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楚應知親自到西廂村送信:“當家的,馬棚建好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要啊!”嶽西笑着點頭,看着楚應知黑瘦卻結實了不少的身體,她知道,這段日子他們確實勞心勞力的在做事。
“老楚,辛苦了!”她由衷的說道:“等獸醫還有錦娘他們回來,我親自下廚炒幾個好菜,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
“好。”楚應知笑着點頭,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外面有馬車候着,他對着立在馬車邊上的馮繼宗點點頭。
馮繼宗面無表情的看着楚應知,沒有任何表示。
“這個姓馮的怎麼看誰都像是看賊似的!”一上馬車,楚應知就小聲嘀咕道。
“甭搭理他。”嶽西也小聲說道:“他看我也這個德行,就跟我欠他銀子一樣!”
馬車外騎馬隨行的馮繼宗將兩個人的對話清清楚楚的聽進耳中,只是脣角揚了揚,隨即又是一副面無表情。
……
“兄弟你成啊!”看到站在太平局門口的嶽西鄭寶才一陣苦笑:“這活兒逼得我們鋪子裡的人挑燈夜戰,你瞅瞅把哥哥我累的胳膊都擡不起來了!”
“咱當家的說了,等獸醫回來就請咱們大吃一頓,她親自下廚。”楚應知接口道。
“哦。”鄭寶才這才滿意的點頭:“早說啊,早說了哥哥也就不用多說這一句話了!”
馬棚蓋在亂葬崗子上,首先就要將那一片沒主的老墳平了。
挖墳掘墓,這是犯忌諱的事,甭管你出多少銀子也不好招來人手。活兒又得幹,於是鄭寶才吆喝一聲,提着鐵鍬帶着手下就進了墳地……
“不光是大吃一頓,酒得管夠。”鄭寶纔看着嶽西又加了一句。
“自然。”嶽西知道自己催的這麼急就是爲難太平局這些人,可真等着蘇謹言和錦娘帶着車隊回來,沒處安置牲口車輛纔是更急人的事兒呢。
“走,咱們去馬棚看看去!”鄭寶才招呼一句便大步朝前走去,邊走邊說:“這條路也得修修,平日倒好,趕上下雨,鞋陷到泥裡都拔不出來!”
嶽西低頭看了看腳下,記憶中,這條小道兒是雜草叢生的,現在明顯被平整過,也寬闊了不少。
“是得修修。”她接口道:“漫上石板吧。把道兒兩邊也歸置歸置,這塊地方就是咱們的老窩了!”
“兄弟,你這輕飄飄的一說,哥哥又得領着人幹個把月。”鄭寶纔回頭認真的說道:“這麼說來,一頓酒飯是有點少了……”
“就是鄭兄不做苦工,還不能吃兄弟我一頓飯了?”嶽西哈哈笑着說道:“修橋補路是做功德的好事兒,這個活肯定能僱來人幹,鄭兄看着他們就好。”
“這活兒還是高伯盯着好,他心細。”鄭寶才與嶽西熱熱鬧鬧的說着話越走越遠。
楚應知跟在後面跟個新來的馭夫說了幾句話,纔想追過去,回身看見脖子抻得老長的柳畫樓正眼巴巴地盯着嶽西遠去的身影,他心中一動,開口道:“柳公子?”
“楚先生?”柳畫樓聽說楚應知曾經考取過功名,因此對他也是格外尊重。
“看什麼呢?”
“沒……沒看什麼。”柳畫樓說話有點結巴,覺着自己心裡藏着的那點心思被人看破了。
“看就看,別弄得自己鬼鬼祟祟的。”楚應知說着對他一招手:“咱們也過去瞅瞅。太平局是咱們的家,你別老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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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馬棚之後,嶽西才讓楚應知給蘇謹言回了信。
十天之後,錦娘和蘇謹言風塵僕僕的歸來,同時也帶回了一百一十輛車馬!
嶽西率領太平局裡所有的人立在門口迎着他們。
原本臉上帶着矜持笑意的今年一看一身黑衣笑吟吟站在人前的嶽西,眼中就帶了淚!
“當家的,我們收了一百一十輛車馬,還有腳伕馭夫三十二個人!”幾步走到嶽西身前,錦娘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哭着說道:“嶽西,你說我怎麼樣?”
“錦娘很好,很能幹!”嶽西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一手在她的背上輕拍着,哄孩子似的說道:“我家錦娘長大啦……要多厲害有多厲害!”
“去你的吧!又編排我!”錦娘被她說得哭哭笑笑的很不好意思,低着頭推了嶽西一把:“我可是比你還大幾歲呢!我早就長大了!”
