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報復

第12章 報復

接下去的問題,足夠讓江十一苦思冥想一段時間,這對於半年前還是食不果腹的他幾乎可以說是幸福的煩惱。

活人總有源源不斷的煩惱,並因此能夠誕生幸福。當如今的江十一解決了起碼的生存問題,他得到了幸福,而幸福不過半晌,下一個問題就來臨了,那就是發展問題。事實上,發展問題的本質依然是生存問題,只是生存問題面對的是一個人的生存,發展問題面對的則是一羣人的生存。

昨日與賈確的一番談話,讓江十一的心中升起了一個不太熟悉的憂慮,如今他的幸福是建立在了朝廷的痛苦之上,高夷王的平亂軍他早就有幸遭遇過,假若太陽臺成功吸引了高夷王的注意力,那結果將是滅頂之災與萬劫不復。

就算有幸讓他在平亂軍的圍剿中艱難生存下來,一旦南方戰事結束,朝廷真正騰出手來對付這些大大小小的民間組織,那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萬般的殊途同歸。

可要是萬一,南方戰事失利呢?那意味着,可能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想到這裡,江十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此時的他彷彿置身於一個十字路口,這是相當考驗運氣的一個時刻。

“十一爺,那個年輕人又來了。”

前來報信的手下打斷了江十一的思緒。

“哪位?”

“昨天那位。”

可沒多久,手下又來報:

“是。”

江十一讓手下把他趕走。

江十一皺起眉頭,突然感覺被戳中了痛點,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很不情願的對自己承認他被這個自命不凡的書生教育了。

講到這裡的令高突然輕蔑地笑了一下。

“那又怎麼樣。”

“這是你自己臆想的吧。”

“我本出身寒微,入士無門,若想有一番作爲,只能出此下策。”

“繼續說。”江十一決定咬緊牙關地對令高刮目相看。

“說是狼赳的手下,名叫周望。”

所以率先認出對方的是江十一,而他凝重而充滿戾氣的表情喚醒了公羊賢的記憶,或許一開始的公羊賢只知道這是個仇恨自己的人,轉而纔在萬千纏繞的記憶中想起了江十一這張其貌不揚的大衆臉。

“十一爺,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他沒走嗎?”

“讓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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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十一對這個人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獵奇心理,如果說妄自菲薄是一種罪的話,那他恐怕早就被當場處決了。身爲山賊首領的江十一併非沒有行刑的權力,只是不熱愛殺戮的江十一不願意爲此貨色大廢周章。

“行,讓他來。”

“他說,他有高夷王的重要情報。”

剛想睡覺枕頭就來了,這令高來事兒來得可真準,不過江十一對此並不抱太大希望,他真正感興趣的不過是如此的正中下懷本身。

“高夷王?”

“在路邊睡了一宿,今早又來了。”

江十一在冷笑,他的眼神裡沒有過多的仇恨,因爲此時他的身份不應當有太激烈的情緒,況且如今居高臨下的姿態讓他不需要通過情緒來宣泄憤怒。情緒通常都是無能爲力的徵兆,而有能力達成復仇的人只需要用行動去宣泄。

再度陷入沉思的江十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開始熱愛各種兵器,而這種熱愛並非來自於兵器本身,更多的是因爲它的來之不易。此類熱愛像極了窮人對錢財本身的執迷不悟。

令高說完,江十一聽完,兩人都各自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江十一開口大破沉寂:

“爲何跟我說這些?”

“喲,公羊賢?你又改名啦?”

這個名字總讓江十一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只知道據昨晚賈確提供的情報,這個狼赳有可能是當下滄州最大的叛軍,如今主動找上門來,能有什麼貴幹。

那個把江十一騙去當奴隸的男人,不對,或許公羊賢也是他的假名,現在的周望也是假名,這就是一個不擇不扣的騙子。

“且聽我說完。這次的蝗災,讓朝廷不得不保留高夷王的部分兵權,這意味着,災情越嚴重,高夷王可能擁有的兵權就越大。如此,則天下二分。”

此時自己身處的十字路口,其實就是對國運的一場豪賭。賭其分,則儘快擴充實力割據一方;賭其合,則安分守己服從朝廷。

“趕不走?”

