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百金坐下來道:“這一次去州府,二叔我已經問清楚了,東陽公主大怒,宋徵這次死定了。”
有族老問道:“可是上一次,東陽公主和宋徵不分勝負,這一次公主殿下真的這麼有把握嗎?”
範百金道:“八叔有所不知,此一時彼一時也。這一次宋徵自己作死,他帶着大軍殺進綿州,這對於朝廷來說,簡直就等同於造反!皇家絕不可能容忍這樣的臣子存在,尤其是這樣的臣子還是一位手中掌握着六州之地的大員!”
衆人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全都鬆了一口氣。範清兒和四個哥哥更是如釋重負,慢慢坐了回去:“爹爹有救了,蒼天總算是開眼了,這個狗官遭報應了!”
範百金又道:“我這一次去見了幾個州府衙門的要員,他們都已經等着看好戲,朝廷這次恐怕會派來鎮國強者,東陽公主府中的強修很快也會破空而來,宋徵最好的下場,也是一個押解京師,可是聽他們的意思,公主殿下不想讓宋徵進京,要在綿州解決一切問題!”
衆人心頭一跳,有族老試探問道:“這是說……公主府的強修恐怕會在戰鬥中失手打殺了宋徵?”
“正是如此。”範百金笑容綻放:“我範家自有天命,這一劫算是過去了。”
衆人也都笑了,又有族老道:“這段時間不能大意了。馬上讓人帶了元玉去龍儀衛疏通關係,宋徵不好打發,他下面的那些小鬼卻好收買,給他們些錢,讓他們照顧一下百利,莫要讓他在牢中吃了苦頭。”
其他人紛紛點頭:“真該如此,熬過這段時間,就是雲開日見了。”
範家上下,一片喜氣洋洋。除了範家,東南錢庫其他八家也一樣打聽到了類似的消息,甚至有人還通過關係,往京師去求證了,只是因爲京師現在形勢複雜,反饋略慢,暫時還沒有得到那邊的確認。
不過從局勢上分析,他們大都認爲宋徵大難臨頭了。
九位東家每人手中都有一枚特殊的玉符,可以讓他們隨時互相聯繫,大家一起點亮玉符,就可以同時談話,和麪對面開會沒什麼區別。
範百利被抓了,但是其他八家票號的東家還可以聚在一起商議。
豐商票號的東家馬善笑呵呵道:“江南要是換了個主子,對咱們來說其實是好事,宋徵胃口太大,咱們不敢招惹,別人卻未必了,給了元玉,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廣元票號的東家李元義贊同:“宋徵這次在劫難逃,他已經是過去了,咱們要着眼未來,諸位還請齊心同力,發動朝廷裡的關係,提前打聽清楚,誰回來接管江南。”
“這次是個機會。”大通票號的東家魯安邦說道:“咱們東南錢庫可以藉機從江南、嶺南向北方發展,統治整個天朝。”
其餘人都笑了,一派興奮而期待的模樣。
但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這段時間儘量敷衍,宋徵在滅亡之前怕是會變得瘋狂,不可與之對抗,徒增損失。”
“正是如此。”
……
宋徵的大營還紮在岷山郡城外,半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幾天在軍營外探頭探腦的人越來越多,那是各方勢力、尤其是東南錢庫派來窺探形勢的人,對於這些人宋徵一點也不客氣,下了命令抓一個打一個。
八十軍棍下去,打不死也去了半條命,然後拖出去往野地裡一扔。
幾天之後,各方勢力就不敢派人來了,暗中咒罵着:都要完蛋了,還這麼兇狠。
綿州的府兵和百花衛緹營在第五天的時候開拔過來,府兵七千人,緹營一千,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安營紮寨互成犄角,將宋徵的鬥獸修騎夾在了中間。
再加上岷山郡郡城的守軍,對宋徵已經形成了三面夾擊之勢。
只要朝廷的強修一到,立刻就能發起猛攻,以摧枯拉朽之勢毀滅宋徵。
可是宋徵的大營內,卻一片平靜。
柳成菲已經感覺到外部氣氛地緊張,這幾天她已經不止一次的提醒宋徵要注意一下,但宋徵似乎並不在意,柳成菲暗中焦急。
今天宋徵又命人來將她喊過去,吩咐道:“今日想吃些勁道而辛辣的,正好下酒,你需要什麼食材,我讓他們去準備……”
柳成菲焦急,她已經從各方面聽說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此時看到宋大人仍舊不慌不忙的樣子,終於按捺不住氣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別人都打上門來了,你就不着急?你要是出了事我……”
她說着說着眼圈已經紅了,想到這幾天自己整日裡擔心,他這個當事人卻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就一陣氣苦,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就是覺得委屈不值。
宋徵看着她,直看的她小臉發燙不好意思了,那傢伙才忽然一笑,道:“安心,我自有安排。”
只是幾個字,但不知道爲什麼柳成菲的心一下子安下來,似乎他的話有魔力,又或者他的態度天生就能讓人感覺到安全。
宋徵聳了聳肩膀:“好了,我還餓着呢,快去準備吧。”
柳成菲蚊子一樣嗯了一聲,乖巧的出去了。宋徵手中的靈符忽然光芒一閃,肖震的聲音傳來,低沉而凝重:“太后得手了!”
