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已經完全的安靜下來了,唯一的一種聲音就是樹林間偶爾傳來的幾聲獸類的聲音,是白天打死的動物的父母還是子女,他們是在呼喚還是嗚咽?
晚上的篝火盛會實在是太累了,所有人都倒在了暖和的屋子裡美美地做着一個個安靜的夢,就連最好動的雪兒也不來纏着流雲亦了,喝了幾口酒也回屋休息了。
村子裡自己釀的酒,沒有酒館裡的那種辛辣,而是暖暖舒服的感覺,只是後勁挺大的。
雪兒今天是特別的開心,可能永遠她都會這麼開心下去。沒有了父母的守護,自小和爺爺一塊長大的她,悲傷無濟於事,只能尋找挖掘快樂,因爲快樂纔是一輩子的。
人的一生都曾嘗過辛酸苦辣,可是最後還是快樂佔據了大部分,就好像沒有過快樂的人那麼他的一生也許是殘缺的。
可是流雲亦的人生卻並不殘缺,至少到目前。
他也有過快樂的時光,可是已經忘記了是在何年何月、何時何地!
流雲亦人生的大起大落、悲恨交加,這卻並不意味着殘缺,也是這是一種生活的真諦,一種命運的磨礪。
流雲亦躺在牀上,他並沒有睡着,牀前是忽明忽暗的爐火,映着他堅定的眼神。
正如雪兒爺爺說的自己還有事情要做,不可能永遠的耽於平靜。
很多事要等着自己去做,真的很多事!
曾經那麼多的艱辛都挺過來了,這個世界還有何懼?
屋外忽然傳來呼呼的作響聲,起風了。
風聲越來越急,似乎連門板吹的都開始嗚咽不已。北風起了很久都沒有止歇的跡象,似乎還零落的吹起了雪花。
流雲亦正欲閉眼安睡,忽然外面隱隱約約地有人的腳步聲,瞪眼一看只見窗外火光一片,外面似乎起火了。
流雲亦起身推門而出,眼中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只見外面一片火光,村裡的屋子都熊熊燃燒了起來。
而正好有兩人舉着火把向自己所處的屋子走來,流雲亦一看江湖打扮不是村裡之人。
兩人一見門口站着的人,仔細一看不禁大驚失色,扔掉火把轉身就要逃走,流雲亦哪能任其逃走,飛身一躍,向着兩人背後各踢了一腳,兩人瞬間飛出很遠,倒着了地上,痛苦的扭動着。
流雲亦也沒管兩人,只見火隨風勢,越燒越猛,雖然天上飛下幾片雪花,落入火中卻是微不足道了。
村民們屋子旁邊都是垛着的生火做飯用的木柴之類東西觸火即着,一時火光滔天,可是卻沒有幾個人出來救火的,可能是因爲昨天晚上酒喝多了的緣故吧。
流雲亦轉頭一看雪兒和他爺爺的屋子也起了火,急忙飛奔過去,竄進雪兒屋內,一把抱起雪兒就往外跑。
外面寒冷異常且紅光滿天,雪兒一出來就被驚醒了,雪兒本來因寒冷而顫抖的身體一看眼前情景頓時呆住了。
流雲亦急忙推了雪兒一把,說道:“快去喊人救火,我去救爺爺,快點。”
雪兒頓時反應過來,急忙撒腿就跑,連跑連喊道:“快救火了,失火啦,大家快起來。”
流雲亦兩步進得雪兒爺爺屋內,只見牀上空空蕩蕩的,那還有人,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急忙跑出屋內,剛出屋門左右前三個方向三道勁風突襲而來。
腳下微一用力,流雲亦身體已沖天而起。
流雲亦待在村裡一直也沒有去感覺自己功力及體內真氣的變化,可是自從一箭將一隻大熊射穿之後,才發現自己體內竟然另藏玄機。爲何體內空空蕩蕩的毫無真氣,但一使用功力時瞬間就涌現出真氣呢?這樣的真氣毫無來由只好像由天地而來,毫無阻礙。
流雲亦晚上一琢磨,纔想到可能是當天自己在尋找秦雪薇無蹤之後機緣巧合之下,悟得了易筋經另一境界。
剛纔略微一試,可真得心應手,隨心所欲。
三個方向的偷襲者應也是高手,只見流雲亦奇功如此高絕,微微一滯,趁着流雲亦下落之際,三道劍影向着他砍、削、刺而去。
