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心說搞什麼鬼?當即推開門走了進去。迎面而來的是供奉神龕的主殿,非常雄偉,一種自然氣場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人望而生畏。主殿的後面,就是那座白色的佛塔,四周,坐落很多禪舍,所有房舍的佈局都很規矩,但是我直覺上,還是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除了主殿,所有的房舍,屋檐都非常低矮,窗戶也比一般藏人家的小了很多,給人一種壓迫感,尤其是房門,放眼望去,所有的門都非常小,向我們這樣身高的成年人,目測要貓下腰才能進去。這讓我很心驚,如此樣式的設計,似乎很符合喪葬方面的要求。
我回頭跟門釘做了個眼神的交換,門釘秒懂我的意思,就道:“小關爺有所不知,藏人在古代,出於一種晦澀的原因,確實有很多地方會把門設計得這麼小。”
“什麼原因?”我看門釘雙眼放光,似乎終於找到了讓我對他刮目相看的突破口。
“一種預防措施,預防一種叫弱郎的東西。”門釘道:“藏語弱郎譯爲行屍,由於藏人尊奉天葬,人死後會放到野外喂鷹,所以很多地方都有人死後變成行屍的傳說,據說那是人生前未完成的餘孽,死後會出來作怪,專門害人。傳言很多天葬師都目睹過,行屍不會彎腰,所以人們就把門設計小一點,防止行屍闖入,不過這種矮門建築自改革開放後基本消失得差不多了,像這裡還保存這麼多的,實屬罕見。”
“那藏區草原住蒙古包的牧民怎麼辦?”我壞笑道:“他們豈不天天做噩夢?”
門釘懵了一下,完全沒有料到我會插科打諢,如果鬍子在,可能我的思路會更開闊。
看他爲難,我只好迴歸正題,於是點了點頭:“估計這所謂的行屍,就是咱們行內人常說的起屍吧?”
門釘忙道:“藏人口中的行屍,也分三六九等,但是聽上去似乎比起屍還邪乎。”
看來門釘在這裡呆這麼多年,也並不是混日子,於是我遞給他一支菸,讓他繼續說。
門釘故作神秘道:“行屍起屍時有很多種形態,傳說總結下來的五種,膚起和肉起兩種行屍是最好對付的,水火都可以剋制它們,不過據說這兩種行屍具有傳染性,接觸到它們也會秒變成跟它們一樣的怪物。剩下的三種分別是血起、骨起和痣起,這三種行屍一旦出現,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降服了。”說着,門釘做了個扭掉腦袋的動作:“基本上沒有人有那麼好的身手可以靠近這三種行屍,並扭掉它們的腦袋。”
有,誰說沒有?我暗自琢磨,小刀簡直就是它們的剋星。我想起了當年羅布泊之夜,小刀跟夜貓子的那場瞬息結束的激戰。小刀的祖先如果真的來自雪山深處,而唯獨藏區有這種矮門房,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必然?
帶着疑惑,我繞到主殿後面,站在佛塔的乾位,再次環顧了一下喇嘛廟的大致格局,越看越是心驚,最後感覺後背都有些開始發涼起來。
門釘在一旁對我極力的察言觀色,我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心態,對於門釘的瞭解,只界於他是二叔派到藏邊一個很忠心的夥計,東北虎內部對他這個人知道的也不多,此人也不出名,不過從他或多或少透露的一些內容外,基本可以判斷出此人並非看上去那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點深藏不漏的韜晦,這可能是常年混在邊境養成的一種自我保護,或者另有原因,希望他不要跟二叔電話裡那個“撤出西藏”的計劃有關,否則我極有可能又會掉進另一個坑裡。
很顯然,門釘看出了我的變化,就問:“小關爺,佔乾爲尊,您不用這麼跟我客氣,我這條命,還是老關爺撿來的。”
我暗說你丫別忙着表忠心了,我二叔手氣就那麼差,撿了你這麼一個矮矬黑?於是嘿嘿一聲:“我站乾位,是爲了看看這喇嘛廟到底隱藏着什麼乾坤,你多心了。”
“那您看出了什麼沒有?”門釘試探性地看了我一眼。
“看出來了。”我吸了口氣:“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整座喇嘛廟的設計,跟中原的樣式家族設計出來的建築非常像。”
“您是說......”門釘也吸了口氣:“陰宅?”
我點點頭:“只是不知道,藏區怎麼會存在這種樣式!你在西藏這麼些年,有沒有看過中原樣式家族來過藏區的記載?”
門釘搖頭:“沒有,藏人建築自成一派,跟雪山一樣,講究很簡單明瞭,恢弘大氣,像這喇嘛廟的風格,我也是頭一次見。佛塔、主殿、山門這三大件到沒什麼,就是這些禪舍,您剛纔說像樣式家族設計的陰宅,其實我有個更深一層的感覺。”
“直說。”我發現這門釘似乎若有若無地在引導我的思路,更讓我想看看他到底要打什麼算盤。
門釘放低了嗓音:“古人停放死人用的義莊。”
你引導我思路的計劃落敗了,我暗自好笑,看來我多心了,這門釘應該沒什麼陰謀,只是想慢慢扳回自己的主導地位。這不是他的錯,想想也是,我一個小字輩,如今當了人家的爺,到西藏後,不但不事事聽這個地頭蛇的,還挖苦過他,顯然他心裡是急不平衡的。
“可惜,我活這麼大,沒見過義莊長什麼樣啊。”我又走到佛塔的巽位,摘掉圍巾感受了一下,不禁奇怪:“爲什麼沒風?”
“巽位沒風?”門釘走了過來:“那您去震位試試?”
我看他眼神閃爍,盯了他半天,他尷尬地笑笑:“別當真,我也就是說說。”
但我還是走到了震位,一陣幽風,吹得我一個機靈。什麼情況?巽位無風,震位少雷,風雷相顧,陰陽顛倒,這地方大凶啊!
門釘見我皺起眉頭,他這次卻不說話了,似乎要看我笑話,我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知道他必然做了很多攻克,看來開始這孫子裝傻,並非是踩盤子的功夫下得不足,而是想給我這個遠道而來的小關爺一個下馬威。
哼哼,小子,若是以前,你小關爺恐怕真的就被你瞧扁了,可惜,現在的小關爺好說歹說,也是從死人堆裡爬過好幾次的。
我拿出羅盤,圍着佛塔走了一圈,果不其然,八卦方位全部是倒過來的,乾坤顛倒,這不是門釘說的大凶,以前聽鬍子講過,這種設計,最常見於古代道館的鎮妖塔,陰陽顛倒,說明鎮妖塔下面有個地宮,跟地上建築一模一樣的設計,也就是老手藝人說的鏡兒宮。看來這喇嘛廟下面,果然有東西!
“唉,關心小老弟,你還是來啦!看來火車上那一卦,你的確沒放在眼裡,給你念卦辭的那傻小子,估計一分錢也沒拿到,難怪,我看他也一副窮酸樣。”
我聞言一驚,忙尋聲望去,不知何時,寶殿的飛檐下站着一個老者,身着大褂,手捻白鬚,好一副道骨仙風,他的另一隻手,端着一副金黃色的算盤,輕輕一晃,算珠噼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