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幸福,抓住了就不要放開。】
聽到莊皇后的問話,鳳璟曌神情帶了幾分疲憊和傷色,努力扯了扯嘴角,對着莊皇后嘆道:“母后,父皇他……”
鳳璟曌的話並未說完,看到他的神色,莊皇后同身後的容妃蘭妃,卻是心中一動,聽明白了,故齊齊色變。
怪不得那些御醫各個都言辭閃爍,寧願被嚴懲也要說,皇上得的是奇症,所以皇宮在天下各地懸賞重金,往求得天下能醫出手一治。怎料,千盼萬盼,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太子,會不會是那醫者診斷錯了?”蘭妃擡起那雙含煙帶霧的雙眼,顫聲問道。
“回蘭妃娘娘,皇上得的並非奇症,這彈石脈,尋常醫者都知曉,皇上這病,如今已是回天乏術了。”蒼瀾上前一步,清冷如玉的聲音打破了衆人的幻想,那蘭妃聞言,更是淚珠直落。
“你就是揭榜的那人?”莊皇后神色哀切,卻是忍着悲意,問着那個回答蘭妃話的白衣女子。
“回皇后,是民女揭的榜。”蒼瀾微擡眼,應聲道。
莊皇后還未言,靜靜站在一側的靜妃忽然間出聲道:“皇后娘娘,這個人早先立了生死狀,如今又說治不了皇上的病,還敢在此胡言亂語,實屬狂妄,就應該按照那生死狀,拖出去斬了!”
本是如黃鶯玉珠般美妙的聲音,此時卻是說着刻薄惡毒之言,真是可惜了,蒼瀾垂下頭,掩去了眼中的一抹嘲諷。
“這位女醫者,你該怎麼解釋?”莊皇后似是習慣了靜妃這般插話,神色不變,轉而也看向了那個垂首的白衣女子,問道。
“既然民女已經簽了生死狀,就不怕有這一天的到來。而那生死狀上也明明白白寫着,聖上若非死脈絕脈,民女定是竭力救治,不敢懈怠。”
莊皇后定定看着眼前不卑不亢回答的白衣女子,又看着她那近乎天人般的絕色容顏,直覺她不簡單,定不是一個普通的醫者。
“你師承何處?”
聽着又被問起這個問題,蒼瀾心中一時有些不耐煩了,面上卻未顯露。若是自己給不了這些人一個滿意的答案,或許今天她就很難從這座皇宮走出去了。更何況,這個鳳離燕宮跟她熟悉的那個阿修宮完全不同,這裡,可以說,那些所謂的上位者都已經習慣了隨隨便便取人性命。
先前面對太子鳳璟曌,蒼瀾絲毫不擔心這個問題,但此時面前站着是莊皇后,靜妃,蘭妃和容妃,這四人之間暗潮洶涌連她這個外人都能看得出來,若是自己一言不慎,很可能會遭殃。
蒼瀾想了想,聽到心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嘴角有些微揚,依然是平淡的聲音,帶着幾許恭敬的神色,回道:“民女師承神醫,雲歌子。”
鳳璟曌在一旁默不作聲看着,此時聽到了蒼瀾的回答,“師承雲歌子”,眼中一抹奇異一晃而過,便上前兩步,對着莊皇后道:“母后,剛纔兒臣已經向御醫求證過了,他們懼怕受罰,所
以不敢說出父皇的病情,而這位葉姑娘所言並非虛假,兒臣惜她這份膽氣,便決定要封她爲鳳離國神醫,母后意下如何?”
鳳璟曌話罷,那一直站在莊皇后身後的蘭妃,瀲灩水眸中劃過一絲複雜,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容妃也在一旁默默拭淚,不敢多言,莊皇后掃了一旁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的靜妃,點了點頭,只不過目光移到龍榻上昏睡的那個身影時,蹙起的眉頭再也舒展不開,神色也掩飾不住憔悴,道:“隨你做決定吧,璟曌你先照顧着你父皇,本宮就先回去了。”說罷,不待衆人恭送,便拂袖出了寢殿,容妃同蘭妃相視一看,對着鳳璟曌說了句,也跟着出去了。
留下的靜妃收回了看着莊皇后離去背影的目光,冷哼了聲,目光再次落在蒼瀾身上時,帶着幾分灼人的嫉恨,想不到太子和那皇后竟然都護着這個來歷不明的卑賤之人,便轉身對着鳳璟曌緩緩道:“太子,既然你已經將這位神醫留在了宮中,那本宮能否借你這神醫一用?”
鳳璟曌猶豫道:“靜妃母,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靜妃見他沒有立即答應,臉色微變,但是想到自己要問的事,卻是忍住了心中的不滿,轉身對着蒼瀾,目光十分不善,道:“那我問你,雙珠夏花,可有解?”
