味着中東油霸可以無限制地提高石油價格呢?
事實並非如此,石油輸出國組織非但沒有無休止地提高油價,甚至在有些時候還會主動增加產量,打壓油價,避免油價升高到不利於石油輸出國的程度。
從表面上看,油價升高了,石油輸出國的收益當然也就提高了。可是,如果油價高到一定程度,消費者就會考慮其他的替代手段,例如利用煤化工來製造人造石油,就是一種非常有前途的方法。
opec有過專門的研究,發現當石油價格高於某一水平時,開展煤化工製造石油就有利可圖了,這時候各國就會普遍採用煤炭液化技術,減少對石油的依賴。爲了遏制煤炭液化技術的研究與推廣,opec必須把油價控制在一定水平之內,以保護石油輸出國的長期利益。
秦海對淡水河谷的打擊,也是源於這樣的原理。在鐵礦石價格低廉的情況下,開發俄羅斯的鐵礦以及開展以塑代鋼都是不經濟的,不會有人願意投資去做。但當鐵礦石的價格不斷上漲,使鋼材價格超過某個限度時,用塑料代替鋼材就有了可行性,此時就會有大量的機構投入人力財力去進行研發,也會有大量的廠商願意建立新廠來生產對應的塑料。
淡水河谷方面當然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他們在提高鐵礦石價格的時候,也是以塑料的價格作爲參照系,避免使鋼材價格高於塑料的價格。
然而,他們漏算了秦海這個變數。爲了與淡水河谷較勁。秦海不惜額外投入資金,用於俄羅斯等地鐵礦石的開採,以及塑鋼等材料的研發。按照目前的鐵礦石價格以及塑料生產成本來計算,以塑代鋼仍然是不經濟的。但如果秦海願意賠錢去推動這種事情,那淡水河谷就無路可退了,巨大的成本壓力會讓淡水河谷墮入深淵。
算到了這樣的結果,秦海當然就有充足的底氣來與卡勒姆談價了,他直接回拒了卡勒姆的開價。拋出了今年之內不得漲價這樣一個苛刻的要求。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喬夫茨的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抗議,提價20%已經是淡水河谷的真實底價了,如果一分錢都不提,淡水河谷甚至有可能會陷入虧損。
“秦先生,你應當知道,維持去年的價格是一個不合理的要求,我們是不可能答應的。”卡勒姆嚴肅地說道。
秦海道:“卡勒姆先生,喬夫茨先生,你們也應當知道,如果在第一次談判的時候。你們就答應只提價20%,那麼到今天爲止的所有事情,都是不會發生的,我們也會非常愉快地接受這個價格,並與貴公司保持良好的合作。”
“可是現在與那時有什麼區別嗎?”喬夫茨問道。
“當然有。”秦海說道,“你知道我們爲杜比亞戈鐵礦、西芒杜鐵礦等等付出了多少資金?還有,超級玻璃鋼以及衆多以塑代鋼產品的研發,我們又投入了多少經費。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爲淡水河谷方面大幅度漲價而帶來的。這些額外的支出,難道不應當由淡水河谷方面來承擔嗎?”
“……”喬夫茨一下子就啞了。他很想對秦海說一聲巴西的國罵,但話到嘴邊,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開發杜比亞戈鐵礦,開發西芒杜鐵礦。花費的確都是十分可觀的。但這錢憑什麼找淡水河谷報銷呢?還有什麼超級玻璃鋼的研發,難道沒有鐵礦石談判,你們就不研發這種技術了?把這樣的費用也算到淡水河谷頭上,你們還敢再無恥一些嗎?
可是,這樣的話,讓喬夫茨如何說得出來。現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哪敢輕易地激怒秦海。
“秦先生的這個條件,超出了我們公司的底線,我無法馬上答應你。”卡勒姆開口了,剛纔那一剎那,他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回憶了一遍,對秦海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他意識到,秦海是一個意志堅定而且絕不肯吃虧的人,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在杜比亞戈鐵礦、西芒杜鐵礦等地方的投入,他是必須要賺回來的,否則就意味着在這次鐵礦石談判中吃了虧。
卡勒姆相信,如果自己不答應秦海的要求,秦海完全可能採取一些更瘋狂的行動,而到未來淡水河谷方面想要講和時,秦海會照樣把這些後續的支出大大方方地計算到淡水河谷頭上,那時候開出的條件就不是維持原價,沒準還要在原價基礎上再降出10個百分點了。
不能再打下去了,這是卡勒姆內心的感覺。按照秦海的算賬方法,雙方摩擦期間所產生的成本,最終都要算在淡水河谷身上,這種仗誰還敢打下去?
