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入京,政事繁忙,不需多言。
忙完自己的事,玟崇便風塵僕僕的出現在藥坊的門口,十月不在,阿宣一個人在忙。
“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在這裡吃飯啊?”
玟崇拎着一隻兔子交給柳江,好像這裡纔是他的家。
“隨你啊!”
與這幾個王子越是相處,她越瞭解他們的生活,沒有表面的那麼光鮮亮麗,有的只是沉重的代價感跟壓力,阿宣對他態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的冷淡了。
看着阿宣新的藥園爬滿了可怕的毒蟲,玟崇笑着道:“你可真是會養藥啊,這麼短的時間就養了那麼多。不知道這些東西會用到誰的身上呢?”
他想起了藥谷的那些滿地爬得毒蟲,這裡只有他才瞭解這些毒蟲的真正用處吧?
玟崇似乎想起了什麼:“要是我也生病了,你會像治好陵安那樣,不惜代價,花費全城的藥材也要醫治我嗎?”
“會,就算讓我把藥園中全部的藥蟲用在你的身上,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冷漠的阿宣不再對他反感,輕鬆的跟着玟崇談話,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這麼放鬆的談話了。
玟崇平時待在藥坊的時間反而比待在自己王府的時間還要長,幫着阿宣曬藥、收藥、碾藥,倒是像是阿宣藥坊裡的一個小工。
關於陵安經常夜裡來探訪的事情,他也是心照不宣,只要陵安不威脅阿宣的生命安全。
相比玟敏,他更放心他不會對阿宣動心,陵安府中那麼多的王妃他連碰都不碰的。
這個世界上,相信除了景夕公主,不會再有誰能讓陵安動心了,所以在感情上他更無敵,可以利用女人來拉攏他想拉攏的人,來織更大的網絡。
只是阿宣,他永遠都不會拉攏的了。
今天,來這裡用餐的不僅有玟崇一個人,玟敏是經常過來混飯的,不稀奇。
但是有兩個人卻是第一次當面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玟祈跟陵安。
玟祈手裡帶着從宮裡拿出來的佳餚,笑着道:
“皇后娘娘說,這些東西是給幫陵安看病的神醫,知道你們這些江湖奇人不願跟我們這種人有糾纏,所以就拿些簡單的飯菜表達一下病人家屬的心意。”
他故意避免一些例如恩賜、賞賜這類的身份用詞,是希望阿宣能夠放下顧慮,接受一個母親單純的致謝。
對於皇后娘娘,阿宣不反感,欣然接受了。
看到阿宣沒有生氣的走開,而是接過皇后的飯菜,玟崇有些放心,他雖然不知道阿宣爲什麼這麼抗拒進宮當面見皇帝。
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皇帝畢竟是上過戰場,廝殺了半輩子的人,改朝換代的事情,要是說他們慕容家沒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
“聽說大哥進京了!”
玟祈故意開着玩笑說,想用話題進入這個小團體。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次手握有重兵的大王子進京,只爲了一件事。
立儲!
“今晚我們能夠坐在一起真是不太容易,還是把酒言歡吧。”
玟崇知道,不管將來的儲君是誰,都免不了一場兄弟相鬥之爭。
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許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真正放下自己的身份吧?
“還記得當年四弟把六弟綁在馬背上教他騎馬的事吧?……”
“父皇把玟敏綁在旗杆上打,他屁滾尿流的哭,父皇讓全軍的人都過來看的事情我都還記得。……”
“還有七弟和八弟出生的時候,父皇一直都想要個女孩,結果又生出了兩個男孩,氣的父皇罵那兩個姨娘哇哇的哭,我們跑去看熱鬧,還起鬨。……”
“陵安被送進宮後,母后每次看着我們幾兄弟玩鬧,都會偷偷的躲起來抹眼淚……”
……
……
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大漠、童年、往事、父子、兄弟,爲了一個爽口的棗子,大家花樣百出,你教我騎馬,我幫你牧羊,帶着弟弟在一張飯桌上吃飯……
沒有皇宮,沒有君臣,盡情的在大漠上馳騁,做錯了,最重的懲罰也就是打兩棍子踢幾腳。
阿宣突然覺得他們好可憐,今日是兄弟,也許明日便是對手了,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儲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長陵王陵安背後雖有常巍將軍跟玟祈的支持,但是沒有兵權,就像失去兵器的高手,任你武功高強總抵不過身後一箭。
擁護壽王玟崇的大王子二王子手上雖然握有重兵,但是卻一直得不到朝內百官的認可,帝都中陵安的名望很高,他們都只是莽夫。
玟敏說這次他大哥進京是爲了儲君之位來的,朝堂之上肯定又是一番脣舌之戰,還好他天性頑劣,難以馴服,早就被排在儲君外圍了。
“爲什麼你大哥二哥不爭儲君之位?”
