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獸浪不停咆哮着,肆意發泄狂暴的自然偉力,順着河水衝向下游,馴鹿河漸漸恢復往日的平靜。
河對岸,斑駁的疏影之間,形跡可疑的人陸續到來,可惜他們親眼目睹守護精靈王國埃隆戴爾的獸浪結界的威力,頓時打消了冒進的想法。
再則,來自不同勢力的打前哨的探子,由於彼此的組織之間矛盾重重,又曾經因爲利益關係發生過沖突,當他們互相照面打過招呼後,提防着小心戒備立即放在第一位。
誰也不敢貿然發難,也沒有人膽敢試探過河,畢竟來自北境沉睡森林的遊俠組織,“暗夜面具”的精銳巡林客,角獸鷹小隊悄聲無息地消失在河對岸。
被漆黑夜幕籠罩的精靈王國埃隆戴爾,原先在地下世界暗中傳遞的情報中確認爲一座偌大的無主廢墟,可是如今在他們眼裡,不吝是一頭飢腸轆轆的兇暴猛獸。
就連在北境冒險者工會頗具名聲,全員由巡林客精英組成的“角獸鷹”,如今也下落不明地消失,估計他們已經被埃隆戴爾囫圇吞了,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儘管精靈王國的實際情況並非如此,不過這些人不乏惡意的猜想,卻無限接近事實。
與魯斌“靈魂綁定”的埋骨之地,正在加快速度轉化剩餘的五具巡林客屍體,濃如實質的負能量,不停地鞭笞着他們的靈魂,轉眼間奪走血肉的生機活力。
獲得第二次生命的殭屍,被注入致命的瘟疫,這些種子以它們的身體爲溫牀,源源不斷地滋生繁衍,最後被死亡之力扭曲的靈魂融入其中,蛻變成埋骨之地獨具的規則的不死生物。
翌日黎明時分,魯斌被一陣急驟的鳴笛聲驚醒,濃濃的睡意落潮般迅速褪去,他立即暗中呼喚忠誠鎖死的部下。
荒原嚎狼以及十八頭腐臭孤狼,原本匍匐在地面,鑽進厚厚的落葉堆裡,如今聽到無聲的命令,立即抖擻身體站起身,卻沒有甩落枯葉,而是藉此“隱身”。
遙遠的東方天際,朝陽的曦光微微吐露寡淡的魚肚白,被百步寬的馴鹿河分隔開的常綠闊葉叢林,被清脆的笛聲驚落平靜的面紗,林間水汽升騰的白霧,被急促穿行的冒險者撕扯地不成樣子。
莫德爾與費希幾乎同時醒來,儘管野外生存的經驗不足,卻也沒有撤去防護法術屏障,而是默默地整理行裝,以奧術印記打出蒙巴頓大師獨有的標誌。
魯斌隔着馴鹿河,隱約看見兩個法師學徒的舉動,心裡不由地暗贊幾聲,發現他們沒有任何舉動,只是安靜地待在原地,就徹底放下心事。
他舉目眺望河對岸,稀疏的灌木叢裡,隱隱約約有十幾波來自不同勢力和陣營的入侵者,大部分都是傳統的冒險者裝束,可惜沒有聯合成統一的陣線,而是彼此之間保持合適的安全距離,暗中譏笑幾聲,也就沒有多在意。
魯斌按照途中莫德爾介紹的情況,評估着入侵者的實力:“看似勢力深厚的入侵者,實質卻是一盤散沙的亡命之徒,來幾個都是送菜……不對,他們是來送人頭、送裝備的好人,如果都死在埃隆戴爾,交給埋骨之地吞食轉化,將會進一步壯大我的召喚軍團。”
“來吧,來吧!眼睛都盯着月亮井水的貪婪之徒,沒有血肉和白骨鋪就的道路,你們絕對無法突破重重障礙,抵達核心區域的月亮井,沒有死亡和殺戮釀造的美酒,你們絕對無法品嚐治癒身心,令沉痾盡去的神奇井水。”
與此同時,在自己的孤獨王座醒來的遺蹟守護者泰利恩特殿下,
正通過深山迷鎖的水鏡,窺視着領地裡的臨時盟友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在看見河對岸衆多的入侵者,不僅沒有害怕和惶恐,反而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臉上的熱切表情發自內心,肯定不是騙人的小把戲。
“自稱流浪法師的雷茲閣下,肯定不知道我有察看精靈王國的萬象水鏡,身爲踏上施法者道路的嫩雛,也不是一個具有極強舞臺天賦的戲子……他到底藏着什麼底牌,敢無視連我都頭疼的衆多入侵者?”
