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大附近的美食一條街很有名。
故地重遊,美食街比七年前擴大了許多,原先一排的門面,現在擴充爲面對面的兩排。路還是這麼寬,人羣自然而然就顯得洶涌許多。
葉恆宇打電話給明媚放她鴿子之後,安曼琳的胃痛漸漸就好了。
車子漸近D大,安曼琳指指點點一路,分析着開發案即將給這一區帶來的變化。
車子到了美食街外老遠就進不去了,兩個人下車,隨着人潮漸行漸進。
到處是下了課的學生來吃晚餐,年輕的男男女女手拉着手,捧着路邊買的小吃,甜蜜的互相餵食,笑鬧聲不絕於耳。
葉恆宇走了兩步就不見了身邊的人,艱難的回頭去找。
驀然轉頭間,看到安曼琳正落在後面的烤紅薯攤子邊,奮力的往他那邊擠。
平時總看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落在這樣的環境裡到底還是弱弱的女孩子一個。
葉恆宇看着她笨拙的樣子,笑着伸手去拉她。人到了近邊,他緊了緊掌心的纖細柔軟,把她護在身後,往前慢慢的走。
慌亂一片裡,燈火闌珊處,一眼萬年的目光碰撞,穿過重重人牆的視線緊緊交纏在一起。這便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而美食街高高低低的繚亂燈火裡,烏黑黑的人羣川流中,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眉目清俊,嘴角抿笑。他緊緊牽着的小小女子,也是一身嬌俏的黑,臉上的神情出奇溫柔,豔若桃李。
這時正是D大學生晚自習之前的晚餐黃金時段,他們兩個人隨着擁擠人潮一路往前,只見餐館家家爆滿,小吃攤的位置也都被佔得滿滿當當,美食街走到了頭也沒找到個吃飯的地方。
以前上學時他們就常常遇到這種情況。路到了頭就轉過來往回走,沿路買了能外帶的小吃,一概打包。
人羣裡葉恆宇艱難的掏皮夾,付過錢之後,習慣性的把找回的零錢塞到安曼琳手裡。
大手包着她的小手,過了這一攤又是下一攤,他接過打包的東西,掰開她的手拿錢給老闆。
兩人再次站到美食街暗紅色的入口大招牌之下時,除了牽着的手,另外兩隻手裡大袋小袋的,全是提的吃的東西。
“找什麼?”上了車,安曼琳問旁邊埋頭苦尋某物的男人。他現在連這樣的小事都不自覺的微微皺着眉,看的她心裡一陣難受。
“吸管。”葉恆宇把找到的那根塞進珍珠奶茶裡,遞給安曼琳,她接過來喝了幾口又放下,拿根烤腸邊吃邊看他翻找另一根吸管。
“你先吃,我來找。”安曼琳善解人意地微笑,隨手把烤腸咬在嘴裡叼着,騰出手拖過他的袋子來找。
葉恆宇一擡頭,見她的紅潤雙脣間含着根紅中透黑的烤腸,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呆愣數秒,葉恆宇尷尬的虛握拳“咳咳咳……”清咳了幾聲,拖回袋子來,不着痕跡的放在自己腿上,“別找了——我不……渴。”
他隨手拿起一個肉夾饃大咬一口,心猿意馬之下被夾在裡面的辣椒醬嗆的直咳嗽。
安曼琳極媚惑曖昧,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緩緩拿下嘴裡含着的某物。
側頭天真無邪地笑着問他:“怎麼了?”又殷勤地伸手拍他的背,遞上奶茶。
葉恆宇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吸,彎着腰鬱悶無比的正視着前方。
他沉默,安曼琳卻心滿意足的翹着蘭花指捏着小勺子,愉快的吃着小餛飩。
咬了幾口的邪惡烤腸,穿在細細的竹籤上,被她攥在纖細白嫩的指間,時不時的晃悠一下,刺激的一旁某人吞嚥困難。
“怎麼不吃?是不是在國外待了幾年,不習慣吃這些了?”安曼琳混若無事的開玩笑,拿起葉恆宇和她都喝過的那杯奶茶,嘬了一口。
眼看黑黑圓圓的珍珠從粗大的吸管裡被吸上來,沒入她的櫻桃小口。
葉恆宇渾身都有些發疼,連忙剋制的別過臉去不再看她,順便降下車窗吹吹冷空氣。
“待會兒還要回去麼?”葉恆宇轉移焦點,很正經的和她聊天。
安曼琳點頭,聲音有些小幽怨地說:“我都把我最好的姐妹雙手奉上了,享用完畢,明澈那小子總得給我值回點票價。”
葉恆宇也笑,他今晚是吃不下東西了,索性點了根菸,靠着車窗悠悠地抽着。煙霧繚繞裡,他的聲音低得不可捉摸。
“雲逸飛爲了你倒是捨得,連最好的兄弟也拉來爲你鞍前馬後。不但支持你的工作,連黎昕也幫你照顧得無微不至!你上次說已經和他說清楚了,今天不讓黎昕跟我回家見我爸,卻讓他接走我的兒子。安曼琳,你到底想怎麼樣?”
