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將近。
東方青蒼咬破食指,以指爲筆,以血爲墨,在塔內四方正位上畫下了咒符。每個符咒落定,昊天塔內都會更暗幾分,到四方正位符咒都已經畫完,整個塔裡就只餘頭頂寶珠尚有餘光。
東方青蒼站在中心,寫下最後一個大符。
小蘭花在牢裡看着自己的手指心疼得唉聲嘆氣。
赤衣男子卻倚着牢籠坐着,目光靜靜的落在東方青蒼身上:“她一直都這樣沉默幹練行事果斷嗎?”
小蘭花心裡還膈應着他,沒好氣的回答:“我怎麼知道!關你什麼事!”
赤衣男子歪着腦袋笑:“她很像我認識的一個女子,半點也沒有其他女人的矯揉造作。她沉穩、冷靜、勇敢而無畏,像是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比男子還帥氣……”
“你才認識他多久啊!”
小蘭花的話顯然沒被人聽進耳朵裡:“……這樣的女人,真是讓人敬慕又傾心。”
可重要的是,那個身體裡面不是女人啊!小蘭花都要扶額了,那個身體裡原來的她就是一個矯揉造作,膽小、怕死、愛哭而嬌弱的女子啊!所以……不要再拿這種目光看着她的身軀了好嗎……
“喂,銀髮男。”赤衣男子轉頭盯着小蘭花,然後挑釁的咧嘴一笑,“不管你是何方妖魔,你着緊的這個女人,我搶定了。”
小蘭花翻着死魚眼,簡直要無語問蒼天:“你確定?”
“好了。”東方青蒼喚道,“過來,站這裡。”
赤衣男子拍拍屁股走了過去:“美人兒說的每句話都這樣簡潔幹練直擊內心啊。”
小蘭花聞言只覺一陣心累。
待得赤衣男子站到符咒之上,東方青蒼二話沒說在抓了他的手臂在他手腕上“唰”的劃出了一道口子。赤衣男子一怔,等腕上鮮血落在符咒之上,一直無風無波的昊天塔內竟起了幾絲微風。
三人髮絲皆有所動,赤衣男子最是愕然的看着東方青蒼:“這法陣……”
東方青蒼一笑,眉目猖狂:“區區昊天塔能奈我何,單憑此陣之力,三界封印,我也能給它撕開。”
赤衣男子一陣沉默。小蘭花聽得東方青蒼此言亦是心驚膽戰。上古神器在他面前,不過是擺個法陣就能說炸就炸的小玩意兒……她頓覺,這世間好似沒有什麼能束縛東方青蒼的胡作非爲,即便沒有這具魔尊的身體,他也依舊隨性放肆得讓人害怕。
赤衣男子似對東方青蒼也起了些許顧忌。他默默的盯着他,不言不語。
適時,昊天塔外的天光流動,四方正位的陰影忽然往小蘭花對面那堵牆上微微一傾,誠如東方青蒼所說,昊天塔的破綻出現了。
赤衣男子尚還盯着東方青蒼失神,東方青蒼微微挑眉:“不想出去了?”
好似被這句話打醒了一樣,赤衣男子眨了眨眼,手上術法凝聚。一擊赤焰打在對面的牆上,但聞“轟”的一聲,昊天塔劇烈一顫,小蘭花腳一滑,她連忙抓住面前的牢籠,等穩住了身子,擡頭一看,竟驚異的發現在四方正位上,方纔東方青蒼所畫的咒符泛出了道道血光,隨着昊天塔震顫的越發劇烈,血光顏色更加鮮豔,幾乎把塔內盡數染紅。
赤衣男子轉頭一看,表情隨之變得極爲驚駭,他收了手上術法,轉頭看東方青蒼:“這是魔陣!”
東方青蒼咧嘴一笑,微微露出虎牙,看起來奸詐又惡毒:“怎麼,才發現嗎?赤鱗。”
赤鱗大驚:“你爲何會知曉我……你到底是誰!”
