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喊,是我!”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南雲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是萬山。
“你怎麼在這兒?”南雲顫聲問道。
“上廁所,路過。”萬山說。
兩人緊貼着,南雲可以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動,一顆心瞬間就落了地,哪怕後面追趕聲步步逼近,適才的恐懼也已然煙消雲散。
沒有理由,她就是相信,他能保她平安。
她擡頭看萬山,萬山也正看她,在腳步聲靠近的同時,俯首吻上她的脣。
酒香帶着蛇膽的苦味侵入,南雲彷彿被電流擊中,全身發麻,伸手環住了萬山的腰。
“幹什麼的?”身後有人大喊。
南雲忍不住抖了一下。
萬山撤離南雲的脣,慢慢轉過頭,在幾個氣喘吁吁的男人的注視下,淡挑眉峰,冷冷道,“沒見過親嘴的?”
他身形太過魁梧,匪氣十足,輕描淡寫的語調都帶着無形的震攝力,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全啞了聲。
“掃興!”萬山鼻孔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摟着南雲闊步而去。
南雲倚着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走出了那些人的視線。
“等下回房間,你要主動向肖勇坦白。”萬山小聲說。
南雲心頭一跳,轉臉看向萬山,舔舔脣,說,“親個嘴有什麼好坦白的?”
“……”萬山眼一瞪,“跟我裝傻是吧,信不信我不管你?”
“信!”南雲秒慫。
萬山冷哼一聲。
“可是,我已經脫險了,爲什麼要坦白?”南雲轉着脖子往房頂看,“不會是有監控吧?”
“自作聰明。”萬山說,“這種地方裝監控,不是白白給警察提供證據?”
南雲一想也對,問,“那我爲什麼要坦白?”
“別問這麼多,照做就行。”萬山說,“就說你走錯房間了。”
南雲沒再問,心裡盤算着等下該怎麼說。
萬山把她帶到門口,說,“你先進去吧,別說見過我。”
“那你呢?”南雲問。
“上廁所。”萬山說。
“剛纔不是上過了?”南雲又問。
“沒上,憋着呢!”萬山說,轉身大步走了。
南雲看着他走遠,深呼吸,推門而入。
肖勇正在和馮浩吹牛,南雲進門叫了一聲“勇哥”,眼淚跟着就下來了。
馮浩暗吃一驚,強忍着纔沒跳起來。
肖勇喝得半醉,眯着眼睛問,“妹子,怎麼了?”
南雲走到肖勇跟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勇哥,我闖禍了。”
肖勇一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酥了半邊,握住她的手說,“別哭別哭,有事跟哥說,哥給你撐腰。”
南雲就抽泣着把剛纔的事說了,說自己是不小心走錯了房間。
剛說完,外面響起吵嚷的聲音,有人大聲喊,“挨個房間找,老子不信他能上天!”
“勇哥!”南雲瑟縮着,一雙杏眼怯生生霧濛濛,像受驚的麋鹿。
肖勇整個人都癡了,柔聲安慰她,“別怕別怕,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出去和他們說一聲,什麼事都沒有。”
“謝謝勇哥,你一定要和他們說清楚,我真不是故意的。”南雲哽咽着。
肖勇拍拍她的手,腳步虛浮地出去了。
門一關,南雲的淚立刻雲收霧散,回到座位上,把車鑰匙放進手袋,順便掏出小鏡子,對着鏡子補了下被萬山蹭掉的口紅。
等她做完這一切,肖勇正好回來。
“勇哥!”南雲眼一眨,淚又出來了。
“臥槽臥槽臥槽……”馮浩在心裡狂喊,“這就是戲精本人啊!”
“別怕,我已經和他們說清楚了。”肖勇此時覺得自己特高大,特Man,拍着胸脯道,“放心,有哥在呢,出去後不要亂說,就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謝謝勇哥,我知道了。”南雲吸着鼻子,心有餘悸。
門一響,萬山進來了,往南雲這邊瞟一眼,問,“怎麼了這是?”
“沒事沒事,一個小誤會。”肖勇豪氣干雲地擺手。
“哦。”萬山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端起酒杯,“來,接着喝!”
“勇哥,我敬你。”南雲也端起酒杯,眼波如水地看着肖勇。
肖勇整個人都飄起來,被南雲哄着又喝了不少。
喝到興頭上,肖勇說,“其實吧,要說吃野味,邊境那邊纔是野味的天堂,比起那邊的老闆,我這點生意,就算是毛毛雨,關鍵人家那邊有胡司令罩着,條子都不管的。”
“胡司令是誰?”南雲問,“怎麼還有人叫這名字?”