阿宣突然很好奇。
“大哥二哥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慕容備齊年輕的時候,還只是一名普通的守城郡主,在戰場總是身先士卒,爲他擋過箭的人不知有多少?
他們二人便是這些人之中的遺腹子。
“我只知道,他們的母親跟我母妃是親姐妹,當時我母妃還在,便把大哥二哥接進慕容家,父皇認他們爲義子,改姓爲慕容。還給他們封王,不過我們慕容家的功業卻有他們一半的功勞,他們上戰場跟父皇開疆拓土的時候,我三哥還沒學會騎馬……”
一代帝王如果沒有一點容人之容,恐怕他也走不上這條道路,阿宣當然理解這些。
正因爲玟敏將自己隔絕在朝堂之外,反而能夠像平民百姓茶餘飯後那樣討論皇家秘聞。
朝堂上。
大王子玟翎突然大膽提出儲君的話題,說壽王自小便有功業,又是嫡長子,深的將士擁護,此次前來更是受飲血茹毛的將士所託,望皇帝能立壽王爲儲君,安將士之心。
沒想到此舉卻得到朝堂百官的反對,常巍老將軍更是據理力爭,反對壽王,力主長陵王坐上儲君之位。
老將軍乃兩朝將軍,靖侯之亂後更是起兵助慕容備齊進京戡亂,今日雖已卸下兵權,但是餘威仍在。
“長陵王也是嫡子,仁慈寬愛,深的百姓擁護,新朝初立,最需要的是安撫民心恢復生產,不是金戈鐵馬開疆拓土。”
玟翎理直氣壯:“你們身居重位身臥朝堂,哪裡知道戡亂之急,前朝藩王仍對李姓王朝眷戀不捨,各地叛軍正在燃勢之中,要想穩定慕容王朝,仍需軍將努力……”
……
兩人你一來我一往,各持一詞,大王子有備而來,常巍將軍準備不足,被氣的在朝堂之上吐出一口鮮血,皇帝才能宣佈退朝,儲位暗鬥終於全部被提上議程,長陵王爲避嫌疑,在常巍老將軍的病榻之前,宣佈甘願退出儲位之爭。
玟翎才終於安心返回邊境,壽王略勝一籌,成爲了朝堂新寵,長陵王自禁出入,表示退出之心。
第一次交鋒以壽王勝出而暫告一段落。
巢陽人來人往,天子腳下永遠都不會太平無事,阿宣來京師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這是他們在這裡度過的第二個秋天,終於他們遇上了一場騷亂……
每年十月,皇帝都會親自到達皇城中央神壇,祈求一年風調雨順,這一次,卻遇上了一幫學子堵路請願。
邊境偶有滋擾,內地又流竄遺黨賊寇,皇帝好武力,國家財政支出,很大的一部分都在兵馬糧草上,這幾年一直都在剋扣學宮的維護費用,京師學子一心只讀聖賢書,沒有求生技能,只能寄生在世家大族的庇護之下,長陵王自從避開儲位之爭後,便拱手交出了財政大權,交由壽王打理,壽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削減學宮建設,廢除學宮制度,讓京師學生自行尋找活路。
巢陽世家大族的子弟大多都在學宮中任職,掌管着國家的知識聖殿,此令一處,引起學子抗議。
在皇帝祈願路途中,紛紛跪求皇帝保留學宮制度。
學子攔御駕上書請願這本來不是一件大事,學宮之制不是說廢就能廢的,畢竟世家大族在國家的文化傳承及經濟命脈之中擔任着重要的地位。
廢學宮不過是皇帝屬意壽王所爲的探一探世家大族的底線之舉,喝令壽王止令,恢復學宮,再增加款項支出便可安撫學子之心。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一次請願遊行竟然讓叛軍借勢而爲上升爲行刺皇帝作亂京師。
皇帝御駕行到宮門口,學子攔路,從中闖出一隊人馬,個個手持兵器,打傷御座前的護衛,幸虧長陵王適時在皇上身邊挺身而出,御馬受驚后皇上及時抽出手中的寶劍砍斷纜繩,翻身騎上其中的一匹御馬,縱馬踩傷幾名刺客,很快便被救駕而來的侍衛簇擁而去,危機脫險。
事後,皇帝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勒令祈善郡王徹查此事,想借故把事情推脫到學子頭上,打壓世家大族的銳氣,沒想到,祈善郡王這一查,竟然查出了一樁皇家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