言語之間,昊天塔頂部的寶珠好似已經難以支撐,發出嘎吱嘎吱的斷裂搖晃之聲,緊接着,整座塔往下一沉,小蘭花只見自己面前的欄杆盡數彎折。
東方青蒼並不回答赤鱗的問題,只催促道:“再給此塔一擊。”看起來是在這裡已經呆得極不耐煩了。
赤鱗這時哪裡還肯聽東方青蒼的話,當即往後一退,站到了符咒外面,是打算不出去也不要被東方青蒼擺佈了。東方青蒼眼睛微微一眯,這時忽聽另一邊傳來一聲驚呼:“大魔頭大魔頭!救命啊!”
赤鱗聞言繼續大驚:“你是魔界中人!”
東方青蒼並不答他的話,只轉頭看小蘭花,這才發現那方牢籠的精鋼柵欄盡數被壓彎,沉下來的木頭將小蘭花擠到了一個角落裡去,幾乎快要將她壓扁了。
“救救救救我呀!”她應該是嚇得夠嗆,說話都結巴了。
東方青蒼咬了咬牙,似恨鐵不成鋼極了:“昊天塔正氣已泄,沒有法力也該有點氣力,你還推不開這些廢材!”他一喊,小蘭花纔想起自己現在用的是魔尊的身體,就算沒有力大無窮,但好歹也是不死之軀,昊天塔再沉現在也壓不死她呀。小蘭花穩住心神,伸手抵住沉下來的巨大實木,她一使力,忽然驚訝的發現,她的指甲竟然能輕而易舉的將面前這塊木頭挖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小蘭花大着膽子五指向前,狠狠一挖,已經被擠到她面前的木頭瞬間被截成幾段。
這是神器裡面的柱子啊。
小蘭花還在感嘆,昊天塔又是一沉,外面的玄鐵柵欄被擠壓得往牢裡一戳,小蘭花只見一根黑乎乎的影子飛了過來,徑直插在了她的胸膛上。
然後,手臂粗的玄鐵在她胸膛打了個彎。
竟然把玄鐵給撞彎了……
魔尊身體簡直比上古神器還要神氣!還沒等小蘭花感慨更多,忽又是聲巨響,塔頂的寶珠轟然坍落,昊天塔內震顫不斷。小蘭花現在是什麼都不怕了,挺着胸膛站在一片塵埃飛騰之中,眼睜睜的看着昊天塔分崩離析。
外面是小蘭花熟悉的天界氣息,她忍不住揚起了微笑,天界的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真好。
然而待塵埃落定,小蘭花突然思考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現在出了昊天塔,大魔頭得拿回他的身體了吧。想想他們在塔裡,她對大魔頭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小蘭花陡然意識到,她現在可能已經命不久矣。
廢墟之中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大魔頭從裡面爬了出來。一身的灰,滿臉狼狽。
想來也是,她的那具身體有多不頂用,她自己是清楚的,能好好的從這坍塌的塔裡爬出來,已經是要極大的本事了。東方青蒼一轉頭,與小蘭花四目相接:“剪個頭髮便嚎啕大哭而不止,方纔怎未見得你來護我一把?”
小蘭花嚥了一口唾沫。
適時,一道紅影自廢墟之中飛快的躥出,瞬間逃入天際,不見了蹤影。東方青蒼望着他遠去的方向冷冷一笑:“跑得倒快。”他也不急着去追,拍了拍身上的灰,隨即向小蘭花走來,“小花妖,身體還回來吧。”
小蘭花又咽了一口唾沫:“有件事……”
“說。”
“身體換回來了……不許殺我。”
東方青蒼默了會兒,隨即又笑了出來,一如既往的邪惡至極:“好啊,本座不殺你。”
但他臉上“說謊”兩個字明顯得讓小蘭花都能一眼看出。小蘭花想哭:“那不換了!咱們就這樣吧!一輩子都別換回來了!”
