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行小心翼翼的緩步前進,突然林萱腳下一空,發出一聲驚叫,莫天行眼疾手快,順手摟住她的腰肢。林萱臉色微紅,指引着水晶珠向腳下照去,竟是一根寬約數尺的森森白骨。這根白骨顯然是一頭實力頗爲不凡的妖獸脊骨,林萱正是踩上脊骨邊緣的肋骨,肋骨斷裂,腳下落空。
莫天行略一低頭,沉思片刻,手上印訣乍現,指尖飛出一道璀璨的光球,光球飛入高空,突然爆裂,發出強光,照亮整片空間。二人站在妖獸脊骨之上,藉着亮光,總算看清所處的環境,無數妖獸白骨鋪滿整片大地,遠處隱隱約約有着如同小山般大小的黑影。林萱看了莫天行一眼,彼此發現了對方眼中潛藏的駭然,莫天行更加確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上古時期妖族祖地。
小風好不容易趕上二人,怒氣衝衝的攀爬上莫天行的肩膀,前腿搭在肩膀上,一副坐定順風車的模樣,惹來林萱一陣嬌笑。莫天行輕輕拍了拍小風的腦袋,安撫一會兒,總算將它的不滿情緒平定下來。兩人在小風的引導下,穿越在骨林中,越深入,空氣中夾雜的怨氣越重,逼得二人不得不消耗自身真氣進行抵抗。
每進一步,二人越感驚心動魄,骨林之中時不時散落下人的頭骨,昭示着上古時期那場天府大陸霸主之爭的慘烈。莫天行輕輕摩挲着衣袖內的慟天簫,心中暗思:若非獨孤敗天前輩放棄摯愛,橫空出世,一定扭轉乾坤,爲人族打下千古之基,恐怕現在的人族仍舊活在妖族的奴役之下。
上古遺蹟深處,霧氣瀰漫,隱隱帶着些許血腥味,遇到的妖獸殘骸越加驚人,歲月尚未洗淨殘骸生前的氣息。許多妖獸骸骨散發的氣息隱隱超越了風神門中的長老,由此可窺上古時期妖族強大實力的冰山一角。然而,人族的基數大,具有天生的修道資質,短短几十年乃至數百年就會涌現出無數的修道高人,這也是妖族當年始料未及之處。俗話說蟻多咬死象,在人族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的反撲下,人族涌現出無數傑出的天才。妖族固然強大,在持續千年的消耗戰中,妖族頂端戰力被消磨殆盡,只能走向沒落。
正當二人穿越骨山時,原本靜靜伏臥在莫天行懷裡的小風突然擡頭,神色露出迷惘和期待。莫天行以爲小風受煞氣影響,心裡十分擔心,伸出手輕輕安撫着它,低聲問道:“小風,你怎麼了?”
小風仰頭看着主人,口中發出低吼,顯得極爲激動,隱隱又帶着一絲畏懼。莫天行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萱,林萱焦急的問道:“天行哥哥,小風可是發現了什麼?”
莫天行微微搖頭,道:“數年來,小風從來沒有如此異動,它也不確定前方會有什麼,不過我感覺它似乎在期盼着什麼。”
林萱微微皺眉,道:“那我們......。”林萱欲言又止,只是靜靜看着他,等待他的決定。
莫天行擡頭看了看遠處若隱若現的黑影,道:“小風是我的夥伴,既然它很期待,我們不妨前去一探究竟。”
林萱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多說,踏入霧氣之中。
上古遺蹟最深處,碎裂的巨石,殘缺的殿堂,佈滿裂痕、透着蒼茫霸氣的石壁。殿堂的屋頂已然坍塌,一尊十數丈高的白虎雕像矗立在殿堂之中,雕像的下頜殘缺,即便如此,虎威仍在。
二人踏過殿堂,來到祭壇,只見邊緣處有兩具骷髏,骨質如玉,經歷萬載尚有瑩白光澤閃現。莫天行走到骷髏面前,彎腰三拜,林萱亦如此三拜。莫天行口中振振有詞,道:“風神門不肖弟子莫天行(雨天宮弟子林萱)承蒙先輩恩澤,今日在此三拜,答謝前輩救世之恩。”
“咦,這是什麼?”林萱驚訝的撿起骷髏腳邊的一枚玉質令牌,莫天行走近一看,令牌背面刻着“天荒”二字,輕聲道:“難道這具骷髏竟是人族十大元老之一天荒前輩的骨骸,那麼身旁的這具骷髏很可能就是地老前輩的骨骸了。”想到這兒,他在另一具骷髏身旁仔細查看,果然找到同樣一枚刻着“地老”二字的玉牌。
林萱發出一聲嘆息,道:“沒想到人族兩位元老竟然埋骨於此。只是天荒、地老兩位前輩向來結伴而行,兩位前輩的修爲通天,怎會雙雙埋骨於此呢?”
