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的光明似乎來的晚之又晚,當留香苑的人們拖着疲乏的身體步出屋門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氣襲來,不由的緊了緊衣服。
留香苑的老鴇從走廊急匆匆的走過來,因爲今天是雪薇離開留香苑的日子,老鴇不得不起了個早。
老鴇走到秦雪薇的屋前停住,喊了聲雪薇起了嘛,我進去了。說完就推門進去了。
只見屋內空空蕩蕩,已沒有了一個人。秦雪薇的行李也被收拾的一乾二淨,難道雪薇已經走了,不可能啊雪薇應該和自己打招呼的啊,轉目一看,地上是一個破碎的茶壺,老鴇心中不由一陣疑惑。再看原來放置斷琴的桌子上也空空如也,雪薇竟然不辭而別了。
老鴇急忙走出屋子,見到隔壁晴兒的丫環問道:“早晨進到過雪薇小姐嗎?”丫環回答沒有。
老鴇又下得樓下見人就問道:“見過雪薇沒有?”
然而回答的莫不是沒有。
這時留香苑的王叔進來,老鴇急忙上前問道:“老王,早晨見過雪薇沒有?”
王叔也疑惑道:“怎麼啦,我沒有見到啊,我這不是正等着雪薇小姐走呢。”
老鴇焦急道:“雪薇不見了,屋子裡她的東西都收拾乾淨了,估計自己走了。”
王叔也焦急的說道:“哎,這孩子,姑娘家一人去哪裡啊,這路上如果有什麼好歹可怎麼辦!”
老鴇碎道:“去,能有什麼好歹,瞎說什麼”,可是老鴇雖然說着不擔心,但說完話時也不由嘆了口氣。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中原各派高手彙集禪宗大殿,舉起幾十年一見的武林大會,大會中有崑崙、武當、點蒼、青城、鐵劍門,等等的江湖代表門派,其中還有一些江湖遊俠像奪命遊俠宮無悔、摧心掌展路、四海神拳楊四海等一些江湖出名已久的各路江湖俠客。
這次各派代表早已在禪宗山下鎮上的豪客來客棧住下,只是一時因爲禪宗宗主了痕大師正在閉關,才得以拖延至今。昨日禪宗傳出了痕大師已出關的消息,衆位武林同道才上禪宗,舉行了這武林盛會。
這次大會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流雲亦,聯合天下武林同道共同協力一舉剷除邪教賊子流雲亦。
先有三年前流雲亦血屠崑崙山,之後傳出禪宗法宏大師被流雲亦偷襲致死。失蹤三年後此賊子竟然又出現江湖,先後武當、點蒼等一些門派的重要人物均被流雲亦的大光明神功所害,一時羣雄無不義憤填膺,都欲殺之而後快,只有青城派的人一時莫不作聲。青城派本不欲前來,只因江湖武林貼下達,也不得不派遣門下幾個得力弟子前來赴會。
禪宗了痕大師也甚少言語,默許了這次的武林追殺令。
一時,江湖風起雲涌,殺機四伏,各門派都派遣出門下精銳前往尋找流雲亦的蹤跡。
而此時流雲亦卻正在前往香巴拉方向的馬車上癡癡發呆着,懷中緊緊抱着的正是秦雪薇。
昨夜駱君芳尋得馬車後將流雲亦打點上了車,又去收拾了秦雪薇的行李,正欲出門卻看見桌子上放着一把斷琴,遲疑了片刻順手拿起斷琴離開了留香苑。
馬車一路顛簸向着天山進發。
去天山路途之遙遠不是一兩日就可以到達的,而且此時馬上就要進入寒冬季節,越往北走,路途越艱難,雖然車上駱君芳已備了許多幹糧,卻也無濟於事。
車伕應是已得駱君芳打點,曉行夜宿,並沒有絲毫不滿的走着。
而車中的流雲亦只是緊緊的抱着秦雪薇,盲目的發呆,毫無生氣。
可能是由於天冷的緣故,秦雪薇的身體雖然日漸冰冷,卻並未出現人死後的跡象,只是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車伕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穿着厚厚的皮襖,抽着一袋不知名的旱菸,抽打着馬屁股,迎風而上,也不在乎車後的死一般安靜。
車子行了四五日已達甘肅境內,到達一處酒館,車伕先是要了幾兩燒酒,喝着正好驅除幾分寒氣,叫了食物又叫客家給熬點稀飯類。
不一會兒酒食已上,車伕端起部分食物和稀粥走到車前,打開門說道:“年輕人自己也吃點吧”,說完放下東西回到桌子上喝起了燒酒。
流雲亦也不知是否聽到車伕的話,只是將碗中的粥用勺子舀起來,遞到秦雪薇嘴邊說道:雪薇吃飯了。
說完將勺中的粥向着秦雪薇的嘴脣輕輕倒了下去,粥湯順着秦雪薇白皙的臉頰流下來,流雲亦急忙拿起旁邊的手絹替秦雪薇擦拭着,只是不知秦雪薇是否吃下了粥。
看秦雪薇吃完一勺,流雲亦急忙又去舀了一勺又繼續給秦雪薇吃。
這樣的場景已經持續了四五天了,從離開朔方城開始流雲亦就開始變成這樣了。
有時候車伕看到心中也不免一陣傷心,他難道不知道這對死者是一種折磨嗎?