“秦先生,不妨你們先暫停對杜比亞戈等鐵礦的開發,我們可以重啓談判,儘快達成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價格,你看如何?”卡勒姆建議道。
秦海道:“卡勒姆先生,不瞞你說,我們國家的鋼鐵企業現在都已經沒有鐵礦石可用了,在談判的這段時間裡,他們的鐵礦石供應如何解決?”
“我們可以商定一個臨時價格,先解決一部分鐵礦石交易的問題。”卡勒姆忍着羞惱說道。他纔不相信中國企業已經沒有鐵礦石了,這分明就是秦海在變相地逼宮,而他卻沒有好的辦法來破解。
“臨時價格怎麼定呢?”秦海乘勝追擊,問道。
“就按比去年增加……”卡勒姆說道。
“我看還是維持去年的價格吧。”秦海沒讓卡勒姆說完,霸道地說道。
“好吧……不過總量只能限制在1000萬噸之內……”卡勒姆說着,幾乎都想吐血了。
“哈哈,卡勒姆先生真是我們中國人民的好朋友,這真是急我們之所急啊。”秦海心滿意足地點頭讚道。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卡勒姆無可奈何地說道,接着,他眼光一閃,意味深長地問道:“那麼,關於這個論壇的問題,秦先生有什麼考慮呢?”
秦海裝作思考的樣子,說道:“唔,我剛纔考慮了一下,全面推行以塑代鋼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有不利影響的。所以,我考慮我們雖然可以向其他廠商轉讓相應技術,但在產量方面,還是應當有一些限制。夏工,你去調整一下技術轉讓的細則,要求受讓方只能按照協議規定的產量生產,超出部分要按更高的價格收取授權費。”
“我認爲這是一種比較好的技術轉讓模式。”卡勒姆恰到好處地恭維了一句,同時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如果不是爲了逼淡水河谷讓步,秦海怎麼捨得如此廉價地讓渡塑鋼和玻璃鋼的生產技術,只相當於平常水平20%的授權費,簡直連研發成本都難以收回。現在既然卡勒姆已經低了頭,秦海當然要趕緊減少損失。論壇上已經承諾的事情不能反悔,但自己僅僅說了授權,卻沒有說授權的配額。比如說,我要求你一年的產量不能超過2000噸,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如果你對市場看好,希望生產更多的產品,那就按100%的授權費來進行追加吧。
卡勒姆一行懷着鬱悶的心情離開了中國,中方派出的談判小組也很快再度趕赴巴西,與淡水河谷開始了第二輪鐵礦石談判。這一次,秦海沒有親自前往,但他知道,有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卡勒姆的頭上,他是不可能再耍什麼驕橫的。
談判的進展很順利,經過幾輪磋商,淡水河谷最終以比去年漲價8.7%的幅度,確定了今年向中方的供貨價。雙方還商定,明年的鐵礦石價格在今年的基礎上最高不得漲價10%,具體價格還得到時候再看國際經濟形勢而定。在淡水河谷與中方的談判完成之後,必和必拓也調整了今年的鐵礦石價格,僅在去年的基礎上做了小幅的提升,這也是在中方可接受範圍之內的。
也就在鐵礦石談判傳來喜訊之時,龐永涪黯然地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交出了紅原鋼鐵公司總經理的權柄。此時根據新的機構設置方案,經貿委已經併入了商務部,其管理企業的權力則劃歸了新成立的國資委。中央首長在視察國資委時發表了重要講話,其中特別提到了國有企業應當擔負社會責任,並直接點名紅原鋼鐵公司,稱其在鐵礦石談判期間表現惡劣,喪失了國有企業應有的大局觀念。
能夠被首長直接點名批評的企業是非常少的,首長的這次講話決定了龐永涪的命運,紅原省委省政府在當天就做出了決定,撤銷龐永涪的職務,給他找了一個同級別的冷門單位養老去了。
整個鋼鐵系統中,沒有人在意龐永涪的離職,大家都在忙着擴大生產規模,迎接基礎建設的新一輪井噴。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