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嶽西對着霞染一呲牙,隨即就把眼神望向了屋裡的衆人,看見坐在長條凳子上的江嵐還低着頭捻着自己的裙帶,扭捏地像個小姑娘,她不禁笑了。
“不用怕,我又沒得了失心瘋,怎麼能天天跟大夥兒的頭髮過不去呢。”
“再說了,咱們這頭髮生的又慢,難不成還真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等着下一茬再長出來接着割?那咱們就都等着餓死吧。”
這幾句話倒是在理,屋裡的人俱都擡了擡了頭望着她,膳房裡很安靜。大家也想聽聽這位從棺材裡爬出來的皇后娘娘到底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那個……既然你們幾個已經上了山,想必現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自己這個皇后的身份連嶽西都是回了行宮才曉得的,因此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不明不白就跟着自己回來的那些個叫花子說說。
“我也不是存心想瞞着你們幾個……”
“嶽公子,你別說了,我們都懂。”楚應知不等嶽西說完就接口道:“你是我們幾個認下的大當家,大夥兒跟着你只要能混上口飯吃就成!”
退位的花子頭表了態,其餘的幾個也忙不迭的點了頭。
過去他們這撥人三餐不繼,終日在帝都裡被別的乞丐欺負,連飯都快要不下去,如今跟着嶽西回來就有了正兒八經的屋子住,還能喝上一碗熱粥,他們就知足了。
“成,要求不高。”嶽西面不改色地對着擠在牆角的花子們點點頭,並不覺得慚愧。
畢竟她是真不知道韓月夕的身份。
行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是有口活氣的人就不愛待在這種地方。
但凡她能提前知道這個,也斷不會缺心少肺的自投羅網!
“活着就得吃飯,這話就算我不說,連喜來也是懂得,現在行宮裡能賣的東西大概是已經賣光了吧?”嶽西看向高公公,繼續先前的話題。
高公公忙將手裡已經空了粥碗放到地上,想要站起來行禮回話。
嶽西對着他擺擺手,示意他就坐在門檻上說。
高公公這纔開了口:“回娘娘,老奴與各位主子留在行宮五年多了,除了每年入冬的時候皇宮裡的上差會來給咱們送極少的補給,其餘的東西老奴是一樣沒見過。”
“按例各宮主子每個月都有的銀子,老奴也是年年和宮裡討要。也求了山下衙門的縣令大人幫咱們上了摺子。可……”
“這個我是知道的。”嶽西稍稍想了一下,記憶中確實是如此的。“人是活的,東西是死的,行宮裡的物件賣就賣了吧。我並未有埋怨之意。這麼多張嘴,誰來管這個家也是爲難。”
高文聽了她的話,竟覺得心中一熱。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麼通情達理的話還能從坐在那裡的女子口中說出。一時之間喉中哽咽,心緒有些激動。
“我記得,初來的時候,行宮裡甭管真的假的,還有十一個主子,現在可好五年死了五個,一年一個的,倒是好記!”嶽西慢悠悠地說話,說着說着,心裡起了火。五年死了可不止五個女子,那個苦逼皇后韓月夕,若不是自己穿越過來,現在也是躺在棺材裡在地底下等着腐爛呢!
媽蛋的!老皇帝和小皇帝都是畜生!拿女人不當人啊……
把這些活生生的,身上打了他們父子烙印的女人留在這裡,任其自生自滅,永無出頭之日的生活已經無聲無息地吞噬了五個年輕女子的性命!
這他孃的到底和誰說理去?!
行宮與帝都百多裡之遙的距離,是她們這些活死人永遠也不能跨越的。徒然地頂着皇后,太嬪地頭銜,過的卻是野狗不如的日子。
嶽西放在案几上的左手漸漸攥成了拳,薄薄地一層皮下,青筋跳起一根根暴露着。
主子身上突然發出的這股狠戾之氣,周遭的人馬上就感覺到了。駭得霞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就怕下一刻,那個發瘋的皇后娘娘又回來了……
“以後這個家,我來當。”調整了下情緒,嶽西才平靜的開了口。
“現在行宮裡活着的十二個人都在這裡了。再加上你們……”嶽西望向楚應知等人:“我鄭重地問一句:有沒有要走的?若是想離開這裡,現在就說出來。”
叫花子們集體搖了頭,一概表示鐵定跟着嶽西混。
而行宮裡幾個人的眼睛似乎都亮了,兩個太嬪娘娘猛地擡頭,對望着,又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四周,終是沒敢吱聲。
嶽西暗一思忖就明白了,韓月夕過去的不良記錄太多,就算她現在坦誠的在和大家商討以後個人的出路問題,這裡依然沒有人信她。
身爲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一輩子連皇帝的面都未見過,她們也要頂着這個身份爲他守這個活寡,虛耗着自己的青春,誰敢明目張膽的說走,說離開?