宋徵笑了,他賭贏了。
自己開心之後,他又問道:“大人的安排成功了嗎?”
肖震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成了。”
宋徵又笑了:“恭喜大人!”
……
各種傳言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在說,京師來的鎮國強者已經出發,最多還有半天就會抵達綿州。公主府的大批強修也已經在路上,至少有五位巔峰老祖,宋徵這次自取滅亡,必敗無疑。
但是半天過去了,所謂的鎮國強者並沒有來臨,反倒是府兵、百花衛緹營忽然接到了什麼消息,慌慌張張的撤退了。
率領七千府兵前來的州牧武朝義,已經帶領緹營的百花衛千戶喬本山,滿面惶恐的負荊跪在宋大人的營門外謝罪!
這一變故大約用了兩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綿州。
範家老宅中,範百金專門鑽進了自己的私人酒窖,把一罈九百年靈酒取了出來,吩咐家裡的廚房隨時準備,等大哥回來,他要爲大哥接風洗塵。
可是左等右等,不見大哥被放回來,卻等來了這個消息。
範家上下一片疑雲籠罩,範清兒和四個哥哥一起前來:“二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範百金感覺事情恐怕有了變故,他心裡也有些慌,卻還在安慰侄子侄女:“你們彆着急,二叔先去打聽一下消息。”
他帶了幾件重寶和大批的大額玉票急匆匆趕去了州城。
但是這一次,他接連吃了閉門羹。前幾天還和他談笑言歡的那些州府衙門的要員們,全都閉門不見,只讓老僕擋駕:“我家老爺不在。”
“出去公幹了,什麼時間回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知道。”
“範二爺不必等了,我家老爺這幾天恐怕都不會回來的。”
範百利傻眼了,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頭霧水的不只是範家,東南錢庫另外八家也是莫名其妙:宋徵不是必死無疑嗎,怎麼會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整個綿州上下都向他臣服了?
他們多方打聽也不得要領,恰在這個時候,之前他們中有人向朝廷中確認宋徵危局的消息傳回來了,四個字:一派胡言!
這讓他們更加迷惘:究竟發生了什麼?
範百金在州府打聽不出來,心急火燎之下,又暗中將這些只拿錢不辦事的州官們罵了一通狼心狗肺,然後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進了門他直奔密室,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珍貴的靈符,聯絡了對面的那一位。
範家在朝廷裡也有人,只不過官位不算很高,讓他幫忙對抗宋徵不可能,但可以傳遞一些朝廷中的消息。
只是這一位的消息很昂貴,範百金在州府問不到了,纔不得已驚動了這一位。
聽完了京師鉅變,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個人呆住了。
……
大半天的時間,京師鉅變的內情,終於在整個江南和嶺南上層傳開了。
東陽公主被太后與皇城宮門外斬首,血濺三尺,和公主府有關的官員正在被大肆搜捕!
綿州方面並不知道公主爲何會被斬首,他們遠離京師,便是有些消息渠道,真正的上層機密也不可能傳到他們耳中——他們只看到了東陽公主想要“收拾”宋徵,卻在轉眼之間被殺了!
於是綿州上下一片驚懼:難怪連州牧大人和千戶大人都要跪在門外請罪!
前次西雍王不也正是如此,得罪了宋大人,還以爲自己有着天子寵信,結果卻被宋大人反殺。
這一次更加徹底,東陽公主不但死了,而且她的勢力就要被連根拔起。
宋大人的兇威在此時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江南、嶺南真的到了無人敢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