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落,臺下喝彩聲震耳欲聾,一位身穿華服,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轉身面向身後的衆人,朗聲道:“齊三爺作爲齊府現有的主事人,齊家主病重期間,齊府上下全憑齊三爺一人打理,其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認爲齊三爺繼承家主之位,是衆望所歸,大家說是不是啊?”
中年男子神色激動,聲音高亢,身後不少承租齊府店面的東家隨聲附和,點頭稱是,也有少數懷有疑問的店面老闆默不作聲,不過這一切都被支持的呼聲所蓋過。
臺上,齊玉寒面帶微笑,滿意的看着臺下的衆人,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掃過身旁的宋樑二位家主。二人會意,先後起身,當着衆人的面,擺明了立場。二人作爲兩大家族的家主,話語的分量極重,臺下九成的賓客一致認爲齊玉寒應該繼承家主之位。
眼看,齊玉寒繼承家主之位已成定局,齊府廳前突然傳來幾聲呼喝,兩道黑影破門而入,幾名精壯大漢橫飛進門,摔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看服飾正是齊府的護衛。衆賓客暗思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齊府大鬧。正思索時,庭外緩步走進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少年面目俊朗豐逸,氣息出塵,滿頭白髮散落身後,舉手投足渾然天成,目光銳利,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少女一身黛紅衣裳,白皙的面頰仿若出水芙蓉白裡透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猶如晨曦的露珠靈動明亮。那少女一現身,齊府內許多僕人神色各異,有的欣喜,有的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宋南辰看着廳前的少女,眼角的餘光掃了掃齊府上下的神色,心裡便明白過來,登時偷樂起來,巴不得齊府內訌,仰頭看着天花板,仿若沒事人一樣。樑雲鶴見宋南辰如此表情,都是人精,也拿起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眯着眼睛仔細品味酒中的香醇。
齊夢涵作爲齊府大小姐,身份尊貴,外界只知其名,不見其人。不少賓客尚未與其謀面,以爲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跑進來了,爲了交好齊玉寒這位未來的齊府家主,便出聲喝道:“放肆,哪家的黃毛丫頭這麼不懂規矩,不知道今天齊三爺繼承家主的大日子嗎?”
“放肆,誰給你權利訓斥我齊玉寒的侄女?”一聲更加響亮的爆喝從臺上傳來,震得說話之人頭腦發暈。待其回過神,方纔明白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蹄上了,登時嚇得面如土色,低頭噤聲,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齊玉寒一臉驚喜,連忙從臺上走到臺下,關切的拉起齊夢涵的手腕,笑着道:“我的乖侄女,你可算回來了,你一去便是月餘,可讓三叔擔心了好一陣子。你三嬸一直唸叨你,整夜睡不着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沒臉去見死去的大哥。”
如若不是事前有了莫天行夜探齊府得來的消息,她肯定會被這位心如蛇蠍的三叔所矇騙,齊夢涵心中暗想。不過,此刻廳中高朋滿座,適才廳外聽到衆人滿口奉承,若是現在就撕破臉皮,定會被他反咬一口,甚至連累了天行哥哥。一時間心思百轉,畢竟是大家小姐,見過不少場面,很快有了定計,登時故作難以置信,聲音顫抖,道:“三叔,你,你剛纔說什麼?你說我爹已經逝世了?”
