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莫問看着不遠處由花崗岩砌成的城牆,說道。
“這就是約合城嗎?”依維斯看去,不以爲然地說道。約合城在“永久中立之地”的中部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城了,但是在見慣大場面的依維斯看來,還是嫌小了些。無論是比埃南羅的卡納亞,還是卡洛特平原的城牆,這座在“永久中立之地”中部赫赫有名的城池都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這二十多天裡,星狂和風楊帶着他們的軍隊在“永久中立之地”四處馳騁,有如入無人之境,至今已經橫掃小型勢力無數。求援的信像雪花一樣飛向黑衫傭兵團的指揮部。
而且黑衫傭兵團收到的消息遠不止如此。
在阿爾斯山脈,“前進軍”公然豎起大旗,大模大樣地招兵買馬。每個士兵的月薪居然有一個金幣之多,但是在這些都不算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消息就是,據傳言,“前進軍”的首領——普蘭斯第一武者達修的惟一入室弟子,曾任埃南羅帝國士官學院武技總教練依維斯將帶着武技與他不相伯仲的名爲莫問的人親赴約合城。所以,這些天來,約合城內一天到晚都忙着整軍備戰,一副大戰即將來臨的樣子。更談不上出兵援助其他勢力了。
從前,約合城雖然盤查森嚴,但是城門還是大開的,而現在卻是城門緊閉,而且黑衫傭兵團還將所有在外執行任務的傭兵全部召回,並不惜爲此付出高昂的違約金。由此可知依維斯他們雖然只是兩人,但對黑衫傭兵團造成的壓力卻是不亞於十萬大軍。
“城下何人?”城上士兵已經許多天不見有人出現在在約合城前了(誰都知道這裡將要發生大戰,誰還吃飽了沒事往城裡跑?),故而有些緊張地大聲喝道。
“我叫依維斯。”依維斯說道。
“你叫什麼?”城上那士兵惟恐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我叫依維斯。”依維斯又重複一遍道。
“你……你是哪個依維斯?”那士兵雖然聽了那名字,心裡有些害怕,但是見城下這兩人長得都眉清目秀的,也不像什麼殺神。所以纔敢大起膽子追問道。
“‘前進軍’總統領依維斯拜見黑衫傭兵團團長!”依維斯見那士兵這樣羅嗦,乾脆一下子把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
“不要問那麼多,再問我就一劍把你這城門轟破!”莫問見那士兵仍然伸出頭來,好像還要追問的樣子,於是不耐煩地喝道。
“兩位請稍等,我現在就去通報團長。”那士兵被莫問剛纔那一聲喝得頭昏腦脹,趕緊拱拱手跑下城去。
“是三位!居然敢看不到我小叮噹,信不信我一腳踢開你的城門?”小叮噹舉起拳頭,憤怒的像城頭上抗議道。但是他儘管喊得很大聲,城牆上卻沒有人作出任何反應。此時離城門還有數十米,城牆又有挺高,大家又都心慌意亂的,誰聽得到城下一個小孩的鄭重抗議聲。
卻是依維斯和莫問被他逗得輕聲笑了起來。
***“請問哪位是依維斯大人?”這時候城門上走出來一個滿面虯鬚的粗黑大個,站在城樓上甕聲甕氣地問道。
“我就是。”依維斯走前幾步,說道。
“‘前進軍’與黑衫傭兵團遠來無冤,近來無仇,不知道依維斯大人今日爲何要前來挑釁?”看着黑大個一副粗魯的樣子,說起話來倒是像個書生一樣文縐縐的。
“挑釁?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來挑釁的?”依維斯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個……那依維斯大人突然到訪是何用意?”那粗黑大個一下子被依維斯反問得幾乎不知道說什麼好。依維斯此次前來,只帶了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孩,從常規的角度來說,確實談不上挑釁。
“你是不是黑衫傭兵團的首領?”依維斯大咧咧地問道。
“在下正是黑衫傭兵團團長沙迦。”那粗黑大哥衝着城下的依維斯拱了拱手,說道。
“那好吧,既然你是黑衫傭兵團的首領,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和莫問是來投靠沙迦大人你的。”依維斯笑了笑,說道。
“你、要、投、靠、我?”沙迦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老大,你不是說真的吧?”事前莫問從來沒有聽依維斯跟他說過這些,所以這時候他也是吸了一口涼氣,極度愕然地對依維斯說道。
“正是。”依維斯說道。
“不是吧?這種謊都說得出口?”沙迦一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城下的依維斯,一邊在心裡想到,“這種謊言也未免太低級了吧?”