流雲亦何等功力,又得易筋經悟得天地之境,何懼這些。
流雲亦伸出雙指,火光中似乎有幽光閃爍,瞬間夾住刺來的劍鋒,輕輕一帶,向着砍削而來的兩把劍而去。流雲亦一鬆手,三劍相撞,火星乍現,三人同時退後,將流雲亦圍在了中央。
流雲亦環目一顧,只見其中一人正是在禪宗山下豪客來客棧武當派被人稱作劉正的人,而其他兩人則沒有見過。
這時劉正道:“流雲賊子,你殺害天下武林同道,今天你就將斃命於此。”
流雲亦卻不說話,只是冷眼瞪着劉正。
又有一人道:“劉正師弟何必和這賊子脣言廢語,一起上先殺了他再說。”
劉正暗道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知此人功力之高,我本想拖延到周掌門和快刀手凌風到來,可是看到點蒼掌門如此說了自己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對,大家一起上”,說完三人就又圍着流雲亦纏鬥了起來。
幾十招過後只見從黑暗中又現出兩人加入了戰圈,一人使一把精光深深地寶劍,一人使短刀。
月前以武當掌門劉正及點蒼掌門蒼松之爲首的一行精銳前往天山崑崙一帶尋找流雲亦下落,可輾轉反側無所收穫,衆人在武當劉正的示意下待在了天山待命。
不久劉正忽然得到消息說流雲亦出現在邊陲地帶的一個小村落裡,衆人於是前往尋找。
正好在今日晚上終於發現了流雲亦,而正好這個小村裡正在舉行篝火盛會,衆人也一時沒有察覺外來者的到來。
劉正帶領着二十多人,全爲武林高手,其中有人道:“劉兄現在我們是否合力將流雲亦殺與此處?”
劉正略有所思的道:“不可,此事最好在夜晚偷襲,這個小村裡不一定還有光明教中人隱藏於此,且不可掉以輕心。”
那人立刻道:“劉兄高見。”
於是衆人立下計謀,趁着村裡的人半夜睡熟之時,然後放火,大亂之際然後合力圍剿流雲亦。
劉正說完這個計策後,身後又不免傳來一片讚譽聲。
其中亦有人遲疑道:“劉兄,如果放火的話,難免禍及無關之人,此舉有欠妥當。”
劉正義正言辭的道:“凌風兄所言甚對,只是如今流雲賊子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流雲亦與五人拳來腳往,遊刃有餘,偷眼向着火出望去,不免大吃一驚,雖然村民忙碌着救火,可是火勢甚大,已是不可挽回,只是不知是否有人傷亡。
流雲亦心中大怒,一掌將劉正的長劍擋開,然後一腳踢向了另一人的脖子。
只聽噗的一聲,那人瞬間嘭出一口鮮血,身子歪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了。
劉正等人心中大駭,心道此人功力竟是如此之高,五人圍剿之下還能從容擊殺一人,可怕之極。
此次共同追殺流雲亦的二十人從其中推選出五位真正高手,由五人合力擊殺流雲亦,而其他人則去放火造亂並且防止村民中藏有光明教的餘孽。
此五人是武當劉正、點蒼蒼松之、西北大俠劍無痕、快刀手凌風、鐵拳幫鐵中堅,此五人者皆爲武功高明之輩,想來對付流雲亦一人應是綽綽有餘。
不料不出幾十招,西北大俠劍無痕就慘死在流雲亦腳下,餘下四人心中雖然驚駭,但也勃然大怒。
又過幾十招後,流雲亦一掌將鐵拳幫鐵中堅拍的退後數米倒在地上,掙扎了好久才站起身來。
劉正心中大駭之下,忽見流雲亦一掌向自己拍來,頓時大驚失色,將手中長劍用力向流雲亦扔去,轉身就跑。其餘三人見劉正已跑,心中雖有不甘,但也莫可奈何,只能緊隨其後,落荒而逃。
流雲亦沒有去追殺他們,只是轉身看向了火海。
眼前的一場殺機是化解了,可是身後的呢?
