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自從聽得那把聲音便一直嘴脣發顫,見安景華向屋門口張望,便問道:“可是一留有半寸長鬚之人?”
安景華道:“正是,你認得他?”
雲瑾冷笑:“怎不認得。那人就是我爹爹。沒想到他跟柳煙在一起。如此可算是知道近日接連出現的高山積雲和行雲流水來自何處了。”
安景華見他身子搖搖欲墜,連忙伸手扶住,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房再說。”
到得房內,安景華倒了杯茶遞給雲瑾,等他一口飲盡穩了心神,才道:“你且細說與我聽。”
“我爹曾經從我娘處得到過那兩種□□,用來對付一個武功奇高的仇家。孃親曾經對他癡心不已,只讓他起誓絕不用在除仇家之外的人身上,便親自爲他配了此藥。沒想到他今日終是違背了誓言。也許我早該想到,那般薄情寡義之人,說的話怎能全信?”
安景華遲疑道:“我們尚沒有足夠證據,真能將所有罪則歸咎與他麼?”
雲瑾道:“我心中已有計較。只待明早在衆人面前一試便知。”於是起身走到牀邊欲要歇息。
安景華遲疑一陣,除了鞋,上牀與他並排躺了。又以指聚氣彈滅了紅燭。
過了一會,雲瑾向安景華靠去,輕輕道:“景華,我睡不着。講講你爹同我孃的故事與我聽可好?”
近在咫尺的氣息令安景華身子有一瞬間的繃緊,卻被那記憶中令人傷懷的往事所平復,靜靜地道了聲好。
大炎三十五年,安在辰帶着年僅五歲的景華在宣城與雲雅偶遇。喪妻數年的俠義遊郎遇上遭夫冷落的失情佳人,一場風月自是無可避免地發生,冥冥中似有天定。卻也足以令後來的一切風起雲涌。大炎三十六年,雲雅孕,中自家獨門秘藥高山積雪,決然離開了蘇家。大炎三十七年,新兒生,雲雅逝。取名瑄,與宣諧音。大炎四十一年,父子三人奇遭追殺,父爲掩華瑄二人行跡,以身相引,命喪黃泉。華與弟失散。
安景華言畢長嘆一聲,見雲瑾漸漸地沒有迴應,不知他是否已經睡去,於是偏頭向枕側看去。只見一張清逸的臉上雙眼緊閉,眉角的一縷憂傷在月光的渲染下顯盡風華。心頭怦地一跳。真真想要爲他守護一生一世纔好。
雲瑾眼皮微閃欲要睜開,安景華低聲道了一句“別動”,擡手輕撫上了他的眉眼。本只想抹平那絲令人心疼的鬱色,卻不料指尖一接觸到雲瑾微涼的肌膚,便流連不已,欲罷不能。
感受到安景華指間的溫存,雲瑾心中突地似有了着落,扭扭身子又靠近了些,閉眼着喃喃道:“景華…景華…”
安景華自從得知雲瑾與教主並無親密關係,行爲已愈發大膽。見雲瑾靠了過來,順勢就一把將他摟進懷中,柔聲輕哄:“我在呢。”
雲瑾將頭埋進安景華的臂彎,斷斷續續地說道:“娘半生寂寞無依…能遇上你爹…或許也是好的吧…”
安景華實在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好輕拍其背。雲瑾繼續抽搭:“但她始終是丟下了我…她那時可曾想過…她走了,我又上哪裡找一星半點的依靠去…”
安景華心頭巨震。原來他是爲幼年失母而傷痛。原由既已弄明白,便急得恨不得立馬替他解開所有哀愁方肯罷休。思來想去,終將那句縈繞在心的話道了出來:“雲瑾,從今往後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心中有何種煩惱,需要任何形式的幫助,且回頭看看,我總在你身後。”
雲瑾聞言呆了一呆,擡起頭問道:“你…這可算是對我作出承諾麼?”
安景華笑道:“自然是如此。不然你以爲我在胡言亂語麼。”
雲瑾輕哼一聲,背過身去:“怎地不是胡言亂語?日後你若成了親,有了家室,自然有你需要多加疼惜之人,哪裡還會來管我的破事?”言畢拿眼輕輕向身後一掃,靜靜地等着那人答話。
聽出他語中似有試探之意,安景華展開長臂將他又往自己懷中一拉,在耳邊溫言軟語道:“雲瑾,你那麼聰明,定然知道我所指的意思。我…口舌愚笨得很,也想不出什麼山盟海誓,只能將心中最真切的想法講給你聽。相反你的心思我卻未必次次都能猜着。但不管你怎麼看我,我只還是那句話:無論何時,總在你身後的。”
懷中人兒一顫,喉間似有吞嚥之聲,良久方輕輕吐出一句:“我此刻…好生歡喜。”
安景華收緊了雙臂,將雲瑾用力一圈,道:“我也是。”又擡起下巴在他腦後飛快的一吻,補了句:“若是累了便睡吧。明天還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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