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微笑着看着相公,說道:“相公方纔那個樣子十分可愛。”
“可愛什麼?”趙明誠再次蹲下身來伸手握住娘子的手,哭泣着說道:“娘子你怎麼回事,怎麼就不明白明誠所說的話?不論你怎麼說,明誠不答應。”
李清照流着熱淚,內心想道:“我還真沒看錯人,相公此刻雖然行爲有些魯莽草率,做決定也是想也不想,不過我喜歡。”
心裡滿意,李清照盯着相公那股十分不怕不捨的樣子,感覺十分欣喜,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趙明誠愣道:“娘子你笑什麼?”
李清照說道:“相公方纔那個樣子十分好笑。”
趙明誠握住娘子的手,嗚咽着說道:“都什麼時候了,娘子你還說這樣的閒話。明誠不願意讓你走,你卻執意要走,你說,你是什麼用心?”
李清照也哭泣道:“我,我……”
趙明誠道:“娘子,你若看不起我,那便早一些說清楚,也讓明誠心中知道,知道你的想法。自娘子說出實話之後,明誠決計不再糾纏你。”
李清照疑惑道:“相公你說什麼呢?清照想你,愛你尚不足止,又怎麼會看不起你?”
趙明誠道:“當真嗎?”
李清照見相公一臉正色模樣,便也點頭道:“自然是真了。”
趙明誠點頭道:“好,明誠記住娘子的話了。皓月,你也聽到了是不是?”
皓月點頭。
趙明誠道:“那好,明誠便不許娘子你提什麼休不休的事情。李清照自嫁進來開始,便不能由着自己了。你凡事都要聽我的。”
李清照這才明白,相公方纔故意發火。鋪墊了這麼長,原來是爲了說這個。如此一聽,相公好似在責備自己,其實是在愛護自己。聽罷相公的話,李清照不禁熱淚盈眶道:“那好,清照就依相公的話,相公說休我。那就休我。如若不然。清照便是什麼樣子,都是趙家的人。”
趙明誠點頭欣慰道:“娘子這話說得纔算有理。”
李清照眨眨眼睛,和相公緊緊互相握着手。心裡想道:“我不管相公此時說話是不是頭腦發熱,他若遵守今日說大話,我便慶幸自己尋覓得一個真心丈夫。他若不久之後另尋新歡,那。那我也不會責怪他。畢竟男人三妻四妾都正常,我沒被相公休了。已經是很不錯了。”
趙明誠急眼,低頭又擡頭,卻是終於忍耐不住,自語說道:“爹孃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那個蔡大人在我家耀武揚威?逼得爹爹不得不陪啊?”
李清照搖頭說道:“明誠。你不得這麼說了,今後清照不在相公身邊,相公行事都要收斂一些。說話注意一些。別總是蔡大人這個那個的,要尊敬人家。”
趙明誠道:“尊敬個屁。他將你我兩家害得這個樣子,我還要尊敬他嗎?”
李清照急道:“你怎麼不懂,你只有尊敬了他,趙家才能過平靜日子。”
說着說着,李清照氣極,一口氣沒上來,憋得滿臉通紅。
皓月慌忙爲小姐疏通,連忙在小姐後背上下撫摸輕揉着,這纔沒有事了。
李清照道:“你不能將他怎麼樣,不如不去想他?蔡大人怎麼了,他再怎麼樣,不過與你無關,你不必管他。”
趙明誠見娘子這番模樣,真就是擔心死了,因此忙點頭說道:“好,好,我聽娘子的,你別動怒。”
李清照說道:“相公,在家在外,切莫再胡亂說話了。”
趙明誠點頭說道:“好,好,我就聽娘子的。”
李清照微笑着喘了一口氣,又是摸摸自己的肚子,再去拉住相公的手,微笑着說道:“相公,我們就分開吧,你在太學學業有成,以後發達之後,過上好日子,清照就十分滿足了。”
趙明誠搖頭說道:“上什麼破太學,娘子都要離我而去,我還上什麼太學?”
