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驚變

故國村中

孩童追逐吵鬧的聲音隨處可見,在陽光的映照下,滿村的紅綢愈發明豔動人。全村子的人都出來了,藉着這大喜的日子相互問好、拉拉家常、聊聊八卦。

出門了的姑娘們個個都是精心打扮,有的穿了平日捨不得穿的新衣,有的一改往日的素面,着起了淡妝,還有的則在髮飾和儀態上下了不少功夫。雖然不能說個個都是驚豔絕色,卻也着實令人耳目一新。

村裡尚未婚配的男兒們激動了。他們吃驚地盯着這一個個明明相識卻又好似不識的面孔從眼前掠過,心底裡一直被寒冷、苦悶壓抑着的情絲很快便被撩撥了起來,就像一觸即燃的枯草。他們紅着臉聚在一起,對同樣羞紅了臉的單身姑娘們評頭論足。不僅是他們,就連營都將軍手下的兵士也很快加入了討論的羣體。

已婚者們、年長者們看着,笑着,面色如頭頂的陽光般燦爛,就連平日對兵士管束甚嚴的營都將軍也擁着寵妾在邊喝邊笑,任手下而去。

是啊,新國建立了,再也不打仗了。寒冬過去,連村長也娶了夫人,果然,大家苦等了多年的好日子真的就要來了!

李嬸子房中,新娘子已經打扮妥當。大紅的長裙,精緻的妝容和髮飾將令她成爲今日最明豔奪目的主角。

她一直都很安靜,從早起到現在。

溫順地起牀、穿衣,一聲不吭地端坐着,任憑衆人怎樣給她梳妝、描眉,她都不說一語。現在,她已經戴上了木村長花費重金求來的金絲翠鳳珠簾,遮住那張絕美的芙蓉面,正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候着前來迎接自己的新郎。

除了她,房中的其他人都是有說有笑的。兩個年長些的嬸子一邊議論着院外打扮得漂亮的姑娘和興奮激動的小夥子,一邊抽出空來驅趕扒着牆頭偷窺新娘子的熊孩子。另兩個年輕的姑娘則是低着頭,對着清單將新娘子的嫁妝認真核對。還有一個年紀更小些的姑娘,雖然聽了命令人在房中守着新娘,心思卻早已經飛到了院牆外面,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嵐溪姑娘,別緊張。”

李嬸將事情一一交辦下去後,迅速來到了嵐溪身旁。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善良溫和的姑娘似乎從未如此長時間的安靜過。

一定是緊張吧,李嬸想着。可以理解,大姑娘第一次出嫁,多少都會有些忐忑的。她想起了自己當年成婚的場景,頭一晚上緊張得一宿未睡,直到第二日進了洞房都還是渾渾噩噩的。

“姑娘別怕,村長是個大好人,你嫁過去以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李嬸溫厚地笑道。

新娘子沒有回答,依舊是端莊地坐着。

“今日賓客衆多,待會兒拜堂的時候觀禮的人也會很多,姑娘要不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平復一下心情?”

見她依舊沉默,李嬸又換了種方式安慰道。

似乎被她的話語打動,終於,芙蓉面前的珠簾有了輕微的晃動。

“人都到齊了嗎?”

脣紅齒白的人兒忽然問道。

“營都將軍和其他貴賓早就到了,木村長一早先去村外迎接牙琢族白族長他們,等他們回來人就差不多齊了。”李嬸答道。

“那,還有多……久?”

新娘子的聲音竟有些微顫,好似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急迫。

“這個……”李嬸子答不上來,“不過村長最守時了,姑娘放心,這樣重要的日子,肯定不會誤了時辰的!”

“呵呵……”

紅衣鳳冠的人兒忽然輕笑了起來,是從未有過的沙啞陰鬱。

李嬸一怔,背後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姑娘……?”

金絲翠鳳的珠簾晃得厲害,嵐溪的表情愈發看不真切。鮮紅嬌豔的嘴脣忽然勾起,沙啞陰鬱的笑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嫵媚至極的輕吟:

“我可等不了了。”

說着,新娘子忽然站了起來,大紅的袍子,血一樣的刺目。

“姑、姑娘!”

李嬸的面色變得慘白,只瞬間,全身的力氣便被抽了個乾乾淨淨!

“好餓啊……”

寒風,卷着黑氣突然涌入!滿屋的紅綢被揚了起來,翻滾、碎裂!

“嵐溪姑娘!”

“這麼多人魂的味道……這般誘人的滋味……”

蒼老而暗啞的聲音從珠簾後傳出,比突然涌入的寒風還要令人驚懼!