一個人已沒有氣息的人怎麼還會吃飯,一個死人又怎會感受得到懷中的溫暖!
他是瘋了嘛?已沒有人知道。
一個人如果真的可以瘋了的話,那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至少煩惱少了許多,牽掛少了許多。
可是流雲亦不會瘋,因爲他也不能瘋,他只是將心中所有的思緒都拋向腦後,然後靜靜地陪着秦雪薇,直到永遠。
永遠有多遠?
天涯豈非就是咫尺,而永遠呢?
寒風亂舞,再往北走地面竟已有積雪的痕跡,天氣愈加寒冷。
又行得兩日,應是已接近大沙漠邊緣,這邊荒無人跡,甚至連鳥獸也不曾有幾隻。晚間車伕轉了半天卻終找不到一處民居,看來今晚要露宿荒野了,只是寒風呼嘯,這夜晚也怕是異常難熬吧。
車伕又行了裡許,見得前方有一處殘垣斷壁,正好晚上有個人避風的地方,尚可勉強過夜。車裡應該沒事,車皮是牛皮所制,耐寒保暖,他二人應當無礙。
車伕過後向流雲亦說了聲今晚就在這兒過夜吧,沒辦法了。流雲亦也沒有搭理他。
車伕找到一顆枯樹幹將馬車栓道樹幹上,又替馬兒找了些還帶有枯葉的樹枝放到跟前,任它晚上胡亂啃食。忙完這些他又找了些樹枝堆到斷壁的角落裡,點起火來。只見火光搖搖晃晃,忽左忽右,時而旺盛時而堪堪欲滅。
車伕蹲到牆角,不知從哪裡找了個破被窩,一半鋪在地上,另一半蓋在身上,又從懷中掏出幾個餅子和一個酒葫蘆,就開始一口酒一口餅的吃了起來。吃完一頓晚餐,車伕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緊緊了身上的被窩,閉上了眼。
夜越來越深了,車伕翻了個身又繼續不動彈了,他竟已睡熟了。
寒風弱了許多,只是在風中還零星的有幾瓣雪花,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堆,分外妖嬈。
黑暗中似乎有兩條幽靈般的身影正在逐漸接近馬車,一個人影向着馬車的門前行去,另一人則轉向了馬車的背面,,看來這兩人已是商量妥當,要前後夾擊車中之人。
在接近馬車十幾米距離,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在凝神靜聽。
只是在這寒風凜冽的夜裡,就連呼吸似乎也成了絕響。
兩人見毫無動靜,於是快步奔到馬車旁,其中車門前一人正欲用掌力破門,卻被另一人手勢所制止,而後這人搖了搖頭,然後用手指了指車門,看兩人如此小心應是多年混跡於江湖之人。
後面這人抽出腰際寒光閃閃的寶劍,已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先前一人微微點頭,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去戳開了車馬,看到了裡面的景象。
這一看,卻驚得此人差點驚叫出聲。
藉着朦朧的月光,在加上武林中人向來夜間多行路,也練的一雙夜眼,只見車內一雙血紅的眼睛正靜靜地盯着自己看,而他的滿頭長髮隨着門外刮來的風恣意狂舞,仿似幽冥而來的魔鬼一般,端的是無比駭人。
不由自已的後退幾步,後面這人見同伴如此驚慌失措,也是莫名心慌,也不顧什麼危險了,提劍向着車內刺去。
劍已刺入卻好像並沒刺到什麼物事,正欲收劍在刺,卻不料自己如何使勁都拔不出劍了。
一陣驚駭,正欲棄劍,耳邊傳來一絲金屬斷裂的聲音,同時自己因爲用力太猛致使自己向後倒飛出去。
暗黑中似乎又有一縷寒光從車**出,向着剛纔之人急射而去,只聽噗的一聲,似乎是身體被洞穿的聲音,而這人也同時掉到了地面,掙扎了兩下,卻再也不動了。
