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着拉洛克山的蒂瓦河流域是一片水草豐饒的平原。這裡的前任領主是奧康納家族的里奧男爵。十多年前韃靼人入侵。里奧男爵的軍隊大敗,最後連居城拉洛克堡也被攻陷。男爵全族被韃靼騎兵屠了個精光,只留下嫁給從屬騎士朗斯的妹妹凱特·奧康納。
卡勒堡的朗斯騎士以入贅身份繼承了蒂瓦領地和男爵的家名。可惜傷心過度的凱特沒多久便去世了。之後十幾年裡,朗斯男爵先後娶過三任妻子。她們全都莫名其妙地發瘋。不是自殺,就是暴死。僕人之間私下裡流傳着關於怨靈凱特夫人的謠言。教區主教來主持過幾次驅邪儀式,似乎也沒什麼效果。
拉洛克堡在里奧男爵戰死之後一直荒廢。經過十幾年,現在已經沒人敢踏入拉洛克山附近一步。據說里奧男爵和他妹妹一樣也變成了強大的亡靈。他控制着拉洛克山一帶的不死生物,儼然一位死亡世界的君王。
距離金錨酒館大火稍微前面一點的某一天,朗斯男爵府上來了位客人。他年過五旬,頭髮花白,但是臉色仍然紅潤。在男爵府老管家的引導下,他從容不迫地走在通向主廳的長廊上,沉穩的步伐帶着軍人的威嚴。他穿着心口繡有金色大十字的藍袍,胸前掛着手掌見方的純銀十字架,這是教區直屬高階戰鬥牧師的標誌。戰鬥牧師在各個教區擔負的都是驅魔人的角色。面對不死生物時他們的戰鬥力相當恐怖。
“尊敬的撒加納牧師,”男爵站在大廳門口,笑着擁抱了前來拜訪的客人,“您是想念敝府的藏酒了嗎?讓我們今天盡興喝一場!”
聽說有好酒,老牧師撒加納搓一搓手,喜悅的神色在眼裡一跳。這份欣喜沒能維持多久就消失了,撒加納在男爵爲他安排的軟椅裡坐下來,神色再度變得凝重低沉。
“實在有點難以開口,唉,其實我是想向您請求一點金錢方面的援助。”
聽到如此的要求,男爵輕輕敲打着椅子扶手,沉吟着:“您最近有什麼地方需要用錢嗎?”
“噢,不是我要,嗯,那個、怎麼說……就算是我要吧,”牧師搖頭又點頭,“我想從冒險者公會僱幾個人,需要一流好手。您知道,他們價錢不低。教堂的捐助不能拿來這麼花,否則主教又要抱怨了,而我自己又出不起這個錢。”
“您想僱幾個傭兵?這樣吧,我給您寫一張便條。您儘管去冒險者公會挑人,需要多少錢讓他們來敝府領就是,”男爵想了想又說,“能告訴我準備僱他們幹什麼嗎?當然,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撒加納牧師高興地劃了個十字:“願主保佑您!其實我是想去清理下廢堡那一帶的亡靈。”
男爵有點意外地拍一拍扶手說:“您想去拉洛克堡?那兒的亡靈可不好對付。不瞞您說,我在冒險者公會掛着一個討伐拉洛克堡亡靈的精英任務,懸賞一千五百金幣。這任務每年都有幾撥人接,可是這麼多年了,那獎金還掛着呢。”
“雖然我調回蒂瓦教區時間不長,”撒加納一臉凝重地說,“但我是拉洛克堡長大的,我不能容忍家鄉變成那樣子。”
“拉克維主教常跟我提起您。您是最好的戰鬥牧師,忠勇、正直、仇恨亡靈。”
面對男爵的誇獎,撒加納的笑容裡有一絲苦澀:“這是贖罪,我的男爵大人。我把一切奉獻給主,求一點心裡面的安慰。”
說到這裡的時候,撒加納不自覺地把手合在胸前。在他佩帶的銀十字架下面,一彎古舊的銀新月露出一個小角。這銀月吊墜做工十分精緻,月牙的一對尖吻溫柔地託着一顆純淨如水的淡綠心石。唯一遺憾的就是吊環頸部淤着些黑褐色,象是古舊的血跡。撒加納用滿是傷痕的手覆在十字架上,小指輕撫那彎銀月。這也許是個長年積澱的習慣,只有無意識的舉動才能如此自然。
帶着男爵的便條,撒加納牧師受到了冒險者公會卡勒堡支部的高規格接待。支部長親自將他請到樓上小房間,拿出一大本高級註冊傭兵的名薄請他翻閱。這本名薄足有一肘寬,一肘半長,用厚而結實的土耳其黑羊皮訂成,擱在桌上象塊砌城牆的石磚。
小房間沒有窗戶,任何時候都點着蠟燭。撒加納就着密室的燭火翻開名薄,一股藥水的刺鼻味道混在淡淡的黴腐氣息裡撲面而來。他的手指在一行行名字裡快速移動。好些名字都已經劃去,後面標註了戰死的日子和地點。
“我想要個強力點兒的戰士,這些人不夠格,”老牧師有點不滿地用指頭戳着紙面,“打過幾仗,繳過十幾個頭顱就能算高級傭兵?你這兒的標準還真是低啊。”
“呃,敝支部地處偏僻,來登記的人確實不多,”支部長陪着笑說,“不過正好有兩個登記在威尼斯總部的頂級好手路過,您想跟他們談談麼?”
“哦?好啊。”
支部長出去沒多久之後,有人重重敲了兩下密室的門。手勁很大,門框上的灰都唰唰往下掉。
“請進。”
木門被推開之後,一瞬間撒加納似乎有門框變小了的錯覺。粗獷的麥色肌肉堵滿了門後的視野,肌肉的主人咕噥着彎下腰,勉強把自己塞進小房間。
“你好,我叫奧斯頓。”擁有一頭銀白頭髮的蠻族戰士衝老牧師咧嘴笑了一個。撒加納注意到他左邊的那顆門牙竟然是藍色。當奧斯頓碩大的身軀完全填進房間之後,整個空間似乎突然被壓縮了似的變得窘迫起來。
撒加納很有興趣地看着奧斯頓,完全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個人已經不聲不響地進入了房間。
“這位牧師您好,我的名字是蒂娜,科西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