這時,手下再次來報:

“山下有一夥人說要求見太陽王。”

“讓他滾。”

“篡位改朝後,張敬對朝廷軍界依舊保有相當的影響力,以至於當朝皇帝一時間難以收回全部兵權,爲此,他急於發動一場戰爭來對兵權格局做一次重組,這就是現在南方的戰爭。”

進來的依然是那幅介於自命不凡與不卑不亢之間的嘴臉,江十一總是能在他的言行舉止間感受到各種找不到證據的冒犯,爲了讓此類冒犯儘早結束,江十一果斷開門見山:

“說吧。”

公羊賢。

“什麼來頭?”

只是最終他沒有再把這個書生趕出去,給他一口飯,留他下來。起碼在太陽臺上的這羣文盲裡,書生這個職業還是比較吃香的。

“又是狼赳?”

“南方的戰爭,勝又如何,天下有此三分,終究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南方人心未附又逢朝局大亂,則,天下四分。”

“所以呢?”

“十一爺。”

“十一爺可知爲何是高夷王來平亂呢?”

對於公羊賢來說,辨認出此時的江十一有些難度,更何況他的受害者不計其數,誰也不會特地去記住一個被自己認定即將要死的人。而身爲受害者的江十一可不一樣,他早就把公羊賢這張臉牢牢刻在腦海裡。

“我知道還要你幹什麼?”

“這是天下大勢。所謂分分合合,十一爺心中的困惑恐怕不過就是分與合這兩個字吧?”

手下再次打斷江十一的思緒。

江十一很難從對令高的偏見中挑出一絲認可,只是他思索了半晌也沒想出這套說法的邏輯破綻,最終呼之欲出的否定被他的思索扼殺在搖籃裡。

這讓江十一的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既然人都上門了,只要不是硬闖,都沒理由拒之門外,畢竟如今也算是個有身份的人了,該有的待客之道還是得有。

公羊賢想逃,但是他知道逃不掉,或許他正在尋找一種恰當的姿態來化解這場恩怨,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時候已經成了奴隸的江十一怎麼沒有死在齡郢,而且不僅沒有死,還變成如今的太陽王。

“這不過就是一場大型的政治賄賂。功績不夠,只能通過封官加爵來籠絡朝廷百官。也是因爲如此,當朝急於發動對南方的討伐來積攢功績。當朝如此虛弱,而前朝復辟勢力未死。如此,則天下三分。”

令高依然是精通各種找不到證據的冒犯,比如此時這個“下策”就讓江十一感覺很不爽。對於賞識人才,江十一自知沒有那種神通,他更寧願相信自己被這個嘴上沒毛的書生唬住只是因爲自己的見識實在太過有限,所以他對令高的看法依舊比較保守。

“前朝國運未盡而中途橫遭篡奪,而新朝並非立有不世之功,取代前朝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當朝皇帝開國就大肆封官加爵,事實上,”

“是。”

“是。”

“張敬,前朝大司馬張績的次子,當今皇帝之弟。當年,大司馬張績的兩個兒子一文一武控制着朝廷,也纔有了後來篡位的資本。那時,控制軍隊的就是次子張敬,如今的高夷王。”

江十一有些不耐煩,這分明是自命不凡的人儼然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這個世界的巧合總是令人瞠目結舌,它總是能以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來挑戰人們的神經。進來的這個男人,錦衣華服,眉目疏朗,舉止優雅,乍一看非常有貴族派頭,這與江十一等一衆匪類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他在手下的注視中走到江十一面前,隨着他們倆的距離越來越近,兩人臉上的表情也不約而同的凝固了。

江十一不情願對他表示讚許,可是身體很誠實,忍不住還是微微點點頭。

“公羊賢是誰?”

他在裝傻,他在強裝鎮定,而江十一無比堅定的仇恨迅速擊碎了他的信心。

“騙啊,繼續騙啊,怎麼不騙了?”

江十一站起身來,向眼前這個老狐狸一步一步靠近,匕首在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公羊賢轉身看向身後,他想往回跑,可是太陽王的手下們已經默契十足地各自包圍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