“是我問的多餘了。”嶽西慢慢地放開了緊蹙的眉頭,用平和的口吻繼續說道:“最近幾天的飯食,我來想辦法。大家就不用擔心了。”
這回膳房裡所有的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實在不能想象這個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就知道生事的皇后娘娘能有什麼辦法解決了這麼多人幾天的糧食問題。
懷裡還揣着從鄭寶才身上敲出的銀票,嶽西胸有成竹,故作高深地不再說這個話題。
她只對着高公公說道:“先把大殿裡給我弄得牌位香爐給扔嘍!老子看着膈應!”
“奴婢一會兒就收拾了!”人活着,卻莫名的受了香火,名字上還了牌位,擱誰都得膈應,霞染趕緊開口應道。
“那,趁着大夥現在肚子裡有食兒,再出把子力氣,幫我把寢宮裡的牀搬下來吧。”
嶽西說完起身就往膳房的門口走去:“錦娘,你身子骨柔弱,就留在膳房裡把這些碗筷洗了,喜來,給陪着錦姑姑,這裡暖和。”
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連串的命令已經吩咐了下去,大家聽見她話語中對錦太嬪稱呼的變化,又都有些發愣。
“以後,我們是一家人。安安生生地過日子,這裡再沒有什麼皇后娘娘和太嬪娘娘了!”穿着單薄衣衫的嶽西大聲撂下一句後,伸手就把厚重的木門推開了。
冰寒的空氣破門而入,激的門口的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我艹!外面怎麼和到了寒冬臘月似的,冷成這個德行!”
“等等!”半晌沒有說話的江嵐終於站起身來叫住了她:“你這樣子怎麼出去?往風裡一站,片刻就能凍成了冰棍子!我回去給你找件棉袍子穿。”
說着,她扭着腰走過了嶽西,邁出了門去,沒走兩步路,江嵐又停了下來,似乎有些後悔的說道:“我就兩件棉衣,這件可是借給你穿穿,不是送給你了……”
“哈哈!”嶽西瞅着她屁股上的一大塊溼咧着嘴壞笑:“成,我就穿幾天,等還的時候,我會加上利息的!”
“哼!”江嵐越想越悔,她疾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忘奚落道:“你別再惦記着我們姐兒幾個的頭髮我就燒高香了,誰要你的利息……”
換上江嵐借給她的棉袍子,嶽西伸着胳膊讓雲畫和霞染幫着穿戴起來,然後她前後左右都細細地看了看後就開始摞胳膊挽袖子。
“走,今兒必須先把我的牀給擡下來,天天這麼爬上爬下的誰受得了!”口中大聲招呼着,嶽西走得兩腿生風。
江嵐比她的身材矮了不少,所以人家這件看着挺新的棉衣到了她身上就是哪裡都短一塊,桃紅色的綢面映得嶽西灰白的臉色更顯難看,小腿上的月白色襯褲也露大半截,頗穿出了幾分吊死鬼的風采!
“皇后娘娘!”瞅着她急吼吼地就朝聽濤殿跑,江嵐那叫一個後悔啊,難不成這死女人要穿着自己壓箱子底兒的衣裙去擡牀板?
“不愛聽!”嶽西現在聽見‘皇后娘娘’這四個字就蛋疼。
這不是分明在說自己已經是個已婚婦女了嗎?可自己連次正經的戀愛還沒有談過,怎麼能一穿越過來就已婚了呢?
而且還嫁了那麼一個不管自己死活的混蛋東西!
她是一秒鐘也不願意把自己和那個記不起模樣的皇帝丈夫聯繫到一起。
甚至一想到他就就覺得糟心!
而且現在她面臨的是什麼日子?既吃不飽又穿不暖,再不讓自己心裡痛快點兒,還活個什麼勁!
看着嶽西清瘦高挑的背影,江嵐愣了愣,隨即就想起剛纔她說的‘這裡再沒有什麼皇后娘娘和太嬪娘娘了’,心裡竟是一陣輕鬆。
對於‘嵐太嬪’這個封號江嵐自己也是深惡痛絕的。
“月……夕?”叫了太久的皇后娘娘,猛一改口直呼其名還真有些彆扭。
“嵐嵐!”嶽西轉了身子,笑成了花兒:“有什麼事情,說吧。”
嵐嵐?!
江嵐這下是徹底呆住。如此親熱的稱呼可是隻有一個人偷偷地叫過她呢,如今當着這麼多人,她居然溫溫柔柔地叫了她‘嵐嵐’?
江嵐張着嘴立在空落落的院子中間,心跳如鼓,腦子裡一會出現那個人的身影,一會兒又想起他這麼叫自己的時候那溫柔如水的目光,竟忘了自己要和嶽西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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