“呦?長大啦還哭鼻子?不害羞!”嶽西彎下腰,從下往上瞅着錦娘,說話的時候繃着臉,一本正經的樣子。
錦娘一愣,隨即馬上明白她是在與自己說笑,馬上也破涕爲笑。
只轉眼功夫,經過嶽西沒正行的一番說笑,錦娘竟意外的平復下了心情,她接過嶽西遞來的帕子紅着臉說道:“看我……真沒出息……”
“不,錦娘確實很能幹!”嶽西收起了嬉皮笑臉,說得認真。
撫寧之行,單從太平局的生意來說,嶽西是花了最少的錢,獲得了很大的收益。
當初,她看出贏素的目的是明家的時候變敏銳的感覺到會有一大幫人跟着倒黴。
那些更在明家身後藏私運私的人,沒了明家這個靠山,必定會趕緊斷掉與明家的一切關聯,以免引火燒身。
那些停在碼頭的車輛便也在丟棄之列,很多成了無主的車馬。
嶽西便撿了這麼個便宜,讓錦娘和蘇謹言去收購,原本應該全部都便宜了贏素的東西,就這樣被她分了一杯羹出來。
那個有人收購,儘管錢少也比扔了強,所以一兩天之內,錦娘他們幾個挑挑揀揀的一口氣便收了這一百多輛車馬!
有了這些車馬做底子,太平局一躍成了帝都裡車馬行的老大,從此風頭無兩!
吩咐了人手下去照看這些車馬,又分別登記造冊到官府去繳了稅銀辦了文書,一應事情嶽西做的有條不紊。
單等鋪子裡該她出面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時候,已經又過了十多天,此時已經是七月中旬。
七月十五,盂蘭盆節。
嶽西親手做了兩盞蓮花燈,等着贏素回來去放河燈。
那年,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便是去的興國寺放河燈,那時,贏素就對她說過:以後都來吧,只有我們兩個人……
早早的吃了晚飯,嶽西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先是在小院裡溜溜達達的散步化食,等到天黑以後,院子裡的蚊蟲奪了起來,她只好回了屋接着等……
一直等到一輪圓盤似的明月在窗子外面,嶽西趴在桌子上,看着坐在旁邊哈欠連天的雲畫和霞染說道:“你們兩個都去睡吧。”
“不困。”雲畫趕緊坐直了身子,又拿起了手裡的針線假模假樣地縫了起來:“我在陪主子坐會兒……”
“做什麼啊……在做就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嶽西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想要奪她手裡的針線,卻被針刺了手!
“沒事……”手掌一疼,嶽西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來。
她收回手來握住,輕輕地對屋裡的兩個大丫頭說道:“都出去吧,我想自己坐會兒。”
雲畫和霞染對視了一眼,同時嘆了氣,而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自從撫寧回來之後,贏素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嶽西望着桌上搖曳的燈光細想着他上次回來的時間,竟是記不清了……
“有十來天了吧?”她自言自語道。
攤開手,掌心一片殷紅,那一針扎得很深,幾乎穿透了手掌。
面色平靜的拿起桌上的蓮花燈,嶽西細心的把手掌上的鮮血抹在那些展開的宣紙糊起的花瓣上,一片一片的,每一片花瓣的尖上都染了血……
“好看。”最後一片花瓣上只染了淡淡的一點,嶽西手掌上的血止住了。
她伸着手湊到了燈下,定定地看着掌心的那個針眼,又把手握成拳狠狠的攥了一下,才凝結的傷口裂開,更多的血冒了出來,嶽西拿起花燈將最後一隻花瓣也染紅……
“兒子,你的爹爹的脾氣可真是不小,可孃親也生氣了呢……”
把花燈放在桌上,嶽西扶着桌子起了身,慢慢的走到牀邊費力的躺了下去。
兩個孩子長得太快,嶽西現在動作已然笨拙了很多,而每晚睡覺的時候也只能側身躺着。
臉朝裡,望着牆上暗淡的燈影,她一夜無眠。
第二一早嶽西便起身坐了車去了慈縣。
而當天夜裡,贏素竟回了西廂村。
屋裡空無一人,這讓他很是吃驚,畢竟娘子的月份很大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她還能出去到什麼地方。
而留在娘子身邊的侍衛已經徹底成了娘子的人,贏素再不能從馮繼宗那裡得到一點關於她的消息,因此今日他才撲了個空!
沉着臉皺着眉在空落落的房間裡獨自轉了一圈,贏素有些生氣:“回別院吧。”
嶽西不在,他也不愛獨自住在這裡。
走過方桌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
低頭看着並排放在桌子上的兩盞蓮花燈,贏素心中一跳!
越看越覺得那燈上的顏色太過詭異,伸手拿起了一隻紙燈,他湊近聞了聞,那上面是淡淡的血腥味道。
“這是主子親手做的,昨兒,我家主子等了您一夜。”
低着頭站在門口的雲畫輕聲說道。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屋裡站着的那個人是那麼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