“既然今日遇到兩位前輩骨骸,我等作爲後輩子弟,不能坐視不管,將二老入土爲安吧。”兩人挑選一處較爲乾燥的地方,將二老骨骸小心安葬,方纔繼續前行。
祭壇中的霧氣極爲濃烈,縱有水晶珠,視野不及半丈,陰風颯颯,讓人毛骨悚然。莫天行懷抱着小風,小風的眼睛放光,彷彿前方有着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它。林萱緊緊抓住莫天行的衣袖,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突然小風再也忍耐不住,從莫天行懷中躍出,竄進霧氣中,失去蹤影。莫天行擔心小風有失,顧不上是否有危險,打出數道光球,照亮前方,急速追了上去,林萱緊隨其後。
小風在前,二人在後追趕,半炷香後,小風停下腳步,莫天行走到它的身旁。眼前已然沒有一絲霧氣,只有一具仿若小山般大小的異獸屍體。此獸體型渾圓,足如藤條,無目,有口,六條長足,兩對巨翅骸骨生於脊背,血肉乾涸,堅韌的表皮緊緊依附着骨質,猶如干硬的柳枝,緊緊圍攏,垂立而起。小風一聲低吼,便欲靠近異獸屍體。莫天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尾巴,迅速後退。小風回頭看着主人,十分不解。
莫天行沒有理會小風的不滿,回頭看着林萱,道:“你也看出來了,對嗎?”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妖族八大護法之一的混沌神獸?”林萱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遲疑的答道。
莫天行點了點頭,道:“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普天之下,除了混沌獸,想必沒有其他妖獸有此異相。天荒、地老兩位前輩應該就是與此獸廝殺,兩敗俱傷,天荒、地老兩位前輩傷勢太重,最終隕落。然而此獸逃至此地,依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不過此地太過詭異兇險,我們尚且不宜輕舉妄動,以免橫生事端。”林萱點了點頭。
小風垂頭喪氣,走來走去,朝着莫天行低吼不止。莫天行摸了摸小風的頭頂,道:“小風,你是說這裡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小風狂連連點頭,興奮不止,前腿微擡,指手畫腳。莫天行又道:“你是說出路有可能就在混沌獸的屍體內,你要進去?”
小風連連低吼,咬住他的褲腳,使勁往混沌獸的屍體方向進發。
莫天行拗不過,想了想,最終點頭允許。小風一聲歡暢的咆哮,順着混沌獸的長足爬了上去,行動十分迅捷,比起猴子也不遑多讓,一時間把林萱驚呆了。
莫天行拉着林萱的皓腕,跟在小風身後,屈指微彈,一道神印閃爍着淡淡的青光,悄無聲息的落在混沌獸屍身外的脊骨上。莫天行神色平靜,似乎只是簡單的擡手,腳下毫不遲疑地走進混沌獸腹內。漆黑陰冷的腹壁,似乎隨着時間的推移,散發出濃郁的腐朽氣息。混沌獸的腸道極爲寬廣,沿途可見大大小小的窟窿,遍佈腸道兩壁。莫天行二人走過一處岔道口時,一道散發着幽光的光球悄悄尾隨二人,光球內光芒忽強忽弱,一張醜陋粗獷的面孔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狂笑,神色極爲激動,甚至帶着癲狂。待兩人一獸完全踏進岔道口時,混沌獸的屍體發生了驚變,動盪不休,腐朽的殘骸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聲”。莫天行二人站立不穩,跌跌撞撞,順着腸道掉入無底洞似的窟窿裡。洞裡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亮光。莫天行站穩腳跟,扶起林萱,左掌伸出,掌心出現了一朵五色的火焰,將神秘古洞照亮。遍地的殘骨,四肢分裂,甚至有些顱骨都已碎裂,絕大多數的骸骨都來自人族,僅有少數屬於妖族。林萱自幼出生書香門第,從未見過這等慘狀,忍不住驚呼:“啊!”她不由自主的抓緊莫天行的手臂,向後退了一步,想躲在莫天行的身後。誰知,無意中踩到一塊人的肋骨,“咯吱”一聲,肋骨碎裂成塊,林萱臉色煞白,險些暈了過去。同爲人族,褻瀆前輩遺骨,雖是無意,也令林萱自責不已。
莫天行拍了拍林萱的香肩,輕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林萱聞言,稍感心安。
尾隨在莫天行身後的球形幽光飄進洞裡,浮在洞口處,離地足有十來丈。光球迸裂,化作一張猙獰惡心的獸臉,狂笑,道:“多少年了,沒有聞到人血的味道,真是老天見憐,吞噬了你們的血肉精氣,我就能魂魄重凝,不用躲在這暗無天日的殘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