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行孤獨的站在臺上,神情哀傷,擡頭看天,似乎並未察覺火棍已然近身。眼看就要得手,火棍心裡大感痛快,總算將心裡的憋屈釋放出來。異變陡生,莫天行突然轉身,手指再次搭在玉簫上。看似平常的舉動,落在火棍眼裡,那就等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無翻身之日。簫聲節節攀升,折轉由心,及至最高處,聲如利刃尖刀,勢如火山噴發,摧古拉朽,破盡火棍周身護罩,劈入奇經八脈,滔滔不絕。火棍勉力聚氣反擊,潰敗之勢一發不可收拾,,稍有差池,經脈錯亂,岔氣亂息。這次,火棍徹底嚐到了苦頭,面色青紫,音波氣浪與其體內真氣以火棍作爲戰場,展開了拉鋸戰,只見火棍裸露在外的皮肉被擠的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火棍身陷危局,大喝一聲,聚氣強行突破音波氣浪的重重圍裹,向後飛躍,單膝跪地,全身筋骨酥麻,已無再戰之力。聽着勢如萬馬奔騰,百川入海的簫聲,火棍面色大變,擡起右手,側着臉,高聲喊道:“停,我認輸了。”
火棍陡然認輸叫停,臺下衆人震驚。一位少陽峰弟子率先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看着火棍,問道:“火師兄,你說什麼?”
火棍遭逢大敗,被人逼的只能開口叫停,本就羞愧難當,卻被少陽峰弟子反聲質問,頓時怒髮衝冠,罵道:“輸了就是輸了,難道還要我滿世界的喊一通才行嗎?”
聽了火棍這句話,少陽峰弟子終於接受火棍認輸的現實,不敢再問。裁判長老撤去結界,高聲道:“太陽峰,莫天行勝。”
莫天行意甚蕭索,默然站在臺上,對裁判長老的宣判充耳不聞,一個人靜靜的發呆。周易等人衝上站臺,將莫天行高高拋起。在莫天行被拋起的那刻,沒有人想到,也沒有人看到他眼角的那朵淚花。火棍半坐在戰臺上,看着太陽峰衆人高興的模樣,只能撇過臉,假裝沒看見。這是屬於勝利者應的榮耀,火棍雖然憋屈,但在心裡對莫天行極爲服氣。待太陽峰衆人歡聚過後,準備離開戰臺時,火棍叫住了衆人。周易仗着風玄在側,壯着膽子,道:“男子漢大丈夫,輸就是輸,怎麼,你想反悔?”
火棍沒好氣的瞪了周易一眼,道:“今天若不是看在莫師弟的面子上,我一定打的你把話吞回去。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火棍是何等人物,怎會食言?你且讓開,我有話問問莫師弟。問完,我就走。”
周易有些猶豫,火棍極爲不耐,臉色微沉,便欲發作。莫天行走上前來,道:“火棍師兄,請你問吧。”
火棍仔細看了看莫天行,突然哈哈大笑,冷不防地拍了拍莫天行的肩膀,道:“好小子,你是第一個讓我火棍丟了面子,還能這麼平靜的站在我面前的人,我火棍輸的不冤。”
莫天行淡淡一笑,道:“師兄言重了。”
火棍道:“不瞞師弟 ,我就想問問,你剛纔打敗我的那首曲子叫什麼?”
莫天行尷尬一笑,道:“火棍師兄,適才那簫聲是師弟我隨心吹奏,並非什麼曲子,讓火棍師兄見笑了。”
火棍愣了半晌,方道:“你說的是真的。”
莫天行一本正經的答道:“千真萬確。”
火棍看了看莫天行的表情,不似作假,猛的拍了拍額頭,長吁短嘆,痛哭流涕道:“想不到莫師弟隨手彈出的曲子便將我打的跪地認輸,我火棍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莫天行看着火棍這般模樣,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道:“火棍師兄,其實也不盡然。”
火棍一聽,站起身,衝上前來,抱住莫天行的小腿,道:“莫師弟,你可別騙我啊。”
莫天行想了想,道:“那時,我想到過去種種往事,心中感慨萬千,情緒激盪,便隨心吹奏,只想將體內的萬千難過和委屈宣泄出來。誰知碰巧對戰火棍師兄,我便將你當作心中怨恨之人了。如果你一定要問我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的話,那就叫欲哭無淚吧。”
火棍鬆開雙手,雙拳重擊戰臺,將巨木打的“咚咚”直響,口中罵道:“哪個挨千刀的惹了你,害的我火棍做了替罪羔羊。”
莫天行安慰道:“火棍師兄,若論道行,師弟是不及你的,日後還望師兄多多指教。”