李清照一蹙眉,指着相公。
趙明誠又想起娘子方纔所說的話,因此閉口猶豫,終於又說道:“好,明誠在太學好好念讀,將來做了官,就接娘子回來。”
李清照微笑說道:“這就對了。若相公能夠如此,清照也是期盼了。到時候相公能與皇上說情,然後接清照回家,清照就十分高興。我等着那一天呢”
趙明誠點頭道:“好,好。”
皓月在一旁聽着,雖然是離別,卻好似以後天涯海角再不相見一樣。聽他們夫妻二人的離別話語,皓月難忍哭泣,也是泣不成聲。
此時就聽房門響了,趙母進來,自語道:“這個蔡大人真不是東西。”
趙明誠道:“怎麼了?母親?”
趙母道:“那個,這個……”
話沒說清楚,她先哭泣了起來。
趙明誠急切問道:“到底怎麼了?娘?不會是要將娘子拿下獄去問罪吧?”
他這話一出口,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了。
趙母忙說道:“不,不是這個。蔡大人要清照今日就出城,說是奉了皇上旨意。”
這時趙挺之進門來,將房門關上,與夫人道:“哭泣什麼?人家都還沒有走遠,你這個老婆子就要哭泣,讓人家聽到了會怎麼樣?”
趙明誠朗聲說道:“聽到又怎麼樣?我趙明誠還要罵他,罵他這個奸臣……”
只聽得“啪”的一聲響動,趙明誠只覺得自己右半個臉龐火辣疼痛。
趙挺之扇了兒子一巴掌,急道:“你這個混帳兒子,你要氣死老夫嗎?還是想讓我們一家人都遭殃?”
趙母上前撫摸着明誠的臉,關切道:“明誠,你疼嗎?”
李清照也哭泣着關切道:“相公你怎麼樣了?”
趙明誠捂着臉,看着父親,內心怒火更加強烈了。卻又見父親對自己急切的樣子,內心混亂。
趙挺之道:“你怎麼就不懂?蔡大人如今已經是我們的領袖,我們若不從他,就沒有安心日子可以過了。”
李清照也是大聲哭泣道:“相公,你別再亂說話了,清照求求你。”
趙明誠聽得娘子的話,登時心一軟。想想娘子此時的情況。又想想娘子將要如何,便忍不住一回頭,伸手又去握住娘子的手。點頭說道:“好,好,明誠不再亂說了。”
趙挺之看着自己的兒媳,十分無奈。又是十分着急,內心忍不住要想了。這個蔡大人實在不是東西,自己好歹也是變法一派的人,怎麼就與他好言相求,求他放過自己的兒媳。他就是不肯。不放也則罷了,停幾日再走也是不行。這個蔡大人……
無奈,無奈。人家權高勢重,自己又能怎麼辦?
李清照與公公道:“清照明白公公的意思。也理解公公的處境。看來清照是非走不可了。只是清照此時肚子大了,行走不便,還望公公答應清照一件事情。”
趙挺之道:“清照你說,有什麼儘管說出來。”
李清照道:“清照回老家,還請公公安排馬車,清照不能過多顛簸了。”
趙挺之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你不用多管,公公這就去給你安排去。”
說着話,趙挺之便向門外走去。
趙母看着兒媳,眼淚都快要將面部浸得全溼了,心裡想道:“終究已然是事實了,我們都改變不了了。”
啜泣着,趙母忙說道:“你們等着,我去拿些乾糧和銀兩來。”
李清照微笑與婆婆相對。
趙母卻不忍心再看兒媳一眼,而是轉身過去,直接遠去了。
李清照與皓月道:“快與我換衣服,我們這就走吧。”
皓月答應一聲,忙幫小姐穿好了衣服,就去收拾行裝。
趙明誠不知應該怎麼辦,此刻就去幫着娘子一同收拾衣服。
趙明誠揀個冬天厚衣服,與娘子說道:“你怎麼不拿這件,到時候入了冬,你可就凍壞了。”
李清照看看相公手中的衣服,道:“我已準備了,就在那裡。”
說着,李清照與相公指了指,卻見相公煩惱十分,又聽相公說道:“我沒看到。總之,這件衣服你要拿上,這可是娘給你買的。”
李清照看相公的樣子,心裡知道相公是捨不得自己,因此接過衣服說道:“好,清照知道了。”
將衣服收拾好了,皓月提上,侍立在小姐身後,看着他二人脈脈含情的樣子,實在難受。
李清照看着相公,強笑道:“我要走了。”
趙明誠呆若無神,與娘子輕聲說道:“怎麼,娘子你這就走了嗎?”
