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的女兒？”
海神正說着，卻聞羽老人立時打斷了他的話……
“沒錯……”海神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當時我正授地裂魔君之命，在人間尋覓具有潛力的少年，以便帶入魔界之中加以訓練。那日剛好經過一片水源，一時興起，便下了水想要好好涮洗一番，誰知竟然正好碰到了這件事，想必……這便是機緣吧……”
“那……那個名叫趙匡胤的男子呢？”羽老人立時又問道。
海神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不知道，當時他傷得很重，我見這年輕人忠肝義膽，是個可造之材，於是便用帶在身上的魔朝療傷藥爲他治療，待他的神智完全恢復之後，唯恐駐守在那村莊中的兵將再度追來，便趕緊將那孩子託付給了我，並告知我這孩子的姓名，要我替他爲這孩子找一戶好人家，將孩子送於普通百姓們撫養，然後便趕緊離開了……對了，那年輕人臨走之前，還將身上帶着的一些盤纏都給了我，囑咐我千萬要救這孩子的性命……哎，世間如此心善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然後你便將我的娟兒帶回了魔朝？”羽老人的表情似乎有些震怒，又強壓住怒火說道：“你爲何不將我的娟兒交給普通老百姓撫養？如今卻要她成爲了你們魔朝的走狗……”
“當時我並未想到將她帶回魔朝來，只因這孩子雖然福大命大，從亂軍之中逃了出來，不過筋骨卻並不適合習練法術……”海神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當時那年輕人雖然將她救了出來，粗枝大葉的，卻還是讓這孩子受了不少的傷，她當時只是個尚且不會走路的孩子呀！我心知若是將她送人，那便是送她去死，人間根本沒有人能將這麼點的孩子從鬼門關救回來……無奈之下，這便只能將她帶入一處深山之中，爲她的體內注入魔族真氣，又看守了她七七四十九日輪迴蝕身，這纔算是救下了她的性命……”
海神說到這裡，不由地望了羽老人一眼，只見羽老人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蒼山雪，雙手輕輕地顫抖着，幾次要擡起來，最終卻還是再度垂了下去……
“雪兒並不是法術奇才，我將她帶回魔朝之中撫養，卻也不能放任她不管，在她五歲的時候，恰巧鷹魔殿下將你請到魔朝之中，你爲劍氣宗師，而劍氣的習練脈門與法術、鬥氣不同，對天資的要求並不太高，我這纔去求鷹魔殿下，將雪兒送到了你處，由你指導……真沒想到，你教導了她這麼多年，竟然連她肩頭的胎記都從未曾注意過……真是孽緣……孽緣啊……”
“我……我……”羽老人腦中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之前與蒼山雪一同在魔朝之中生活的點點滴滴，心中不由地一痛，只覺都已滴下了血來……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羽老人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早已再度老淚縱橫，只見他俯下身去，顫抖的手再度擡起，朝着蒼山雪那滿是血跡的臉頰上摸去，不等觸摸到蒼山雪的臉頰，卻趕緊又縮了回來……
對於這數十年不曾相認的女兒，他早已覺得無比的陌生，更覺出滿心的愧疚……
“這是……這是我的女兒啊……我的親生女兒啊……”他再度輕輕擡起手來，小心地按在蒼山雪的雙肩上，將蒼山雪從地上抱起，摟入了懷中，更是開始失聲痛哭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和尚與海神二人相視一眼，沒人說話，他們早已經忘記了，如今還置身在耳死我活的戰場之中……
忽然，只聞“呼”地一聲，羽老人周身立時炸起一層烈風，吹起周圍大片地風沙，海神與和尚二人不備，頃刻間便被那層風沙吹得向後倒去，心中一震，這便也想起來如今的當務之急……
“你們……你們……”只見羽老人緩緩將蒼山雪的屍體放在地上，立時又轉過頭來，用血紅地雙眼瞪着不知所措地海神，再度厲聲呼道：“海神……我要讓你爲我的女兒陪葬……”
海神不語，早已在掌心之內暗自凝結出一層水氣，做好了與羽老人決一生死的打算……
“不！你先別衝動……”忽聞和尚驚呼了一聲，說話間只見他已快步跑到了二人中間，又朝着羽老人呼道：“老頭兒，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的女兒……”
“什麼辦法？”羽老人的眼中立時閃爍出一陣希望地光芒，立時又急聲問身前那小和尚道：“有什麼方法能救她，你快說……”
“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不周山的構造！要救蒼山雪姑娘，其實不難……”和尚嘿嘿一笑，立時又道：“這不周山一共九層，前七層相通，若是其中一層的守護者被殺，那這整個空間便會就此毀滅，不過，不屬於這空間之內的外來物質卻能如同進到空間時候的模樣一樣，完好無損地從這空間之內脫離，如此一來，蒼山雪姑娘便能死而復生了……”
“你是……要我死？”羽老人忽然冷冰冰地問道。