“怎麼?沙迦大人嫌棄我們二人才能微薄,不願意收留麼?”依維斯看城牆上呆若木雞的沙迦一言不發,又問道。
“呃……”沙迦徹頭徹尾的傻了。他雖然看上去是個傻大個,但是其實心思細膩。要不然,他也不會去修煉魔法,還進入了三、四流位,也不可能率領有三萬大軍的黑衫傭兵團呢。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沙迦傻了,是真的傻了,傻得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不過,只要是正常人,在這個時候恐怕是沒有不傻的。
“依維斯,你不會是真的要這麼做吧?你現在可是‘前進軍’的總統領,上千家企業的老闆,幾萬人的老大啊!居然千里迢迢跑來投靠這麼個一看就是個白癡的傢伙?”莫問見依維斯一臉嚴肅的樣子,以爲他要當真了,禁不住走前幾步,附耳勸道。
“你看着就是了。”依維斯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輕聲地說道。
“既然你有心投靠,沙迦當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不知道依維斯大人可有什麼東西表示你投靠的誠意?”沙迦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當然有。”依維斯說着又走前一步,笑道,“我打算將黑衫傭兵團團長之位搶來獻給沙迦大人,以表我投靠沙迦大人的誠意。”
“啊……但是我現在已經是黑衫傭兵團的團長啊?”沙迦又被依維斯弄糊塗了。他開始懷疑自己跟依維斯說的是不是兩種語言,要不然兩個人怎麼都溝通不了呢?
“所以,我現在就打算取下黑衫傭兵團團長的人頭,來獻給沙迦大人以表我真心投靠。”依維斯完全不理旁人,兀自說道。
“哦……”莫問這時候終於明白了依維斯的意思,長長呼出一口氣。他起先還以爲依維斯真的要拖着喜歡自由自在的自己來投靠這個傻大哥呢,那豈不是虧大了?
“看來,依維斯大人還是來挑釁的啊?”沙迦再傻,到這個時候也不可能不明白依維斯的意思了,他冷笑道。
“沙迦大人誤會了,不是挑釁,是挑戰。”依維斯說話間,笑着看了莫問一眼。
接下來的一切,幾乎是在一眨眼間發生的。莫問撥劍,直衝城門,接着,就聽得“鏘”的一聲,城門轟然倒地。
之後,莫問收劍,回到依維斯身邊,還若無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塵。
“酷……斃了!來,莫問哥哥快給我簽名,就簽在我衣服上。”小叮噹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大叫道。
“團長,怎麼辦?”一個站在沙迦旁邊的分隊長好不容易纔把嘴巴給合攏,轉過臉問沙迦道。
“你問我我問誰啊?”沙迦在心裡暗吸了一口涼氣,按照這樣的手段,要拿自己的人頭豈非小事一樁。
“依維斯大人,你倒是說句真心話,你到底想怎樣?”沙迦鼓了很大的勇氣,纔敢在城牆上探出頭問道。他實在是太害怕莫問下一劍的目標就是自己的脖子。
“我對沙迦大人仰慕已久,無論如何也是要和沙迦大人在一起共事的。”依維斯說道。這擺明是假話,但是那又如何?現在有誰敢說他的話是假的?
“我們約合城實在是太小,裝不下依維斯大人這樣的大才啊。”沙迦明知道依維斯是在說屁話,但是也只好苦着臉和他周旋。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讓沙迦大人委屈委屈,跟着我啦。”依維斯隨意地說道。說着,又看了一眼莫問。莫問馬上將劍拔出一半,兩人之間合作得十分默契。
但是莫問拔劍之後,心裡卻有點不舒服,這樣自己豈非成了他的爪牙?
