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天后,一支狩獵隊發現了被野獸啃噬過的血肉殘骸,消息不脛而走,傳言狩獵場中出現了妖獸,擇人而噬,非個人之力所能抵擋。三宗堡長老會極度震驚,一致決定,凡生擒或擊殺妖獸的狩獵隊賞黃金萬兩,其隊長將獲得本次狩獵大會的魁首稱號。決定一出,整個狩獵隊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諸多關係要好的大小家族紛紛聯手擒拿妖獸。狩獵隊的規模暴漲,人數最少的也有七十餘人,多者超過百人。此舉雖爲無心之舉,但是大大增加了神秘人出手的難度。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神秘人在出手數次之後,終於走漏了一名狩獵隊員,將慘劇的真相帶回駐地。儘管這名倖存者因傷勢太重,又受到過度驚嚇,不治身亡,但是狩獵場中倖存的人警覺心大起,紛紛閉門不出。一名神秘的黑衣人用極度殘忍的手段吞噬生魂,這是邪魔外道,人神共憤,同時人人自危。三大家主秘密商定,請出家族供奉的太上長老。據傳這三大家族的太上長老乃是仙人,這也是三大家族入主三宗堡代代相傳的根基所在。
數日後,狩獵場駐地來了三位仙風道骨,鬚髮皆白,一身青白布衣,年紀約過百旬的老者。隨着三位太上長老的到來,在三大家主刻意宣傳的情況,頓時助長了狩獵隊的聲威,將多日來積壓的恐懼釋放出來,甚至有不少青壯年自告奮勇跟隨仙長除魔滅妖。很快,狩獵隊在三大太上長老的帶領下,遍尋山林的每一個角落,除了發現更多的森森白骨,哪有半點邪魔的蹤影。於是有人猜測,或許邪魔已經聞風而逃。各大家主聽到這個消息,自是又喜又怒,怒的是自家子弟血海深仇卻是無處可報,喜的是不用擔心邪魔再現。
三宗堡,狩獵場駐地,演武堂。
堂內三宗堡各大家主齊聚,三族家主盤膝坐在正前方,下首緊貼坐着的是三大仙人,其中一人手握拂塵,靠着左肩。另外兩人揹負古蹟斑駁的古劍,一人玄青色道袍,一人身披白衣大氅,其餘大小家主依次危坐堂下。衆人神色肅然,只是遊離不定的眼神彰顯餓內心的驚懼。
演武堂表面的平靜隨着時間的推移,很快便被打破。堂下一位面容憔悴,身穿紫色錦衣的黑麪老者,約莫半百,兩鬢已經出現魚肚白,神色悲切,胸膛起伏不定,站直身體,強行深吸一口氣 ,將心中的焦躁壓下,道:“如今妖人只是沒了蹤跡,並不能肯定已經離開此地,我等大仇未報不說,若是那妖人待三位仙長離去後,復出作惡,到那時豈不再傷人命?”老者話語剛落,頓時堂下不少懷着同類心思的家主紛紛頷首,一時間臺上的三大家主成爲衆人的聚焦點。
宋南辰作爲三大家主中年歲最長的家主,首當其衝,必須給與答覆。不過此事十分棘手,稍有不慎,便會將自身推向風口浪尖,成爲衆人怒火的發泄點,宋南辰沉思片刻,躊躇難定,看向左側的齊玉寒。只見齊玉寒緊閉雙目,彷彿身在閉目深思,對臺下衆人的憤懣罔若未聞。宋南辰見此,心中暗罵不止,嘴上仍道:“齊老弟,不知道你有何高見?”
齊玉寒聞言睜開雙眼,掃了一眼身旁的宋南辰,又看了看臺下的衆人,神色平靜,道:“小弟初登家主之位,諸事尚未明瞭,一切但憑宋大哥裁決,小弟必然緊跟您的步伐。”此話謙恭,讓年歲居長的宋南辰啞口無言,只能將心裡的憤懣憋回肚子裡,臉上佯裝微笑,燙手的山芋仍在手中。在齊玉寒處沒了期望,宋南辰扭頭看向右側,還未開口。只聽樑雲鶴口中打着哈欠,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道:“玉寒老弟的想法正和我心,宋大哥閱歷頗豐,此事定能給出一個最好的法子,小弟但憑差遣。”
聽到這話,宋南辰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臉上的乾笑登時擠成一個苦瓜臉,硬着頭皮道:“此事不如等上三天,三天之後,若是仍然沒有妖人的蹤跡,那就說明妖人已然遁逃他處,我等便封山回堡,徐圖後計,不知諸位家主意下如何?”