東方青蒼冷哼:“這可由不得你。”
他伸手便去抓小蘭花。小蘭花心中害怕,哪肯讓他抓,連連往後退。東方青蒼皺了眉頭:“給我站好了。”
小蘭花哆哆嗦嗦的看他:“主子說魔族的人發誓是頂用的,不履行誓言會受到懲罰,你發誓,你發誓你不殺我,我就乖乖和你換身體。”
東方青蒼冷冷一聲嗤笑:“你主子可有告訴你,魔族的人都是對着魔尊發誓的?”
小蘭花臉色一白,這……這個主子還真沒說。那這下完了,沒什麼能鉗制東方青蒼的行爲了,讓他自己對自己發誓,頂個蛋用!
見小蘭花已經被嚇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渾身哆嗦,泫然欲泣。東方青蒼看着擺出這樣表情的自己的臉,好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好似頭痛極了的揉了揉額頭:“好了,過來,隨後我留你一命便是。”
小蘭花像撥浪鼓一樣搖頭:“不不不不……你得給我個保障。”
東方青蒼眯起眼,逼上前去:“我說了不殺你,便不會殺你。”
“光說誰不會!你別靠近我!”小蘭花連連後退,但忽然之間,她腦子裡劃過一個念頭——她現在纔是東方青蒼啊!魔尊的身體在她手裡,她纔是強勢的一方,只要不讓東方青蒼碰到她的身子……
還沒等小蘭花想完,東方青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他一拉,小蘭花就看見自己的臉在面前飛快放大,還有那口雪白的牙齒……
不能讓他咬到她!
小蘭花猛力向後一掙,力道太大,但聽“咔”的一聲,東方青蒼一聲悶哼,抓住小蘭花的那隻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竟是直接被小蘭花這一下將他手臂拉脫臼了。
小蘭花此時駭得根本忘了自己的身體經不住折騰,只不管不顧的照着東方青蒼面門揮了一巴掌出去:“說了不要隨隨便便靠近我混蛋!”
啪的一聲,東方青蒼被打飛了出去,身子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摔落在昊天塔的廢墟之上。然後沒了氣息。
小蘭花打了這巴掌,然後將胸抱住,蹲在地上,害怕的顫抖:“我還想見到主子呢嚶,我還不想死。”
抖了半晌,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
小蘭花這才睜開眼,往斜裡一看,自己的那具身體如同被遺棄的破布娃娃一般躺在一片塵土之上。披頭散髮,滿臉鮮血,身體四肢扭出了個不可思議的動作。
小蘭花嚥了口唾沫,又轉頭來看了看自己的大手,然後突然之間,恍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她……她好像把自己拍死了啊……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蘭花頓時陷入了殺了自己的極度驚恐當中。
她渾身發抖,一步一跪的爬到自己身體面前,哆嗦伸出手,但卻不知道應該去碰自己身體的哪個地方?腦袋嗎,脖子扭得好像太過了點,擡腦袋起來的時候,要是斷掉了怎麼辦?抓手臂嗎?手臂好像拐的弧度很奇怪啊,真的能抓嗎?大腿呢?腿看起來好像還好……但是這不對啊!這膝蓋怎麼是往前彎的!
最終小蘭花還是戰戰兢兢的將抱住了自己的腰,將自己的上半身扶起,果然,身體一擡起來,她的腦袋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垂在了後面。
看樣子,是頸椎全斷了……
小蘭花哭喪了臉:“大……大魔頭啊……”
沒人應她。只餘她自己一臉鮮血流入髮際線,順着頭髮,滴滴答答落在塵埃裡。
好慘啊,太慘了,小蘭花傷心得連哭都忘了,只無意識的哀聲嘀咕,“怎麼辦呀,這可怎麼是好喲……”
便在她一片混亂之際,遠處傳來幾聲雷響,小蘭花擡頭一看,天邊那烏壓壓的一片天兵天將正飛快的向她這邊趕來。
領頭的是武曲星君,小蘭花認得他,這人之前還邀她主子一起去喝酒來着。但現在那武曲卻認不得她了,他一聲大喝:“魔頭休走!”話音未落,一道雷擊便嘩嘩的往她身上砸。
她魔尊之身毫髮未損,但她懷裡的自己的屍體卻變得焦黑了幾分。
現在已經夠慘了!難道還要把她屍身給挫骨揚灰嗎!這可不行!