火棍輸了比試,本就難過。如今得知無緣無故給人背了黑鍋,成了莫天行的出氣筒,臉色神情極爲精彩,那可真叫“欲哭無淚”。
風玄扯了扯莫天行的衣袖,搖頭示意,太陽峰衆人趁火棍出神那會兒,悄然遠去。沒過多久,只聽後方遠遠傳來“莫師弟,你還沒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呢?我一定要找到他,將他暴揍一頓,否則難平我今日之恥。”
風玄壓低聲道:“大家趕緊跑吧,越快越好,若被追上,那就麻煩大了。”太陽峰一脈衆人紛紛點頭稱是,個個拂袖遮面,趁衆人不注意時,逃回住所。火棍追尋一路,始終不見太陽峰一脈的人影,只能作罷,獨自回山睡覺去了。
經此一戰,莫天行之名再度出現在風神門衆弟子的視線中,過去的種種事蹟被一些八卦的萬事通挖掘出來,經過口口相傳,不斷擴大,劇情越來越狗血,由最初的商陽峰尹天琪暗施毒手加害莫天行演變成尹天琪因愛生恨,嫉妒莫天行,暗下奇毒,莫天行大難不死,道行暴漲。總之各類小道消息都透露出同一則信息,尹天琪乃卑鄙無恥的小人,莫天行乃天縱奇才,將尹天琪和莫天行同時推入風口浪尖,甚至有人預言,莫天行和尹天琪將會在本次大比中相遇。儘管商陽峰衆弟子礙於尹天琪的身份,不敢明言,暗地裡竊竊私語,隻言片語落入尹天琪耳中,令他驚怒交加,驚的是莫天行不僅沒死,反而道行猛進,怒的是傳言將他貶的一文不值。尹天琪大怒之餘,四處尋找傳言的根源所在,卻無果而返,只能把氣全都撒在商陽峰一脈幾位倒黴的長舌弟子身上,引得同門弟子更加痛恨尹天琪,在心裡暗暗咒罵尹天琪。
天泉峰,太陽峰弟子居住的庭院。
周易從院外疾奔而至,還沒進門,便高聲叫道:“好消息,好消息。”
風玄等人坐在牀邊,陪伴王 信,聞聲擡頭,道:“老五,你是不是又去琢磨卦象了?”
周易連連搖頭,道:“不是,我剛纔從藥房取藥的時候,藥房弟子們議論紛紛,我湊上前一聽,你們猜,他們再說什麼?”
錢書道:“好啦,老五,就別賣關子了,你就把聽來的消息告訴大家吧。”
周易故意咳嗽幾聲,學着藥房弟子的聲音,道:“聽說本門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天才,似乎是太陽峰一脈弟子。入門考驗時,聽說他創下本門的神話,通關踏天路。人的名,樹的影,也許是樹大招風,太過耀眼,被商陽峰一脈弟子尹天琪趁其不注意,把一種不知名的奇毒放在水裡,令莫天行身中奇毒,成爲廢人。誰知蒼天有眼,那莫天行不僅沒死,反而道行大進,擊敗了少陽峰火棍師兄。以後大家注意點兒,遇上尹天琪,千萬得留意,可別着了他的道,否則神仙難救。”
周易說完,太陽峰衆弟子哈哈鬨堂大笑。鄭秋大叫道:“痛快,尹天琪那小子就該被萬人唾罵,如今總算出了口惡氣。”
趙詩詩也笑道:“小師弟,你若真遇上尹天琪那小子,一定把他揍的滿地找牙,讓大家看看,這等跳樑小醜,連我們小師弟的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
莫天行看着周圍師兄弟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心底突然飄過一絲厭惡。在他面對火棍時,有誰相信他會贏,有誰真正對他有信心?如今的這一切都建立在他擊敗火棍,證明自己後,才換來衆人的認可。如果今日大比失敗的人是自己,究竟會有怎樣的結果?也許,只有他自己躲在某個角落,舔舐着內心的傷口吧。想到這裡,莫天行提不起絲毫興趣,勉強擠出些許笑容,道:“大師兄,詩詩姐,我想獨自出去走走。”說完,莫天行靜靜的走出門外,朝山後走去。
“咦?小師弟今天有些不對勁啊。”吳春不解的問道。
風玄看着莫天行的背影,微笑道:“可能是今日和火棍師弟大戰,太累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莫天行與火棍一戰,那戰況幾番波折,令孫禮等人狠狠捏了一把冷汗,回想起來,作爲主角的莫天行,若說不累,那纔是真的騙人。衆人笑笑,便沒有多想,隨莫天行獨自去了。
莫天行低着頭,循着人跡較少的山道走去,不知走了多久,過了多少岔道。莫天行擡頭看向四周,除了青竹翠柏,茵茵綠草,只有鳥語花香和柔和的清風,撫摸着臉頰,溫涼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