肖勇哈哈笑,“這不是名字,是尊稱,整個西南乃至金三角,做這門生意的,他是老大!”
“這麼厲害?”南雲讚歎,又問他,“你認識他嗎?”
“當然認識,我還從他手裡進貨呢!”肖勇說,“人家那氣派,我要有他萬分之一,都不愁小姑娘爭着投懷送抱!”
“勇哥你這是自歉,你已經夠帥了。”南雲不走心地奉承。
肖勇哈哈大笑,很是受用。
“勇哥你常去邊境進貨嗎?”南雲又問。
“基本一週兩次。”肖勇說,“正好明天要去接貨,緬甸那邊過來的好東西,要不要我帶你和兩位老闆去開開眼界?”
南雲心頭一動,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她能跟着肖勇去趟邊境,肯定可以搞個大新聞,絕對比在這邊小打小鬧收穫要大。
“勇哥你要肯帶我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南雲說,“之前就有不少遊客想讓我帶他們去那邊嚐鮮,我因爲不懂門道黃了好多單,正鬱悶呢!”
“以後跟着哥,有你賺的。”肖勇說。
“真的嗎勇哥?”南雲激動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搖。
高超的演技看得馮浩直咋舌。
肖勇被搖得魂不守舍,最終不但答應帶南雲去邊境,還稀裡糊塗把今晚的單給免了。
幾個人直喝到夜深,才意猶未盡地散場,肖勇親自把他們送上車,再次確定了明天去邊境的事,臨走還在南雲臉上摸了一把。
南雲帶着笑與他道別,車門一關,第一時間掏出溼巾擦臉。
馮浩因着司機的角色,趕鴨子上架坐進駕駛位,一腳油門,車子搖搖晃晃衝了出去。
好在縣城的路修得還算平整,車子纔沒被他開進溝裡。
“好好開,明天帶你們去邊境玩。”南雲還沉浸在意外收穫的喜悅裡。
“不去。”萬山在後座冷冷道。
南雲一愣,回頭問,“爲什麼?”
“我們是遊客,不是你的擋箭牌。”萬山說。
南雲的熱情慢慢冷卻,理智迴歸。
萬山這麼說,明顯已經知道她另有目的,任何人都不會樂意被別人拿來做擋箭牌。
這兩天他們配合得太好,讓她忽略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對他們產生了莫名的信任,理所當然地以爲他們還會繼續配合下去。
南雲攏了攏頭髮,苦笑,搞不懂自己十幾年來從未鬆懈的警惕性怎麼突然就下降了。
她看向萬山,光線暗,萬山的臉隱在黑暗裡看不真切,抱着的手臂自動形成疏離的勢態,手裡夾了一根菸,紅光忽明忽暗。
就在剛剛不久,那隻手曾用力拉住她,把她摁在牆上。
那張吐出煙霧的嘴,曾停留在她的脣上。
那一瞬間,他的懷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
果然女人是感性動物,喜歡過份放大男人對自己的感覺。
南雲自嘲一笑,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夜風穿窗而入,帶着冷冽的寒意,西雙版納的冬天,潛伏在深夜裡。
車裡的壓抑氣氛讓馮浩不安,但忙於應付車子的他,沒有多餘精力調劑氣氛,等他把車子安全停在客棧門口,已經是滿頭大汗。
三人下了車,一言不發地走進去,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間。
南雲關上門,坐在牀上抽了根菸,在煙霧繚繞中考慮明天的事。
邊境她是非去不可的,如果萬山執意不去邊境,她不介意把導遊費全部退還,哪怕是再另外給些補償也無所謂。
她不能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
她決定立刻去找萬山,把事情說清楚。
開門的瞬間,南雲有點悵然若失,萬山的冷酷眉眼,矯健身姿和那雙乾燥有力的手從眼前掠過,她閉上眼,在腦海裡摁下清除鍵。
……
萬山和馮浩回到房間,馮浩要關門,被萬山制止。
“別關了,她等下會過來。”
馮浩一愣,問,“來幹嘛?”
“來退錢。”萬山說,靠在牀頭點了一根菸。
這煙是南雲給他的,玉溪境界,每條售價千元以上,是他從未消費過的檔次。
南云爲了讓他充大款,可謂用心良苦。
“退什麼錢?”馮浩把門虛掩,走過來,也點了一根菸。
“導遊費。”萬山說。
“導遊費?”馮浩微訝,“爲什麼要退導遊費,她不帶我們了嗎?”
“應該是吧!”萬山說。
馮浩想了想,問萬山,“你爲什麼不同意去邊境?”
南雲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萬山的聲音從虛掩的門裡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