“以後你有這種事,我也給你當爪牙。”依維斯跟莫問雖然相處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對什麼都寫在臉上的莫問的脾氣早就瞭如指掌。
“這還差不多。”莫問笑笑,說道。說完,就挺直身子,心甘情願地當起依維斯的爪牙來。
“依維斯大人,能不能容我跟我的兄弟商量商量?”沙迦在城牆上想了想,問道。
“好,我等你。”依維斯說道。
***“大家都看到了,現在這種情形,你們說降還是不降?”沙迦走下城牆,黑衫傭兵團一干高級將領緊隨其後。下了城牆以後,沙迦就發話了。
衆將都沉吟起來。降吧,他們拼殺了半輩子得來的基業就這麼丟了,實在是有些可惜。不降吧,城外那兩個殺神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啊。
“先問問他投降的條件再說吧。”一個稍微老成持重的將領提議道。
“對,對他諸將聽他這麼說,也紛紛附和道。
“好吧。”沙迦在心裡幽幽嘆了一聲,說道。他知道,這些將領已經都傾向於投降了。他們都被城下那兩個人嚇破膽了,已經沒有什麼鬥志了。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想到這裡,沙迦在心裡又自嘲的笑了一聲。
“請問依維斯大人,如果我們投誠的話,可以得到什麼保證?我們黑衫傭兵團又需要做什麼?”沙迦重又走上城牆,問道。
“我保證黑衫傭兵團全體成員及其家屬的生命財產安全,還保證全約合城所有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並且保證上述所有人的人身自由。”依維斯先說道。
“那我們又需要做什麼?”沙迦要的就是依維斯的這個保證。他們這支傭兵團的絕大多數成員,包括許多高級將領都是農民出生。從來就沒有要統一“永久中立之地”的野心,也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只是想佔着一座城池,好好地過消遙自在的日子。因此,這麼多年來,黑衫傭兵團從來不曾對外用兵,只滿足於擁兵自保。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黑衫傭兵團在約合城置下了許多產業,也擁有不少資財,他們最希望保全的除了自己與家人的性命以外,當然就是這些資產了。既然依維斯可以保證一點,那其他的也就無關輕重了。
“很簡單,我給你三個保證,你還我三個條件就行了。一、毀城,二、裁員,三、調軍。”這三點都是依維斯臨出發前和請學商量好的。風楊軍也正是按照這三點要求招降其他的小型勢力的。
“能不能勞煩依維斯大人說詳細些?”沙迦又道。
“將約合城城牆全部拆毀,黑衫傭兵團淘汰老弱一半,剩下的一萬五千精銳調往‘前進軍’總部,所部依然由沙迦大人統領。與其‘前進軍’他部一視同仁,薪金每個月一個金幣。被淘汰的那些老兵,我們‘前進軍’願出每人十個金幣作爲安撫。”依維斯說道。
迦沉吟一聲,又道,“請容我與城下的兄弟商量一下。”
“你們看如何?”沙迦問那些高級將領道。
“我們本來就沒有爭雄天下之心,在這亂世之上雖然僥倖生存,但是卻沒有一刻感到安寧,晚上連覺都睡不好,生怕被人進攻。現在既然遇到依維斯這樣的人,不如就依附他罷了,還可以保我們下半生富貴。”一個將領道。
“是啊,我的意思也是這樣。兄弟們出來賣命,都只是爲了混兩口飯吃,現在既然他能夠給我們這樣的待遇,就算降了他倒也未嘗不可。”另一將領說道。
“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將經營了十幾年的基業白白送給那個依維斯?”有一將領反對。
“我也反對,雖然傭兵惟利是圖沒有錯,但是一仗都不打就投降,身爲一個武者,我無法接受這種侮辱。”另一將領附和道。