“黎昕是你的兒子。但是逸飛養了六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嗯,真的很深厚!”安曼琳埋頭大吃,口齒不清,嘟嘟喃喃說着,“唔……不是我讓黎昕不喜歡他,他就能不喜歡的。你也不想自己的兒子,是個忘恩負義的孩子吧!”
安曼琳淡笑的語氣,說的話在情在理。葉恆宇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臉色更加的陰沉,心裡像被堵住了一樣,那股氣鬱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兩人一個只顧吃,一個只顧看。車內頓時沉默下來,直到安曼琳接了雲逸飛打來的電話。
因爲離的太近,葉恆宇能隱約聽到那端是一個清爽帶笑的男聲,他一聽眉頭就立刻皺了起來。
安曼琳卻在這時,“哎呀”一聲,不小心打翻了右手捧着的小餛飩杯子。
安曼琳捂着聽筒滿眼抱歉地看着他,葉恆宇連忙擺手說沒關係。
安曼琳抽了紙巾作勢擦衣角上潑到的湯水,順勢打開了車門,退下去聽電話。
冒着熱氣的小餛飩使得車廂裡四處是蔥香的味道,葉恆宇無奈的輕嘆氣,抽起被污的踏腳毛毯,包着一干廢棄物拿下去扔掉。
走近背對着他的安曼琳,只聽她正用柔美的聲音,細聲慢調的對對方說:“我知道,我也想你!等這邊工作一結束,我馬上趕過來好不好?嗯……好噠……”
安曼琳的語氣輕緩和煦,像是對待世上最柔軟最珍愛的人。
那是……即便他們熱戀的時候,他也未曾得到過的溫柔。
葉恆宇面無表情地丟了毯子,轉身大步往回走,拳頭無意識的捏緊。
她的那句“我也愛你”,像最細密的銀絲,緊密結實糾纏錯綜的困住了他結痂累累的心,又大力的收緊,脆弱的痂瞬時四分五裂,刺進肉裡,鮮血就一道道的滲出來,從葉恆宇的心裡滴下,灼熱了胃,燙傷了五臟,肝膽俱裂,痛徹心扉。
電話已經掛斷,安曼琳臉上的甜蜜表情還在。再上車卻發現靠在車窗邊抽菸的男人表情冷峻許多,渾然不似剛纔的暗欲洶涌、春意撩人。
“嗨?”安曼琳把順手買來的飲料遞給葉恆宇,他接過卻還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氣了呀?”安曼琳驚訝地叫喚着,“別呀,我替你開去洗一下,再賠你一塊波斯飛毯,怎麼樣?”她俏皮的踩踩腳下空落落的地方。
葉恆宇不理會她的玩笑,只是神情有些頹然的慢慢抽着煙。
“安曼琳,你安安心心跟着雲逸飛吧!”葉恆宇聲音有些啞,彷彿說出此話甚是艱難,但是掩不住的懇切。
安曼琳詫異了,秀美輕蹙歪頭瞅着他問:“這話從何說起啊?”
葉恆宇心裡糾痛,臉上故作鎮定,無所謂地聳肩,手裡無意識扭開握着的飲料,旋開來放到安曼琳的手裡。
“只是就事論事!我們都是成年人,逢場作戲完了,還是要找個自己愛的,可靠的人託付一生比較好!”葉恆宇幽幽的聲音透出幾分認真。
安曼琳聽得雲裡霧裡,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哪根筋抽到了,吶吶“哦!”了一聲。
葉恆宇聽她竟然不否認和雲逸飛的感情,心裡怒火騰騰而起,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緊緊握成拳根根青筋凸起:“安曼琳,你真是……太過分了!”
“我怎麼過分了?”安曼琳笑容淡淡,回答得很平靜。
“昨晚,你還問我是不是愛你!今天你就說愛別人……”葉恆宇冷沉的聲音裡,怨憤怒氣十足。說出“愛”這個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你不是沒說愛我嘛!”安曼琳嘟着小嘴不滿地抱怨了一句。
葉恆宇瞪着她的眸光更加冷冽起來,那嗜人的目光好像在對她吼:女——人——,你是在找死!
安曼琳那冰冷的視線凍得一顫,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漏洞,她連忙轉頭,急聲打斷:“我說愛別人,你該不會以爲我是和雲逸飛說的吧!”
“你剛纔是和他在打電話,我耳朵有沒聾!”見她想否認,葉恆宇臉上的冰霜有厚了幾分。
安曼琳這次明白葉恆宇發那麼大脾氣,原來是吃醋了,心裡像灌了蜜一樣,甜蜜歡喜瀰漫,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笑……很好笑嗎?不——準——笑——”葉恆宇惱羞成怒地沉聲大喝。
“好……呵呵……不笑……”安曼琳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一邊擦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鄭重其事地解釋:“我和雲逸飛只是朋友關係。雖然他對我很好,但是我是個冷血動物,註定不會對他燃起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