火海滔滔,映在流雲亦臉上是血一般的紅色。
一場慾望之火似乎燃燒了流雲亦的身心,一片狼藉,流雲亦怔怔的望着眼前火海,已是癡呆了。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個女人嘶聲喊着:“小木,小木”,聲音悲催而絕望。
流雲亦自恍惚中清醒過來,急速跑過去。
女人見流雲亦過來,急忙拉住流雲亦胳膊說道:“阿亦,小木,小木還在裡面呢。”
小木是一個小女孩,總是偷偷的望着自己,當自己看向他的時候,她害怕的掉頭就跑。
小木所在的屋子已被火海環繞,流雲亦卻什麼也沒有管,奔向了火海。
身後傳來了女人擔心的聲音:“阿亦,不要進去,危險,不要進去,我可憐的孩子”,喊着就跪在了地上低泣了起來。
不一會兒,流雲亦衣服上帶着火光跑了出了,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衣服已着火了,只是凝望着懷中的小女孩。
小女孩雙臂緊閉,因爲屋子是土木混合而成的沒有被燒傷,可是已沒有了氣息,小女孩已是被煙嗆的窒息而亡了。
女人見流雲亦出來身上還帶着一團火急忙跑過去將他身上的火撲滅才擡起頭看着流雲亦懷中的小木。
女人從流雲亦懷中接過小木,低聲地喊道:“小木,小木”,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然昏倒在了雪地裡。
流雲亦無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裡空空的。
遠處雪兒的聲音又焦急地喊着:“阿亦,阿亦,快點過來看看爺爺。”
流雲亦急忙又跑過去只見雪兒爺爺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而雪兒跪在她爺爺身邊哭着喊着。
流雲亦蹲下扶起老人的身體,手掌貼到老人的後背,送入了一絲真氣。
只聽老人“咳咳”的醒了過來。
雪兒見到爺爺醒了過來,更是大哭了起來。
老人醒過來,只見滿目火海急忙道:“快救火,快救火。”
流雲亦低着頭道:“沒用了。”
老人轉頭看着流雲亦,眼裡從滿了絕望和哀傷。
原來雪兒爺爺晚上並沒有睡熟,心中想着衆人都睡了,小心半夜有什麼野獸進村,於是心裡就流了個心眼兒。
老人睡着忽然看見窗外傳來一片光亮,老人還以爲天亮了,可一想不對,於是立刻起身出外。出外才發現是阿雷他們家屋子失火了,急忙跑過去想要喊人救火,卻不料剛走了沒幾步,一個人影冒出來迎面就給自己一拳,於是就昏過去了。
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看着火龍翻騰,急切道:“阿亦,快看看有沒有人被困在屋內,想辦法救出來。”
流雲亦聽得老人說話,低低道:“小木被煙嗆死了。”
老人大聲道:“什麼,小木死了。”
雪兒聽到小木死的消息身體也是猛地一顫。
老人突然拉着流雲亦邊走邊說道:“快,快點救人。”
老人指着一頭說道:“你去那邊看看,”說完老人慌不擇路的向火海里走去。
流雲亦擡頭看見阿雷的媳婦正還在提着水向自己着火的屋子倒水,可是卻早已無濟於事了。
流雲亦跑過去拉住她說:“嫂子,沒用了。”
阿雷的媳婦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還是繼續響着火裡倒水。
流雲亦突然衝着她喊道:“沒用了。”
此時阿雷的屋頂早已傾塌,裡面火勢正旺。
阿雷媳婦回頭看了一眼流雲亦,然後呆住了低聲的說道:“可是阿雷還在裡面。”
“阿雷還在裡面。”
“阿雷還在裡面。”
她不停的重複着一句話,失去了一切可是他心中還有阿雷。
流雲亦突然涌出一股天地之氣,向着屋內衝了進去。
屋內早已經燒的面目全非了,阿雷倒在地上,身上還着着火,流雲亦急忙撲上去蓋住了火勢。頭頂一股炎氣衝來,流雲亦手臂一揮,一根火柱沖天飛了出去。
流雲亦抱起阿雷,莫名的悲傷,晚上還和自己喝酒吃熊肉的錚錚男兒,竟就被這一場大火燒的再無聲息了。
阿雷早被燒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觸目驚心。一陣陣燒焦的氣味從他身體傳出來,令人作嘔。
當阿雷媳婦看着阿雷的樣子時,她也沒有過分的激動悲傷,只是淡淡的不停重複道:“阿雷,你出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已經瘋了,一個人如果真的瘋了也就好了,沒有了悲傷,沒有了痛苦,也沒有了失望與仇恨。
可是流雲亦沒有瘋,他心中充滿了悲傷、痛苦、失望、仇恨。
身邊不停地響起哭喊聲和無助的嗚咽聲,都在昭示着這一場慾望之火的威力。
火光妖豔,它在譏笑,笑的貪婪,笑的瘋狂,譏笑人類的愚蠢,譏笑人類的懦弱。
這世界......
流雲亦也在譏笑,他又在笑什麼?
是的,他在笑這世界,可悲而蒼涼。
心碎的笑聲!
流雲亦已跪倒在了地上,就那麼靜靜地跪着,跪着!
火勢慢慢降了下來,最後重歸混沌,只剩下空氣中濃濃刺鼻的煙味,盪來盪去,不曾離去。
村子裡除了阿雷媳婦喃喃自語的聲音和大火逝去之後的火堆裡偶爾傳來“噼啪”聲音之外已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安靜的就好像死了一般!
死了嗎?
還有人沒死,他們還得去埋葬死者,還得去迎接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