“呃……也不能這麼說……”和尚摸了摸自己溜光鋥亮地腦袋瓜兒，又繼續笑道：“不過如今只有這麼一個方法行的通！我知道在這空間之內，你是王，你是神，我們戰勝不了你，不過你最好好好想一想，若是你殺了我們，那你便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可即便我放你們離開，我卻也會死……”羽老人冷冷地說道：“我若死了，不也是照樣無法與我的女兒共享齊人之福？”
“嘿？你這個老頭兒，思想怎麼這麼齷齪呢？”和尚雙手一叉腰，又撇撇嘴喝道：“你最好拍拍你內存量沒超過10MB的小腦瓜子，魔朝給你的使命，與你的女兒，哪一個更重要？”
羽老人並未回答，但和尚卻已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絲動容……
和尚偷偷一笑，立時又趁熱打鐵地道：“當初你誤入歧途，爲了修煉劍氣連家人都不顧，最終全家人被殺全都是你的緣故！如今你的女兒尚在人間，這是老天爺給你一次贖罪的機會，難道你還不珍惜？你可記得，你對你的父母、你的妻女有多少歉疚？你可記得，你這麼多年如何痛苦、爲了尋找你的女兒，你付出了多少？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閨女現在就在你的眼前……她死了……而你是唯一一個能將她救活的人……那是你的女兒顧娟兒啊……那是你的女兒顧娟兒啊……”
和尚越說越激動，可羽老人卻就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說話，也不動彈……
忽然，羽老人猛地一等雙眼，長袖立時朝着和尚掃出……
和尚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一直暗中注意着羽老人神情動作的海神卻已率先反映了過來，趕緊快步上前，猛地一把拽住和尚的手臂便朝着一旁撲去……
“嗖”地一聲，幾道劍氣立時從和尚原本站立的地方劃過，再度掠起了大片的飛沙……
“老東西，你瘋了……”和尚一見頓時變色，氣得爬起身來就朝着羽老人怒聲罵道：“我好心幫你分析事情，你竟然要殺我？你竟然要殺我？”
“哼，你不要在這裡蠱惑我的心智，沒有用的……”羽老人冷笑一聲，頓時怒聲喝道：“我若放你們離開，不單鷹魔殿下所交代的任務無法完成，就連我這數十年來一直處心積慮纔得到的生命也將付之東流……這兩件事讓我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你……”
和尚又要說話，卻立時被海神一把抓住，“你不要說了，他早已經被長生矇蔽了神智……”
只見海神走上前去，頓時冷聲朝着羽老人喝道：“顧羽！爲了你的長生，爲了你在魔朝的榮華富貴，你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你枉爲人父……你這種人，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很好，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了……”忽聞羽老人冷冷一笑，雙袖一掃，幾道劍氣已然又朝着海神撲去……
卻見海神雙臂一震，掌心內那跳動的水團頃刻之間炸開成一滴滴水珠，並排排列在了海神的一雙手臂之上……
直覺那幾道劍氣迎面掃來，海神立時朝着一旁閃去，隨即扭轉身形雙臂一震，排列在兩隻手臂上的數十滴水珠，立時齊齊朝着羽老人飛射而去……
“哼，雕蟲小技……”只見羽老人冷冷一笑，說話間只輕輕一跺腳，地面上便揚起大把的沙土，在他的身前一步處鑄起了一座沙牆……
“砰砰砰”幾聲悶響傳來，那數十滴水珠立時接連打入了沙牆之中，這便再也沒了動靜……
只見羽老人隨即雙臂猛地一震，“嘩啦”一聲，那沙牆頃刻間再度恢復成無數的飛沙從空中散落，早已被沙土腐蝕成土珠子的水珠也隨着灑得滿地的飛沙一起，接連摔落在了地上……
“海神，若是在別處，我不如你，懼你三分，但是在我這碧霄界內，根本沒有你出手的機會，你只管安心去死吧……”
說話間羽老人的雙臂已然又朝前推出，一道沙浪立時又朝着海神撲去……
海神心中大驚，卻並未再度如之前一般閃躲，眉間一震，反而主動朝着那沙浪飛奔了過去……
和尚在他身後一見，嚇得連連驚呼，此時也來不及去阻止海神，只得朝着一旁閃去……
“嘭”地一聲，頃刻之間，海神整個身子便已經沒入了那迎面而來的沙浪之內，竟生生從沙浪中闖了過去……
只見海神滿身滿臉的沙土，來不及張開雙眼，卻聞正前方又再度傳來“嗖嗖”幾聲，海神心中明白，趁着那沙浪作爲掩護，羽老人又已打出幾道劍氣……
“雪兒……”海神並未驚慌，忽然輕輕開口自言自語道：“你這父親，就由你來親手解決吧……”
說話間，只見海神頓時猛地揚起雙臂……
“砰砰砰……”
幾道劍氣立時從他身前貫穿，又帶着一陣陣飛揚的血液從他的背後穿出……
海神依舊未後退半分，立時又一聲怒喝，倒在羽老人身後的蒼山雪身下，頓時飛起一層層血霧來……
那是蒼山雪早已流入地上的沙土之內乾涸的鮮血……
“顧羽……將命拿來……”
頓時只聞海神又是一聲驚呼，“呼”地一聲，那一大團在羽老人身後飛舞的血霧立時融匯在一起，宛如一條血蛇，朝着羽老人的後背貫去……
“噗……”
那血蛇正從羽老人的後心灌入，又從他的心口飛出，只見羽老人倒噴出一口鮮血，不甘心地狠狠瞪着眼前緩緩倒地的海神，終於……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