小蘭花倉皇的左右一顧,想着剛纔赤鱗逃走的方向,連忙抱了自己的身體,不管不顧的往雲頭下一躥。在極度慌亂當中,小蘭花竟然莫名的會用東方青蒼的身體飛了。也正因爲她太過慌亂,所以都忘了回頭看一下,她不過飛了一會兒,就把身後趕來的天兵天將甩了多遠。
腳踩上了地,到了人界,小蘭花見四周無人,終於稍稍安下心來。她看了一眼自己又黑又軟的屍身,再次努力的搖晃了一陣:“不是說魔尊魂魄不入輪迴的麼,他能跑去哪兒啊?要真去見閻王,也把我的身體修好了再去啊!難道是跟在我身邊看我笑話麼?”小蘭花連忙上下左右的看,“大魔頭?東方青蒼?嚶嚶,怎麼真的不見了……”
“尊上……尊上!”
在小蘭花欲哭無淚之際,一道一聲急似一聲的呼喊自遠方傳來。小蘭花連忙抱住自己的屍身,戒備又緊張的望着那方,只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喘着粗氣從那方趕了過來,一個跟頭栽在小蘭花面前,滾了三圈,站都沒站起來,便匍匐叩地,一邊喘一邊呼喊:“小人、小人乃是魔……魔界疾行者,叩見魔尊……”
“魔界?”小蘭花聽到這兩個字就下意識的想躲。但想想自己現在的身份,她覺得總比遇見天界的人來得好。小蘭花正打量着他,白鬍子老頭匍匐着身子,腦袋也沒擡一下就道:“恭喜魔尊重回三界!”
看他這虔誠的樣,好像恨不得能卑微到土裡去一樣。
“小人自打仙魔大戰之後便一直在天界行臥底之事。今日昊天塔崩塌之聲響徹天界,小人知曉定是尊上掙脫困境,所以特來迎接。”白鬍子老頭跪着往小蘭花那裡行了兩步,簡直像是要上來抱她腳一樣的陣勢,小蘭花默默的縮了腿,“尊上不愧爲我魔界至尊,方纔那一路,除了專修疾行的小人,其他人是無論如何也跟不上尊上的。”
老頭又對小蘭花拜了一拜:“尊上,自上古時,尊上魔蹤消匿之後,我魔界常年受天界欺壓,如今孔雀軍師已一統九幽魔界,只待魔尊降臨,便可率領我等重掌天地大權。現如今,經上次仙魔大戰之後,天帝昏厥,上古神龍重回萬天之墟,魔尊僅需大敗戰神陌溪,便可使我魔界大勝……”
小蘭花腦袋裡一直一片混亂,聽他講話便覺得像蒼蠅在耳邊飛一樣亂糟糟的一片,直到他說出她熟悉的名字,小蘭花才陡然開口:“戰神陌溪是好人。”
白鬍子老頭說得正盡興,忽聽得這一句話,他愣了愣,後背微微弓起來了一點,但還是沒敢擡頭:“尊上?”
“戰神陌溪和他媳婦三生姑姑都是好人,不準打。”
魔尊叫戰神的媳婦什麼,三生……姑姑?還、還說是好人?
傳說中那個橫行三界揮一揮手就掀了一座山的上古魔尊,心裡居然有這樣樸素的是非觀?