魯斌對於自己被窺視的事一點也不知情,他只是估摸着馴鹿河的水位,已經從昨天的沒過膝蓋,上升到齊腰的位置,於是滿意地輕輕點頭。
如此富足的水量,即使召喚出未完全形態的河谷獸浪,都能把入侵者全部幹掉。唯一擔心的地方是那些人不會齊心,肯定會一波一波地試探。
“不如,先放任小部分打前哨的探子過河,用腐臭孤狼發起羣攻,趁他們呼叫一大波求援的時候,再來發動目前爲止我唯一的王牌四星卡。”
遺蹟守護者彷彿聽到魯斌的心聲,或許他們都想到一塊去,泰利恩特運用自己的權限,壓制住馴鹿河的獸浪結界。
錯落分佈在河對岸的十四個“冒險者團隊”,他們歸屬的組織都在地下世界傳遞開去的情報中得知精靈王國的具體方位,以及埃隆戴爾核心區域有着較傳聞效力更神奇的月亮井水,儘可能地就近派出精銳隊伍。
他們當中的大部分成員,耐心和個人實力成正比,互相瞧着不順眼,卻沒有幾個人敢流露出過河的意向。
不過想趁機出名的傻大膽也不乏其人,尤其是現在所有人都不敢動彈的時候,身爲第一個試探的尖兵,無論後果如何,都會在北境勢力龐大的冒險者工會裡傳出名聲,唯一可慮的是敢爲第一的好名聲,或是類似“不知死活”等令人蒙羞的惡名。
當深秋的太陽躍出地平線,向霧氣瀰漫的叢林慷慨地灑下暖熱的陽光,一支成立沒多久的冒險者團隊“巨人之敵”,派出了擁有特殊過河本領的前鋒。
與此同時,魯斌依舊待在樹屋裡沒有起身,而是眯着眼睛看着一個盜賊打扮的年輕人,悄然越衆而出,來到河岸附近後,就從簡易的揹包裡取出一雙頗具特色的皮靴。
衆目睽睽之下,年輕人扔掉身上多餘的負擔,用細繩將褲腳、袖口全部繫緊,整理完裝束後,只攜帶慣用的匕首,回頭向頭領額首示意。
年輕人得到允許的點頭回應,又看到附近冒險者隊伍裡的成員眼神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心裡頓時激昂亢奮,回頭後目視前方的馴鹿河,深吸一口氣,猛地縱身一躍。
噗通一聲,來自“巨人之敵”的盜賊,一個猛子扎進冰冷的河水裡,手足並用地往前潛泳,速度之快絲毫不比平地走路遜色。
魯斌估摸着百步闊的河面,此人大概六十息左右就能抵達對岸,儘管年輕的盜賊是入侵者陣營裡的佼佼者,也不由地爲他暗贊幾聲。
“游泳技能點滿的冒險者,如果死在我的手裡,被埋骨之地吞食轉化,不知道能不能蛻變出特殊的不死生物,比如溺死者、水伏屍之類的河流之殤。沒準還能作爲組合卡,嵌合四星卡河谷獸浪,變成一組獨特的套牌。”
魯斌不想在一個探子身上用掉兩點法力,於是河對岸的衆多入侵者,包括“巨人之敵”的冒險者,目送這個擁有獨特過河技能的年輕盜賊,不用冒頭在河面換氣,直接潛泳抵達河對岸。
來自巨人之敵的工會成員,頓時發出勝利的歡呼,彷彿他們也成功過河似的,如此刺耳的聲音,立即引起附近資歷深厚的大公會冒險者的不滿。可是他們一句廢話都沒有說,而是立即召集人手聚集在一起,討論剛纔發生在眼皮底下的“奇蹟”。
魯斌看着第一個上岸的入侵者,在清冷的晨風中不停哆嗦着取暖,隨即飛快地脫去被水浸溼的衣服,用力擰乾後重新穿上。
“嗯……沒有備用的衣服,也真是辛苦!”
