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嶽西身邊的乞丐俱都是無家無業。一夥人走到那裡算哪裡,住下就是家,倒誰也沒有意見。
因此她吩咐了一聲之後,一行人便分了三撥,楚應知帶着一個人到城門口去僱馬車,嶽西和楊靜姝帶着倆人進城去買乾糧吃食,餘下的人就在原地看着行李。
原本買路上吃的乾糧是小事,楊靜姝看嶽西臉色不好還勸了她幾句留下歇息,可她一定要親自前往,楊靜姝也不好多說什麼,還道嶽西是小心眼子,怕她自己買東西黑了銀錢。
半個時辰之後,嶽西他們幾個買好了吃食回來的時候,發現楚應知領着兩個漢子正候在那裡。
“嶽公子,他們二位是跑遠途的車把式,只是……”楚應知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一句話說了個半半落落。
嶽西淡淡一笑,心裡已經明白。
楚應知是個要飯的,見天帶着幾個花子出入皇城討生活,這些車把式定是見多了他們,因此便有些信不過他這樣的人也能僱上馬車。
嶽西從懷裡摸出一把才換的銅錢遞給他:“先交了定錢就是。”
“哎!”楚應知伸手接了,笑着又跑了回去。同兩個車把式談好了價錢,並預先付了一半,兩個車把式眼睛盯着嶽西望了半晌,直到她扭臉兒冷冰冰地回望過去,那兩個人才笑模笑樣地小跑着回去把自家的馬車趕了過來。
待到馬車停到身邊,衆人又傻了眼!
原來乞丐們再加上嶽西一共有十五個人,再加上他們從鄭寶才家裡敲來的那幾個巨大的包袱,兩輛馬車根本坐不下。
嶽西二話不說,掏錢讓楚應知又僱了一輛,三輛馬車塞的滿滿騰騰,總算是把這些人和東西都裝下了上了路。
爬上馬車,嶽西並未坐在車廂裡的凳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車廂裡,她的上身靠在坐在凳子上的楊靜姝的大腿上,兩手抄着插在衣袖裡,眼睛一閉,也看不出是睡着還是醒着。
馬車走的平穩,晃晃悠悠的不快不慢,衆乞丐很多都是頭一次坐,因此各個都是精神亢奮地撩着簾子往車廂外探頭探腦,遇到一兩個相熟的人還要大聲招呼,唯恐別人看不到自己坐在車上……
如此一路歡聲笑語的,離着帝都越走越遠,倒是沒見誰露出半點捨不得的情緒。
楚應知也撩着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了好一會兒,待到終於看不到帝都外城高大厚實的城門樓子之後纔將簾子放下,他搓了搓微覺寒涼的雙手偷眼朝躺在地上的嶽西望去,這才發現她的手裡也沒空着,居然還抱着老大一卷子宣紙!
“呦!”楚應知沒做花子前是個秀才,看見筆墨紙硯這等物事便會有種親切感,因此便無限愛憐地伸出手去往那宣紙卷子上摸了過去:“沒想到嶽公子還是個識文斷字的。”
只是不等他的手落到紙上,一直閉着眼睛的嶽西忽然往旁邊一側身,並冷冷地說道:“不識文,不斷字,不許碰。”
楚應知手落在半空裡,落了個自討沒趣。他不敢惹嶽西,只好訕訕笑着自己收了手。
而坐在椅子上的楊靜姝卻咋咋呼呼的開了口:“不識文斷字?那你幹嗎買了這麼多宣紙,還挑的是最貴的棉宣?”
嶽西低頭瞅了瞅懷裡的那捲子白花花的東西,寶貝似的抱緊了些,隨即又閉了眼輕聲說道:“擦屁股,軟和。”
……
一天多的時間,馬車終於停到了嶽西隨手一指的山峰之下。
嶽西下了車才發現馬車停下的地方離那座山還有段距離,她不禁看着遠處那高聳入雲的山峰蹙了眉:“不是還挺遠嗎?”
“回公子的話,那山是華蓋山,雖然離京城有段路,卻是歸宮裡直接管着的。我們這些車馬沒有牌子是不能隨便出入的,所以只能給您停在這裡了。”一名馭夫據實答道。
“歸宮裡管着……”嶽西隨口重複着這幾個字,只覺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她往前走了幾步,凝望着高得不可思議的山峰說道:“既然馬車走不了了,那咱們就自己走過去吧……”
結了餘下的車錢,衆人肩扛手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跟在嶽西的身後往前繼續走去。
乃至到了山腳下的一座鎮子都是一路通行無阻並沒有遇到任何盤查。
“這鎮子叫做雲霧鎮,這山確實是叫華蓋山。”先到了鎮子上打探了一番之後楚應知雙手抱着肩哆哆嗦嗦地說道:“說是這山上有座早就荒廢了行宮,這地界早年曾經是皇家避暑的所在,因此是閒人不能靠近的,而現在雖然規矩還在,早就沒人管着了……”
“原來是這樣。”嶽西把那捲子宣紙往腋下一夾,眼睛仍舊望着那山低聲說道:“先到鎮子裡找家客棧住下吧。”
“還說呢,因爲這裡僻靜又極少有外人進來,因此此處是沒有客棧的!”因爲冷,楚應知一張嘴就牙齒叩叩地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這地方有古怪!”楊靜姝在左右看了半天之後忽然說道:“眼下不過纔是深秋,咱們在帝都住着的時候也只是覺着早晚涼些,可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的竟是比咱們那裡的冬天還要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