疾行者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年紀太大耳朵出了問題,那就是魔尊年紀太大腦子出了問題:“尊上?你……”他方纔一直不敢胡亂打量魔尊,現在擡頭一瞅,才發現魔尊懷裡竟還抱着一具形容慘烈的女屍!
“哎喲……”疾行者立即叩了頭,身體有點哆嗦,登時什麼問題都不敢問了,只得附和道,“尊上說得是。”
“你。”小蘭花忽而想到了什麼,問疾行者,“你看得到鬼嗎?”
白鬍子老頭嚇得屁股都在發抖了:“看不到看不到,小人看不到也不想看到啊!”
“你先別抖。”小蘭花道,“你擡頭,你看看我,你瞅瞅我四周,發揮你最大的能力,你能感覺到陰氣麼?有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疾行者連忙甩頭。
“那完了。”小蘭花頹然的一聲嘆。東方青蒼的魂魄一定是去地府了。不是說好了不投胎的麼!小蘭花急了,她是不想被東方青蒼殺死,但是更不想一輩子都當個不傷不死的男人啊,“不成,我得去見閻王!”
白鬍子老頭聞言大驚,愕然的看着小蘭花,見小蘭花抱了女屍轉身要走,他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往前一撲,抱住她的腳脖子大喊:“尊上使不得!使不得呀!您可是魔界的希望啊!你有什麼想不開,小人願替你擔待!你可不能死啊!”
“放開放開。”小蘭花抖腿,甩開了疾行者,“誰說我要死了,我只是要去見閻王。”
在腦子裡一片漿糊的時候找到的目標總是比平常堅定。小蘭花記得,主子以前和她說過,三界封印維持三界秩序,乃是天地大道,凡人身死,仙人歷劫方可踏入冥界。她現在以這個不死魔頭之身想入冥府,大概就只有撕開三界封印這一個方法了。
可撕開三界封印……
“區區昊天塔能奈我何,單憑此陣之力,三界封印,我也能給它撕開。”
這猖狂的一句話陡然浮現在小蘭花的腦海裡。
是了東方青蒼在昊天塔裡擺陣的時候是說過這句話的。
他當時是怎麼擺陣來着,小蘭花轉着眼睛細細回想。她的記性向來很好,她還是朵蘭花草的時候,主子經常在她旁邊寫命格,有時候一個長長的命格寫到後面主子就會忘記前面自己寫過什麼。這時小蘭花就會得意的說出自己記得的事情,然後抖着葉子驕傲的等誇獎。
一個個字符在小蘭花腦海裡浮現,她激動的抓了疾行者就問:“鄴城在哪兒!快帶我去!”那是人界陰氣最重最接近冥府的地方,從那裡擺陣撕開三界封印應該是最方便的事。
從小蘭花抓住他的那一刻,疾行者渾身都在瑟瑟發抖:“在在在這邊,小人帶您去,小人帶您去。”
兩人速度都極快,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便已到了鄴城,適時正值正午,街上人還很多,小蘭花鼻尖忽然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是陰氣。
正午時分街上就有陰氣,真不愧是鬼城。
她一路尋找,終是找到了陰氣最重的地方,看着這個破敗院子,小蘭花其實是有點不想踏進去的。
這樣的三界交界地,在陰暗的縫隙裡面,藏滿了人界骯髒的氣息,權欲、性慾、怨氣、邪氣、怒氣皆化爲醜陋的魑魅魍魎,在角落裡匍匐,只待有人走過便將其拖進去,啃食乾淨。
白鬍子老頭躲在小蘭花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袖:“尊上,雖然此話有些大不敬,但咱們還是不要靠近這個地方吧,我聽人說,這是鬼城裡最不乾淨的地方了。”
膽小成這樣,真的是魔族嗎?
小蘭花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轉頭,就能看見了破敗門扉裡面爬出來的一團團形狀詭異的灰色氣息。疾行者好像看不見這些,只顧着在她身後戒備的四處張望。
這應該是魔尊的身體才獨享的待遇吧。能看盡這世上所有的醜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