李清照終於還是笑不出來,原本向上彎的嘴脣卻變成了向下彎,哭泣的樣子又顯露了出來。
趙明誠只覺得這一切好似一場夢一般,伸手在自己的臉龐上拍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清照伸手過去抓住相公的手,哭泣着說道:“相公你幹什麼?爲什麼作踐自己?”
趙明誠呆呆問道:“娘子你怎麼了?你,你要走嗎?”
李清照害怕道:“相公,你醒一醒,別再裝糊塗了,你不要嚇我。”
趙明誠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伸手過去將娘子抱住,緊緊不願意放開手。
李清照鬆了一口氣,還以爲相公方纔傷心過渡了,因此笑道:“相公別哭了,我該走了。”
趙明誠道:“娘子以爲我傻了嗎?我纔不傻。”
李清照笑道:“不傻就好,不傻就好。”
趙明誠抹抹眼淚,又說道:“我去送娘子去。”
李清照點頭,“嗯”道:“相公能去送我,我也滿意了。”
趙明誠剛向外邁出一步,卻又停住,與娘子哭泣道:“娘子你多久回來?”
李清照哭泣道:“皇上是說,我們永不得見面。”
趙明誠面部一下慘白,道:“怎麼,我們就不能再相見了嗎?”
李清照搖頭,道:“我也不想,不過,不過,只是看皇上的意思了,若皇上改變了意圖,我們就還有再見之日。若皇上堅持金口玉言,那,那,那相公另尋新歡吧。”
趙明誠道:“娘子說什麼呢?方纔你說的話都忘記了嗎?”
李清照道:“我自然不會忘記,只是,只是……”
趙明誠道:“沒有什麼只是的,明誠等着你回來。”
李清照笑着泣道:“相公淨說胡話。”
趙明誠又一伸手,將娘子緊緊摟抱住,說道:“明誠不說胡話,若我得了官位,必定想方設法去升官,到時候去和皇上說好話,再將娘子你迎接回來。”
李清照搖頭,說道:“不許你那樣。”
趙明誠道:“我不管,我只求讓娘子回來。”
這時就聽老爺說道:“馬車來了,就在門外。”
趙明誠道:“我們這就去。”
趙母上前一攔,將老爺攔住,小聲說道:“人家兩口子要分離,你那麼着急做什麼?”
趙挺之無奈一想,退後去,與夫人說道:“蔡大人着急,你讓我怎麼辦?”
趙母一瞪眼,說道:“他蔡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你真的爲了你的官位都成了什麼了?”
趙挺之急道:“我成了什麼?蔡大人就在門外,你讓我怎麼辦?”
趙母向外看看,無奈嘆息,說道:“你說你這個宰相怎麼當的,竟然成了人家的棋子。”
趙挺之也不知怎麼了,也不與夫人發脾氣,更不覺夫人以下犯上,而是耐心小聲說道:“夫人你先別罵,老夫知道,蔡大人專門針對我們,我也知道。等着,日後我有了實力,我再將兒媳迎接回來,讓他蔡京好看。”
趙母擺手說道:“你別亂來,我們需要好日子過,我可不想你再亂來,讓人家爭得回了鄉去。”
趙挺之瞪眼道:“你怕什麼?老夫都沒怕,你還怕什麼?”
一轉頭,向門外看看,沒有人,這才轉回頭來,與夫人說道:“這事情不用你管。”
此時趙明誠將娘子緊緊摟抱住,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手。李清照道:“相公,你放開我,清照該走了。”
趙明誠搖頭說道:“不,我不讓娘子走。”
李清照哭泣着笑道:“相公頑皮,什麼時候了,還說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