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錯誤？”沈麗雯表情漸冷，終於凝成一個尖銳的笑容，“他說，我不是她親生的！他說，我是我媽揹着他偷人的野——種——”
那一句“野種”深深刺痛了沈麗雯的心，淚水也被刺得滾滾落下。
葉恆陽看着她滿臉淚水的樣子，心疼不已，軟着聲音勸說：“他是年紀大了，說的胡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呢！”
“這樣傷人的話是可以胡亂說的？他心裡只有我大哥，有沈墨軒給他披麻戴孝就夠了，再不濟也有吳艾美嘛。我在他眼裡就是一個‘野種’，去了也只會讓他死不瞑目的！”
沈麗雯話音落，安靜的夜，像過往的一切，沉默的殘忍着。
葉恆陽看着她，滿是心疼的聲音微微顫着：“他畢竟是——”
“葉恆陽，你敢說出口！”沈麗雯突然拿起杯子在沙發的紅木扶手上敲開，尖厲的碎片對準手腕。
葉恆陽心中一驚，趕忙捏住她手腕，只使了一分力，奪下玻璃片，收進手中，他慢慢握緊拳。
“沈麗雯，他畢竟是親生爸爸。”
鋒利的玻璃輕易的割進葉恆陽肉裡，鮮紅的血，從他掌心滴到她心上，蜿蜒不絕。
“他要不是後悔做鑑定，又怎麼會氣得當場心臟病發？你要不是內疚害得他心臟病發，又怎麼會如此的暴躁，出口傷人又傷己呢？既然都有錯，爲什麼不能互相原諒呢？一定要這樣互相折磨着嗎？傷害着嗎？”
葉恆陽鬆開手掌，拔出深陷的玻璃片，隨手將手帕纏上，聲音幽幽地說：“麗雯，他是你爸爸。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他真的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沈麗雯覺得冷，這夜太深，牛奶與血的腥氣都甜的讓人想哭，葉恆陽是個魔鬼，逼的她比死還要難受。
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他靜靜的，擡手用手帕未染血的一角擦。
“我道歉，我不該故意氣他！要我以死謝罪都可以……葉恆陽，你要我怎麼做都好，別再說那個‘死’字了，我承受不起啊！”
沈麗雯顫着手推開他，頭深深埋下去。雙臂擁抱着自己，她無法控制的渾身發抖。
“我沒想過把他氣成這樣？我……我是太傷心了。從小他就疼愛我，我也愛他，比愛媽媽還多。現在他說不認我就不認我，我不想做那該死的鑑定，他居然要派人抓我去？”
“爲什麼啊？二十年的親情真比不上一點點血緣嗎？難道這二十年的疼愛都是假的嗎？嗚嗚嗚……”
“看到他倒在椅子上，我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我……我不想他聽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稀罕你做我爸爸！你不認我，我也不要你！嗚嗚嗚……我怎麼可能不稀罕呢？怎麼可能啊？”
沈麗雯哭的像個孩子，瑟瑟的抖着，平常日子裡那些不以爲然與張揚跋扈，蕩然無存。
葉恆陽看到她故作堅強的面具除去，看到她崩潰，看到她這樣傷心，這樣無助的哭泣，心都被她碾碎了。
葉恆陽將她抱進懷裡，撫着她顫慄的背，輕輕的拍着順着：“麗雯乖，不哭啊！不哭！我在的，我會陪着你！”
沈麗雯揚起滿布淚水的小臉，鼻子上還掛着鼻涕，嘴裡卻嘟喃着：“恆陽，吻我！”
葉恆陽憐惜地瞅着她，一低頭吻了上去，沈麗雯乖順的迴應，伸手攀住他的脖子，越吻越深。
兩個人緊緊糾纏在一起，激吻中的二人慢慢向沙發跌去，葉恆陽怕壓着她，迅速的一個旋轉，讓沈麗雯跌在她的身上。
沈麗雯臉上凝着淚，撐在他身上悶悶地笑，頭髮亂了臉也笑紅，他捏着她下巴擡起，一仰頭又吻了上去……
葉恆陽“吃飽喝足”，將奄奄一息的她從身下撈上來，低低笑着問：“發泄夠了麼？”
沈麗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趴在他身上散了骨頭一樣，半晌才攢夠力氣說：“沒夠……心裡還不舒服呢！”
葉恆陽的手掌在她背後一下一下拍着，舒服極了，她閉着眼睛正昏昏欲睡，忽然就聽他問：“我明天請假吧，帶你出去散散心！”
沈麗雯睜開眼，依舊紅腫的眼中蘊滿了糾結：“我不想走。”她心裡放不下，那個人還沒有清醒過來。
葉恆陽懂她的矛盾心理，默默無聲，拍的動作變得更加的溫柔。
這夜似乎太醉人，寂寥就顯得格外刻銘心刻骨，此刻懷裡擁着滿是愁緒的她，情深似海如葉恆陽，也不由得一陣悽然。
該怎麼哄她呀？要怎麼做，她纔會開心一點呢？
“麗雯！”葉恆陽摟緊她，輕聲詢問，“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買給你。”