齊玉寒滿臉的慚愧與悔恨,聲音沙啞道:“是我沒照顧好大哥,是三叔對不起你,不過我一定會像大哥一樣疼愛你,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說完,眼圈一紅,老淚滾滾而下。齊玉寒臉上的神色讓人一看,必定認爲情真意切,根本不會想到害死齊中天的幕後黑手就是他。不過,齊夢涵卻在心中冷笑,自從莫天行夜探齊府得來的消息證實了她心裡的猜測,她對這位三叔已然心死。儘管她心裡早知父親和二伯慘死的消息,但是經由齊玉寒再次提起,難免勾起內心深處隱藏的哀痛,忍不住淚如雨下,一時間竟然壓抑不住。廳內諸多堡內顯貴見此,受其感染,不少受過齊老爺子恩情的人也忍不住暗自神傷,原本充滿喜氣的即位大典瞬間變得肅穆沉重。齊夢涵自小性子剛烈,從不落淚,眼前的一幕讓齊玉寒始料未及,登時左右爲難,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埋怨自己演戲演的過於逼真。就在他毫無頭緒之際,餘光無意間留意到齊夢涵身後的白衣少年,只見那少年脣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身書生氣撲面而來,只是腰間懸掛的一柄鐵劍與書生面孔顯得格格不入。他稍加思索,心生一計,收起老淚,裝出一副感激的神色,對着莫天行俯首一拜,道:“夢涵能夠安然回到齊府,想必定是少俠鼎力相助。若是夢涵有什麼不測,大哥泉下有知,我無顏面對他啊。少俠是我齊府的恩人,此恩沒齒難忘。敢問少俠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莫天行初涉凡塵,雖未遍識人心險惡,但也不是凡俗無知小兒。夜探齊府,他已知曉齊玉寒的醜惡嘴臉。聞言便知齊玉寒飽含殺機,心裡提起十二分警惕,不過自恃藝高人膽大,口中應道:“齊伯父客氣了,小子莫天行,出自山野小鎮,如今孤身一人。我與夢涵一見如故,她單純無瑕,任何人見了頓生憐愛之心,凡是妄圖傷害她的人,我必當手刃之。”
齊玉寒看似一句平常的客套,實則潛藏着濃濃的殺機。這白衣少年若是出自名門望族,那便選擇結交。若是無名之輩,齊府內不乏高手,未必不可除去。不過,他生性多疑,若無十足把握,不會貿然出手。莫天行的回答太明瞭,神色太平靜,古井無波的眼神讓齊玉寒沒了底,僅憑那鬼魅般的身法,山野小鎮決計教不出來。他暗思片刻,計上心頭,上前一步,緊握莫天行的雙手,道:“少俠請上座,這裡是齊府,只要我齊玉寒但凡有一口氣,也不會讓那些包藏禍心之心傷到夢涵半根汗毛。”
背對莫天行,沉浸在喪父之痛中的齊夢涵陡然驚醒,想起此刻殺機四伏,不是傷心的時候。聽到莫天行斬釘截鐵的答覆,她的心裡溫暖如春,更加不想他以身犯險,連忙轉身,強忍心中的憤恨,恢復大小姐的姿態,道:“天行公子,此間乃是齊府,有我三叔在,我等安危,穩如泰山,你無需擔心。”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齊夢涵的話點醒了莫天行。莫天行自知言語過激,眼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想到此處,雙手虛拜,道:“夢涵說得對,有齊伯父在,倒是小子魯莽了。”
齊玉寒一聽,頓時心安,以爲之前乃是莫天行年少氣盛,口不擇言,並未識破自己的計劃。如此性急之人,稍加利用,必成大助。想到此處,齊玉寒心花怒放,喜形於色,忍不住開懷大笑,道:“好說,好說,賢侄若不嫌棄,便與夢涵同叫我一聲三叔。以後,我等便是一家人了。”話裡的拉攏之意溢於言表,卻是無意戳中莫天行二人的心事,兩人對視一眼,齊夢涵雙頰生花,升起紅暈。
臺下宋南辰,樑雲鶴見此,心中不悅,目光閃爍,彼此心照不宣。此子來歷神秘,身懷絕技,闖齊府如入無人之境。宋齊樑三家實力相當,如今突然冒出一個身手了得的少年,足以影響到三宗的實力平衡。此子心思單純,心在齊夢涵那丫頭身上,被齊玉寒三言兩語收歸旗下,從此宋樑兩家便多了一個絕大的對手。樑雲鶴端起酒壺,離開座位,當中站定,道:“諸位,今日我等齊聚齊府,是爲觀禮齊三爺承繼家主之位,本是喜事一樁。齊大小姐恰逢其會,逢凶化吉,平安歸來,此爲第二樁喜事。莫少俠年輕有爲,俠義爲懷,我等有幸相識, 此爲第三樁喜事。趁此良辰,我等恭賀齊三爺繼承家主之位,不知道齊大小姐意下如何?”
齊府三大管事,只有齊中天膝下留有一女,按照三宗堡的規矩,子承父業,理應由齊中天之女齊夢涵承繼家主之位。若後輩繼承人年幼,父輩當協助繼承人。
樑雲鶴貴爲樑家家主,此言一出,無異於點燃了齊府的引線,若是二人相爭,齊府內鬥只在眼前。廳堂內寂靜無聲,衆賓客臉上笑容凝滯,神色極不自然。廳內的溫度彷彿遭遇酷寒,讓人瑟瑟發抖。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轉向齊夢涵,只有齊玉寒悠然自若,好似事不關己,也不言語,自斟自飲。正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齊夢涵年紀雖小,但未必沒有爭權奪位之心,他也想看看齊夢涵究竟有沒有爭奪家主的意思,若是沒有,或可看在那少年的份上,留其性命,若有,趁早剪除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