車前面的那人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卻分毫沒有動彈,只見車中之人頭都沒有轉動一直凝望着自己,而手裡卻不停歇,雙指夾劍,然後斷劍,再然後將劍射出,整個動作熟悉流暢,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門前之人就這麼和流雲亦對望着,忽然只聽此人一聲大吼,轉生奪路而奔,竟連已死的同伴也不管了。
待此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流雲亦的血紅眼目才稍微恢復了點清明,伸手將車門關上又無聲無息了。
車伕應該也是留了一個心眼,聽到驚叫聲,立刻翻身起來,向着馬車跑了過來。過來看到馬車無恙,又問道:“年輕人沒有事吧,剛纔好像有什麼驚叫聲。”
車伕見車裡沒有反應,急忙拉開車門,只見流雲亦還靜靜地抱着懷中的姑娘癡癡的,心道沒事就好。料來沒什麼事後,車伕回到斷牆旁添了幾根枯枝,火焰逐漸又高了起來,完事後他就鑽到破被窩裡睡了起來。
第二天,車伕清早起來,收拾一番,嘆道真鬼天氣真要凍死人了,走到車旁,只見不遠處躺着一個人。謹慎的走過去,此人胸口赫赫地插着一把斷劍,人已經死了多時了。
車伕心中害怕,忖道:昨天夜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趕快將這兩人送到好回家,以免小命栽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推開車門說道:“年輕人,怎麼也吃點東西吧,不然還沒等到天山了,你的身體就跨了,還如何在繼續走下去”,見流雲亦還是恍惚而無聲的,低頭哎了一聲,坐到車前,拿出乾糧和燒酒就着吃了點就開始趕路。
又走了兩天,並無什麼事情發生,車伕心中略微放心了。
這一日,車伕駐足瞭望,只見前方一望無際的荒漠,風沙滾滾,不見一絲生氣,知道是已到了沙漠的邊緣,在往前方應該都是無邊的荒漠,直至走出沙漠還得走些時日纔可到達天山。可是馬車走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馬車走進沙漠只能是自尋死路,雖然可以繞過沙漠,可是繞的話還不知要走多久呢!少則一月,多則數月都有可能。眼前這片沙漠之廣,實屬罕見,聽說在以前這片沙漠也不是太廣,只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沙漠的邊緣逐漸向外延伸,附近的村莊、部落什麼的不得不搬離了家園。
車伕向流雲亦說了情況,流雲亦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秦雪薇縛到背上,順手拿起一些乾糧,然後跳下車向着無邊的沙漠昂然走去。
車伕望着流雲亦的身影,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力量的存在。
愛情的力量!
這世界也只因有了愛的力量,纔會變的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善良。
車伕望着逐漸消失在視線中身影,心中似有熱淚留下,轉身向着歸路而去。
待車伕走後,只見在不遠處慢慢出現一個乞丐,是的一個乞丐。
他衣着破爛,甚至衣不蔽體,但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他的臉上塗滿了泥漿,不過在如此寒冷在地方早已凍在了臉上;他的眼光銳利而精光閃爍,目光的方向卻是沙漠裡流雲亦消失地方。
他在此佇立了很久,擡頭望向蒼天,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西邊落幕,紅霞滿天,他已向着另一個方向而去,這個方向是走向崑崙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