“再說了,要是那個依維斯反悔怎麼辦?到時候我們城也毀了,軍也裁了,我們拿什麼抵抗,那不是將我的腦袋拱手送給他嗎?”又一個將領振振有辭地說道。
“他們兩個要是想要你的人頭現在就可以拿,還用等到毀城之後?”這時候,沙迦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說道。
衆將一聽,都知道沙迦有了主意,也就沒有再繼續爭論下去。
“唉,這樣的亂世,我帶着你們南征北戰,千辛萬苦才覓得此地安定下來,要毀掉這基業,要說心痛,最心痛的是我!”沙迦邊說,邊有些激動地揮着手。衆將見狀,默默無語。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在這樣的亂世之中,站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絕對保證約合城千千萬萬百姓還有你們的家屬的性命。我沙迦不能,你們也不能……這些年來,我帶着你們抵抗別人的進攻有多少次了……有二十幾次了吧?說實話,這麼多年來,我也累了。今天就算不是這個依維斯,以後也會有別人可以攻破我們約合城的城門。”沙迦說着,蒼涼地一笑,衆將這時才發現他們跟隨多年的團長已經不再是當年龍精虎猛的小夥子,已經顯出一絲蒼老之態了。
“我們降吧!希望我們跟着的人沒有錯,希望他能夠保住我們三萬兄弟,希望他們保住我們數十萬家屬。在這個亂世,我們是時候投靠一個比我們強大的人了。兄弟們,黑衫傭兵團的日子到頭了!我沙迦從今天起,也不再是你們的團長了。想降的降,不想降的走,大家都好自爲之吧。”說到這裡,沙迦默默無語地揹着雙手走上城牆。
“團長!”一衆將領都是沙迦數十年前起家的老兄弟,拼到現在能活下來都殊爲不易。數十年並肩作戰下來,這些人與沙迦的感情自不待言。此時此刻,個個淆然淚下,也全是真情流露。
沙迦是真不想聽到自己的部下有這樣的哭聲啊!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在這個亂世,有誰不曾哭泣,即使是他們這樣手上拿着武器的人!
“依維斯大人。”沙迦在城牆上,沉重地喊了一聲。
“你們是怎麼決定的?”依維斯問道。
“我們……降!”沙迦說了好久,才說出最後一個字。
“沙迦大人放心,依維斯以名譽保證,一定遵循剛纔所許之諾言。”依維斯見沙迦滿面凝重,眼含悲涼,知道此時的沙迦心中必是苦痛無比,所以也好心安撫道。
但是沙迦的悲涼之意卻絲毫沒有引起另外一個人的共鳴。
“好無聊哦,你說星狂他們煞有介事地打什麼打?我們兩個到處逛一遍,不就統一天下了嗎?還用得着養那麼多人舞刀弄槍的裝模作樣麼?”莫問頭腦簡單地說道。
如果請學在場,一定會認真地教育道:“話不能這樣說,真正上戰場的話,單個武者的威力就不是你所想的那麼誇張的。單憑個人的武勇,最多也就是看能不能想辦法幹掉敵軍的首腦,藉以瓦解敵人的士氣。但是凡是強大的勢力,不可能沒有厲害的武者。就算一個不行,人家來一堆,也足以讓你無法傷害主帥。而且真正厲害的統帥根本就不會給你可以刺殺他的機會,你的個人武勇又有什麼用呢?要是一個不小心中了人家的埋伏,還反而會在千軍萬馬中力盡而死的。而且真正有戰鬥力的部隊,就算是主帥身亡,依然可以繼續作戰。到時候,你照樣要死在亂軍之中。當然,如果是像傳說中那樣天神級的戰士又另當別論了,但是問題是你們雖然很厲害,但是還不至於能到那種級數!
“所以最後我們總結起來呢,雖然說超級武者的個人英勇對於雙方的勝負有很大的影響力,但是真正最後決定勝負的還是要靠雙方衝鋒陷陣的士兵。”
但是,現在在莫問眼前的是依維斯,而不是請學。所以莫問沒有機會聽到正面的意見,倒是被依維斯的一個超級歪曲事實的理由給矇蔽了,並且一直深信不疑。
“不行,那樣很多人會失業的。”依維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