堂下衆位家主面面相覷,最終也只能點頭應和,畢竟除妖只能依賴三大家族的供奉長老,若是把三大家主逼的太緊,反而會將事情鬧僵。張氏老者張了張嘴,最後只能低頭認命,不再爭辯。
時光繾綣,讓多少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美女化作塵埃,又讓無數英雄豪傑埋骨荒山。只是在這雕樑畫棟,亭臺樓閣無數的狩獵場中,無數人盼望着時光飛逝,沒有人願意待在這個被陰森詭異的死亡氣息所籠罩的山林裡。死亡的腳步逐漸緊逼,狩獵場中異常的平靜讓駐地裡的人們再次提起沉甸甸的心,恐懼滋生。莫大的山林竟然連只鳥雀的叫聲也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靜,讓人隱隱覺得這裡不是生機盎然的叢林,而是死氣縈繞的墓地。
眼看第三天就要到了,人們收緊的心神逐漸鬆弛下來,不少人伸長脖子猛舒一口大氣,彷彿憋了很久。陽光再傳一次普照大地,依舊那麼和煦,狩獵場中央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整裝待發的狩獵隊伍,只是這次回程的隊伍沒了往日的興高采烈,有的只是死裡逃生的心有餘悸和慶幸。只是人羣中有一人卻顯得心不在焉,有些焦躁,彷彿在期待着什麼。齊夢涵站在莫天行的身後,小臉有些煞白,顯然這幾日也讓她受驚不輕,若非親身經歷過二叔的身死,想必此刻的她已經吃不消了。
就在狩獵場的僕役打開大門,狩獵隊伍準備踏出大門的那一刻,突然山林起風了,天色猛然黯淡下來,密林中的霧氣彷彿受到什麼東西牽引,在狩獵場上空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隨着霧氣越聚越多,漩渦也越來越大,並緩緩升空,地面上的枯枝落葉隨風狂舞,甚至山林裡少見的碎石也開始滾動起來。漩渦之中隱隱承載着一個徑深約莫百米大小的球體,淡淡的血光在風中交相輝映。漩渦越轉越快,由遠而近,越加狂暴,所到之處,即使是百年古木也發出慘烈的叫聲,轟然斷折。漩渦上的球體越來越大,紅光也隨之大盛,整個天空都被掩蓋了,天地一片死寂,只剩下血紅的球體閃爍着耀眼的紅芒。狩獵場中有少數幾人暴露在紅芒之下,不知何時他們的瞳孔也變得妖異非常,反射出淡淡的紅芒,黑色的眼珠變成血紅,口中發出“赫赫”的怪異叫聲。他們不顧身後親人的呼喝,仿若朝聖一般朝着血球的方向奔去,奔跑的身影在紅芒照耀下漸漸淡化,就像雪人逐漸靠近太陽一樣,直至無影無蹤,至死未曾發出一聲慘叫。
這一幕落在三宗堡衆人眼中,已經成爲永生難忘的一幕,無邊的恐懼瀰漫在心頭,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們紛紛靠向站在隊伍正前方的三位老者,彷彿那三人就是他們生存的希望。手握拂塵的老者神色十分凝重,警惕的看着前方,如臨大敵,回頭喝道:“你等還不快快將家人帶進駐地,更待何時?”
三大家主如夢初醒,齊玉寒的身體更是猛然抖動一下,眼中有了迷惘,臉色十分難看,衆人緊隨家主的步伐躲進內堂,只有少數幾人發現齊玉寒的異常,只是他們以爲這是齊玉寒畏懼了,畢竟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會感覺到恐懼。還有一人雖然也跟着人羣走向內堂,但是仍然不住的回頭,看着天空中高掛的血球,眼中竟然有了絲絲狂熱,他就是莫天行。內堂安靜的可怕,只能聽見無數壓低聲音的喘息。齊玉寒看着堂外聲勢浩大的血球,心裡第一次有了懊悔,他萬萬沒想到那看似行將就木的神秘人竟然有如此本事,如今的局勢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一向鎮定自若的他也有了絲絲慌亂。
“哼,沒想到這小小邊陲,竟然潛藏着血月神教的餘孽,以生人血肉練就血神,真是死不足惜。”拂塵老者眉目神光乍現,八字須隨風飄動,神色十分鄙夷,道。
風起雲涌,濃濃的血腥氣飄蕩在狩獵場中,聞之慾嘔。絲絲淡淡的黑氣瀰漫開來,斷木碎石包裹着血光,看不清內部何物,狩獵場大門前的數十棵紫斑石竹已被連根拔起,現出約莫兩丈的深坑。灰石砌成的馬道層層開裂,巨大的橫木倒在一片狼藉的山道上,阻住了趕往三宗堡的車馬。看這陣勢,那魔道妖人的意圖已是路人皆知,演武廳內黑壓壓的數千老少婦孺眼巴巴地望着狩獵場外那三位老者,暗自向天禱告,若能逃過此劫,爲佛重塑金身云云。齊夢涵緊緊抓住莫天行的手臂,手心滲出幾滴汗珠,目光穿過肩胛縫,慌亂看着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