“無解。”蒼瀾直覺說出了一個答案,卻是讓靜妃的臉色瞬間蒼白。
“不是的……”靜妃聽到這個並不是自己要聽到的答案,陡然後退一步,本是明豔如花的容顏一下子枯萎了般,但是依舊帶着堅硬的花刺,讓人可憐不起來。
“靜妃母,怎麼了?”鳳璟曌欲上前,想扶着那搖搖欲倒的靜妃,卻被她一把推開來,緊接着,靜妃惡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便奔出了寢殿。
“你方纔可曾怪我沒有出手相救?唉,我也是有苦衷的……”鳳璟曌收回了手,轉身臉帶歉意,對着蒼瀾道。
“民女不敢。”蒼瀾再次聽到鳳璟曌不再說“本宮”,而是稱“我”,眼中已經是平靜無波。
知道的越多,可能禍患就越多,這個道理這些年也早就想明白了。
一個時辰後,天色已經變得如墨般漆黑,寢殿中卻是燭火通明,蒼瀾瞥了眼那桌上的沙漏,便定定地看着那龍榻上沉睡的中年男子。
那隻保養得當的手絲毫不像是一個已經五十歲男子的手,在蒼瀾的注視下,微微一動。
從長達一年的昏迷中甦醒過來的鳳帝,身體極其消瘦,面色蠟黃,似乎喘氣呼吸都十分艱難。
剛剛睜開眼,便看見金黃的燭火下,一個白衣女子的側身剪影。
鳳帝只是看了她一眼,可這人的氣質和容貌,瞬間同記憶中一個身影重合起來,心思微動,畢竟經歷過諸多世事,一眨眼,便猜測到了許多。
蒼瀾的紫眸定定看着龍榻上的男人,聽見他因着剛甦醒,聲音嘶啞不堪,一字一句,艱難吐字:“想不到你沒死啊,當年派出百名死士刺殺你,是孤的命令。”
蒼瀾聽着這個嘶啞驚人的消息,身體不由一震,紫眸中平靜陡然碎裂,再也掩飾不住憤恨,連聲音都冷如冰寒,質問道:“爲什麼?”
牀上的男人聽着這聲質問,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的樣子,慢慢道:“爲了璟曌的正統地位,孤必須幫他掃除一切的障礙,就算是孤的親生兒子也會毫不猶豫殺掉,所以知曉那個預言的你,定是不能留下的。”
“不過是一個預言,你便要取我性命,哈哈,不成想,我活不了的理由就是因爲你的疑心不愧是習慣了掌握生死大權的人。”蒼瀾聽着那個輕易毀去自己性命的理由,突然間覺得十分好笑,簡直好笑到了極點,纖指拾起一縷紫發,輕輕俯在那牀上男子的上面,幽聲道:“其實呢,站在你面前的我,並不算是一個活人,若真較真起來,當是借屍還魂,今日來見你,也不過是想看看你的下場罷了。”
鳳帝聽着她的話,那雙滄桑的鳳目陡然緊縮,蒼瀾看着他的神色大變,臉色愈加蒼白,不由嘴角再次揚起,輕聲道:“若是你沒有下那道命令,如今的你或許還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呢。”
蒼瀾說罷,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輕鬆和高興,反而更加沉悶,便看也不看牀榻上的人一眼,跨步走出了寢殿。
蒼瀾抱着雙膝,坐在空曠的大殿中,低聲道:“鏡魂,你想說什麼,我聽着呢。”
一個聲音從界域中傳來,似是帶着幾分擔憂,試探道:“你相信那個鳳帝說的話?”
蒼瀾嘴角勾起,卻是自嘲:“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若是你發現等待了那麼久的敵人,如今都要死了,而且還是病死在你面前,該怎麼反應纔算正常啊。”
“當年不過是一個預言,他便因爲懷疑我會泄露那個預言就要殺我。也對,很多人不知道,天算師是不能隨意泄露預言的……真是可笑極了!”
“真是累,想不到阿修宮外的世界竟是這個樣子,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看到的凡塵俗世的模樣嗎?真是失望呢……”
蒼瀾一直在自言自語着,鏡魂也沒有搭話,但蒼瀾知道它是在聽着的,想到自己經歷的這一番,蒼瀾忍住了心頭涌起的蒼涼,其實也不能算是太失望了,她一直活在清殿那個小地方,看到的也只有那一方天空,見到的也只有那幾個人,所以才無法面對外面複雜的人心。
鳳帝,鳳璟曌,祁洛,馮靈,衛卿……還有那些雀閣裡的人,還有對自己很好很好的師父……
可是,那個名爲自己師父的人,他自始自終關心的一直是原來的那個“蒼瀾”,而不是如今只有蒼羽靈魂和蒼瀾記憶的她。
蒼瀾停止了自言自語,但鏡魂能感覺到蒼瀾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強烈,甚至有些瘋狂起來……不由擔心出聲:“你冷靜點!”
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聲喧鬧吵嚷,還有匆亂的腳步聲,隱約能辨析得出——“有人擅闖皇宮,快快護駕!”“來人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