“從昨夜到現在,美味明明就在眼前……卻還要吾忍耐……”

金絲翠鳳的珠簾在新娘面前凌亂地掙扎,宛如一羣溺水的嬰兒無力而絕望。突然,一股強勁的陰寒之力自內向外發出,將它們瞬間粉碎!

“吾……實在無法再多等一刻了……!”

晶瑩的珠粉徐徐墜下,折射着天光,閃閃如星。薄粉之後,一面芙蓉豔麗絕色,她朱脣輕啓,猩紅的媚眼中盡是殺機!

“好餓啊……”

故國村外

天,瞬間黑了,方纔還萬里無雲的晴空,片刻便被濃濃的陰雲遮蔽!

風,大聲呼嘯着,再無春日的溫暖潮溼,而是寒冬而乾燥,彷彿一把把冰冷的利刀,肆意而任性地切割着天地間的一切。

“嘶——!!”

胯下馬兒紛紛驚起,令山中小道上的衆人猝不及防。

白軹白月皆是在馬兒異常前便輕盈地騰起,靈巧地落在一旁;而芒山和其他隨從則是藉着馬匹揚蹄之際,順勢翻下馬背。唯有白凌,只將手中繮繩一抖,便穩住了坐騎的心緒。

“族長,是木村長他們!”一旁的侍從沉聲道。

白月一聽,立刻擡頭,目光相交的一瞬,雙曈不自覺地放大,那個騎着黑馬、芝蘭玉樹的紅衣身影只一瞬間就帶走了她全部的神魂。

“族長,不對勁!”

芒山卻是目不斜視,盯着空中愈發聚集起來的陰雲道。

白凌不語,拉着繮繩的手隱隱發白。

“這天氣,好端端的,怎麼說變就變!”

跟隨木南歸前來迎接牙琢族貴客的一名青年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原本今日陽光甚好,他特意減了衣裳,可誰知現在突然又吹起了寒風,真真是要讓人感冒的節奏。

木南歸的手一顫,也不知怎的,拉着繮繩就讓黑蹄雪停了下來。

真是奇怪,阿凌他們明明就在眼前,爲何我還會被這空中的陰雲吸引注意力?這樣的反應,就連木南歸自己都有些奇怪。

不祥!

一個聲音陡然在腦海中響起,令他不覺一震。

誰在說話?

木南歸瞪大了眼睛,耳旁只覺風聲呼呼作響,一些細碎的東西不斷擦着耳廓和髮絲掠過。寬大的袖袍很快被山林中的氣息灌滿,這種氣息……他有些恍惚……這種氣息……好熟悉的氣息……?

“村長?村長!”

見他失神,跟在他身後的人連忙上前提醒,“白族長他們就在前面不遠,我們趕緊過去吧!”

木南歸卻是依舊一言不發,緊盯着空中越來越濃的黑暗,雙眼逐漸空洞。

是了,我認得的!

實在是太熟悉、太深刻,以至於它一出現,我便能立刻察覺到。

木南歸身子微顫。他清晰地感覺到,一些深深印在在他腦海深處的東西,正在試圖喚醒他靈魂深處被塵封了的記憶。

這是什麼東西的氣息?我又曾經在哪裡遇見過?

我知道,我的人生曾經不止一次與它有過交集。在今天之前,在更早之前!

奇異的感覺轉瞬即逝,木南歸沒有耽擱,將自己的一生立即在腦海中快速回放,如白駒過隙,如勁風拂柳。

白守山?五色原?

都是,又似乎都不夠。

電光火石間,木南歸的雙眼忽然恢復了清明,大紅色的喜服如烈火一般,即便在這般黯淡的天光下也醒目非常。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這是魔氣!

在亙古不變的日月下,在比此生更早的歲月中,我已經無數次與這股氣息相遇、相交、相戰!雖然我依舊沒有想起交戰的時間、地點、情形,但這樣的氣息,確是魔氣無疑!

屍積長老?!

不好!!

如瓊枝玉樹的男子突然怒目圓睜,溫潤柔和的氣質頓時被一個凌厲果決轉身衝得乾乾淨淨!

就見他突然揚起了手臂調轉馬頭,寒風呼嘯而過,急如電,利如劍,將他身上鮮紅的長袍掀起,如雄鷹展開的雙翅。

“吒——!!”

他重重夾了夾馬腹,明明貴客就在眼前,卻向着故國村的方向而去!

“村長你要去哪裡?!”

村人們意外、驚訝。可黑蹄雪的嘶鳴和清脆的蹄聲令他們無計可施,他們呆立在原地,手足無措,一如不遠處那位白衣翩翩的少女——原本因意外和驚豔而羞紅了的臉頰,隨着紅色身影的走遠,漸漸變成了交織着驚訝與絕望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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