魯斌沒等年輕的盜賊向河對岸的夥伴伸手招呼,暗中對自己的召喚生物下達攻擊的命令,只是爲了執行添油戰術,特意派出四頭腐臭孤狼。
“嘩啦”一聲,藏身在地面厚厚的枯葉堆裡不死生物,幾乎同時躥躍而出,向踏上精靈王國領土的入侵者,露出被負能量淬鍊過變得異常鋒利的獠牙和利爪。
淬不及防之下,年輕的盜賊只能握緊慣用的匕首防護,左支右擋地差點失去身體平衡,只能就地翻滾躲避,不料當他奮力起身,背靠一棵合抱粗細的參天古樹就地防禦時,腳下的枯葉突然躥出猙獰的爪子。
荒原嚎狼的穿心爪再次建功,生前千錘百煉的絕招,瞬間撕開浸水後變地更堅韌的皮甲,貫穿入侵者的心臟。
“不!”
剛剛走上人生巔峰的盜賊,轉眼間被魯斌的一個簡單命令,急轉直下地送去永眠的沉睡谷。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着前途無限的年輕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貫穿胸膛的腐朽之手,然後看到落葉被風吹走後露出真面目的兇手。
荒原嚎狼咧開破破爛爛漏風的闊嘴,尖利的獠牙寒氣流淌而下,對於彌留之際的盜賊來說,那是厄運女士開的玩笑。
“不……”
奮盡所有的餘力,年輕人發出最後的怒嚎,悲傷和憤怒的情緒如同潮水,驚起精靈王國埃隆戴爾的“居民”。
無數雀類禽鳥,呼啦啦撲扇翅膀,離開不再安全的居處,這些小生靈的危險嗅覺極爲敏銳,逃難似的從樂園似的埃隆戴爾飛走。
魯斌看到成千上萬的繽紛羽翼在視野裡呼嘯而過,驚人的數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昨晚爲何沒看到它們的身影,否則弄幾隻來燒烤,多少也能撫慰自己被幹糧折磨多日的腸胃。
河對岸,巨人之敵的成員都看到夥伴過河後遭遇的慘烈戰鬥,包括頭領在內,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紛紛離開自己的位置,衝向平靜依舊的馴鹿河。
不少崇尚正義的冒險者也想跟着行動,都被各自隊伍中的核心成員壓制住,示意他們先別輕舉妄動。
出乎意料的是巨人之敵的冒險者,趟過齊腰深的馴鹿河,竟然沒有觸發情報顯示的獸浪結界。
“會不會是過河的次數太多,已經用盡獸浪結界的源泉?”
“馴鹿河已經徹底安全,uuanhu.nt我們應該儘快組織人手過河,再遲就會被別人搶佔先機。”
……
諸如此類的言辭,立即在持續觀望的冒險者隊伍中傳遞,冒着一定的風險過河,成爲多數人的意見主流。
原本看不見的暗流在洶涌流動,理智的聲音儘管還存在,可是他們已經越來越壓制不住場面。
事態向魯斌期待中的那樣發展下去,他命令荒原嚎狼率領麾下的不死生物,纏住陸續上岸的入侵者,務必不讓他們安全地站穩腳跟。
少了一位精通潛泳的盜賊,巨人之敵的成員剩下五個人,面對五隻不死生物還是輕鬆應付下來。尤其是看上去最利害的荒原嚎狼,被慣用連臂螳螂刀的頭領用下盤斬牢牢地牽制住,場面上看他們還佔據一定的上風。
藏在樹屋裡的魯斌,臉色冷然地看着這羣安然過河的入侵者,開始陸續“喚醒”藏在枯葉堆裡的腐臭孤狼。
“唰啦……唰啦”
一頭接一頭的不死生物出現在巨人之敵的視野裡,他們開始承受壓力而惶恐不安。
尤其是不擅長近身作戰的弓箭手,這個戴着褐色翻檐帽,身穿暗綠僞裝色罩袍的冒險者,被兩頭腐臭孤狼壓制地節節敗退,就要掉盡奔流不息的馴鹿河。
魯斌盯着這隻離開大隊的孤雛,摩挲着刮地精光的下巴,過了一夜冒出短短的鬍鬚茬,手感還不錯。
“面對不知道數目的敵人,尤其是身處陷阱被獵殺的位置,跳河纔是聰明的選擇,不過離開了夥伴的默契配合,你只會死地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