她詫異而不解地盯着他看，黑暗裡葉恆陽窘迫不堪。她是沈家大小姐，有什麼是她想要而買不起的嗎？
葉恆陽未免被她看穿笑話，只好低頭重重地吻下去。
沈麗雯累得不行，被他吻着有些難受，就用力掙扎了起來。
片刻葉恆陽終於放開了她。
沈麗雯喘着氣，聲音有些嘶啞：“我什麼都不想要……如果你要給我，請不要在這樣的時候……葉恆陽，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雖然我們現在是這樣的關係，但是又能說明什麼呢？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那樣的……所以……所以別把有些責任扛上身。”
“你知道……你是扛不起的……”
“不要再說了！”葉恆陽重吻住她，聲音也有了些不穩，“是我沒用，不能給你想要的……”
綿長的熱吻之後，沈麗雯喘着氣，啞着嗓子說道：“好！我不說！以後，你也別說了！”
那樣靜謐安寧的夜晚，沒有輾轉纏綿，只那你壓着我，我抱着你的眷戀姿勢到天亮，竟也令人覺得滿足。
沈麗雯在葉恆陽的懷裡睡得很沉，以至於他抽身離開，她也沒有察覺。
等她睡醒，還未睜開眼，就覺得詫異。
迷迷糊糊嗅着鼻子，屋子裡哪來的花香，還這麼的濃郁？
沈麗雯揉着眼睛坐起來，入眼之處，昨夜那濃郁、繾綣、浪漫的夜色，竟然被凝固被雕刻，被留在她面前，被盛放成一整屋的火紅玫瑰，露水從花瓣上滾落，像漫天霞光中的冉冉星子。
沈麗雯坐在全世界的流星滑落裡，屏氣凝神、靜默無聲。
等沈麗雯洗漱完畢，出現在廚房的時候，葉恆陽穿着圍裙正站在一個砂鍋麪前，攪合着裡面煮的東西。
沈麗雯穿了一件休閒毛衣，鬆鬆垮垮露着漂亮的鎖骨，頭髮隨意綁在一邊，清爽居家的樣子。
她輕輕走到葉恆陽的身後，漾滿笑意的臉，在他寬大的背上輕輕蹭着，柔聲問：“做什麼好吃的，這麼香啊？”
“我看院子裡的菌菇不錯，就摘了一些。早上又去市場買了一隻烏骨雞，燉點雞湯！”葉恆陽歪頭笑眯眯瞅着沈麗雯，溫柔地解釋。
“咦——！沒想到你還有做居家好男人的潛質啊！”沈麗雯猛地擡起頭，揚着認真的聲音打趣道。
“是啊！是啊！我是居家好男人，那你嫁不嫁啊？”葉恆陽笑得開懷，伸手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捏了捏。
沈麗雯未置可否，送開抱着葉恆陽的手，慢慢踱到冰箱邊，從裡面拽出一瓶牛奶，倒在玻璃杯裡，拿起杯子就“咕嘟咕嘟”灌着。
“慢點喝啦！”葉恆陽走到她旁邊，伸手來拽她的牛奶杯。
沈麗雯扭着身子一下子躲開了，直到喝下半杯後，她把手裡喝了一半的牛奶遞給他。
葉恆陽接過杯子，默默地喝，面無表情。
喝完她剩下的牛奶，葉恆陽抿了抿脣，意猶未盡，指着餐桌，微笑着對沈麗雯說道：“快去那邊坐着，湯馬上好！我去市場的時候順便買了蟹黃包子回來，在微波爐裡轉一下，一會兒就好！”
“哦！”沈麗雯點了點，慢慢走到餐桌邊坐了下來。
“來了！來了！”葉恆陽端着一大盤子蟹黃包子，揚愉悅的聲音走了過來。
“你先吃，我去盛湯！”葉恆陽把筷子遞到沈麗雯的手裡，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笑眯眯說完，又轉身走進了廚房。
一會兒，他就端着一大碗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菌菇烏骨雞湯”走了進來。
沈麗雯夾着包子，小口咬着，歪頭看着正滿臉笑容幫她盛湯的男人，心中恍惚有種時光靜好的錯覺。
葉恆陽把盛好的湯放到沈麗雯面前，滿眼戲虐地瞅着她打趣：“是不是覺得我很帥啊？帥到想要以身相許呢？”
“額……”沈麗雯白了他一眼，拿起湯勺舀起一勺，在脣邊吹了吹，然後抿了下去。
“怎麼樣？好喝嗎？”葉恆陽溫潤的眼裡，光華灼灼地盯着發，聲音激動地問。
“嗯！很鮮美啊！”沈麗雯擡頭看着他，清秀的臉上蘊滿了笑容，“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啊！”
“嘿嘿！也是最近跟家裡保姆學的啊！”葉恆陽被誇的有一點不好意思了，伸手撓了撓頭。
“你也坐下來吃啊！”沈麗雯衝他一揚下巴，讓他坐下來。
“你先吃吧！我去盛一壺，給你帶到醫院給阿姨喝！”葉恆陽笑嘻嘻說着，就又轉身鑽進了廚房。
呵呵！給我媽喝？是想我送去給那個男人吧！哎——！你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沈麗雯望着葉恆陽消失的方向，嘴角無奈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