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由遠及近的七星劍,黑袍人的眼皮忍不住抖了抖,雙掌齊拍,腳下爐鼎轉動的速度猛然加快,肉眼已經看不見鼎內的房屋。無數魂魄被惡鬼頭顱再次吞噬,爐鼎內鬼王的身軀終於完全脫困,一尊高約百丈的鬼王站立在天地之間,空洞的眼眶跳動着森白的鬼火,對着七星劍狠狠打出一拳。
魔氣滔天,七星奪月,不帶任何花俏,在這林海上空碰撞在一起。
“轟”,一聲巨響,整個大地彷彿顫抖了一番,土地塌陷,無數參天古木被勁風折斷,狩獵場駐地無數樓閣坍塌,只剩下殘垣斷壁處處可見。七星劍所化的巨劍倒折而回,光芒散去,現出白一峰的身影。只是這時的白一峰稍顯狼狽,臉色漲紅,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灑在白衣上,紅豔豔的。
地面上百丈惡鬼也不好過,碩大的頭顱被開了瓢,一道巨大的裂縫綿延至胸腹之間,倒在地上。這一劍若是再厲害一分,整個身軀都會被斬爲兩半。黑袍人看着倒折而回的白一峰,指着他狂笑數聲,道:“七星劍也不過如此,現在你就受死吧。”說完口中唸唸有詞,本已沒了動靜的惡鬼竟然漸漸有了反應,全身魔氣瀰漫。半晌之後,一尊小了十倍的惡鬼再次站立起來,在黑袍人的操縱下,朝着白一峰奔去。
白一峰看着奔來的惡鬼,又看了看自己苟存近百年的山野,低下頭,帶着無限的痛惜和感傷,輕撫手中的七星劍,低語:“當年的傷還是太重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始終無法痊癒。看來,七星劍仙之名在今日要徹底除名了。”他擡頭看着高掛的七顆星辰,眼神裡帶着決絕與瘋狂,七星向天,一字一頓的道:“不肖子孫白一峰有負先祖所託,今日卻是不得不行此舉,七星隕,星辰變,神鬼滅。”話音剛落,天空中高掛的七顆星辰突然掉落,帶着毀滅的氣息狠狠砸在惡鬼身上,惡鬼口中嘶吼連連,炙熱的光芒將惡鬼生生化去,星辰也隨之消失。白一峰做完這些,再也支持不住,直直的從天空中掉了下來。
反觀,黑袍人也不好受,惡鬼被毀,所受的反噬極大,只是相比白一峰,他已經好上太多。此刻白一峰已經徹底沒了再戰之力,而黑袍人憑着腳下的爐鼎,強自支撐,一道巨大的鬼爪拍向躺倒在地的白一峰。這一拍若是落下,白一峰會徹底喪命。
內堂之中,隨着惡鬼毀滅,黑氣散去大半,看着眼前一幕的莫天行登時怒火中燒,爐鼎內枉死的冤魂遺留下的滔天怨氣彷彿找到了發泄點,涌入他的身體。右臂上的劍形印記登時變得火熱發燙,猩紅的光芒吞吐不定,一股驚天動地的煞氣沖天而起。站在莫天行身旁的齊夢涵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很快被莫天行體內迸發的強大氣勁震飛,柔弱的身體碰在堅硬的石壁上,吐出一小口鮮血。她趴在地上,四肢無力,只能發出無力的呼喊:“天行,你怎麼了?你回來呀。”
被煞氣籠罩的莫天行彷彿真的聽到齊夢涵的呼喚,轉過頭來,赤紅的雙目,眉宇猙獰,冷漠的看着她。齊夢涵被這陌生的眼神盯着,登時如同冷水澆頭,驚得目瞪口呆,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滴落,頹然倒地,痛苦的自語道:“天行,不要啊,不要啊。”
失去理智的莫天行沒有理會倒地的齊夢涵,一拳搗出,擊碎木製窗櫺,右手緊握着散發着妖異紅芒的天殘神劍,縱身高高躍起,幻影三絕斬強勢出手。莫天行體內融合了天吼內丹和天殘劍的至邪之氣,被無盡的怨氣催動,這一劍之威足以驚天動地,沒有任何懸念,黑袍人猝不及防,不懼劍氣的他竟如紙糊一般,被斬成兩半,漫天黑氣猶如長鯨吸水一般被天殘劍吞噬。
黑袍人看着胸前的裂縫,震驚萬分,難以置信的看着全身煞氣翻滾的莫天行,發出一聲不甘心的低吼:“這是什麼劍?竟然破了我的萬象天魔法身,我不甘心,只差一步,我就能重現修真界,,報那滅門之仇,爲何,爲何?天地不公啊。”黑袍人的身軀分崩離析,隨風化去,天地重歸清明。
莫天行斬了黑袍妖人,生硬的轉過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不遠處的白一峰。
“這,這是鐵劍門絕學幻影三絕斬,怎麼會出現在你手裡?”白一峰神情激動,失聲叫道,忘了屠刀已經近身。
莫天行走到白一峰的身前,高高舉起天殘劍,作勢欲劈。白一峰沒有躲避,神色淡然,懷着欣慰,閉上雙眼,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低聲自語:“死在天羽師兄的弟子手上,讓我免遭魔道妖人的玷污,也是一件幸事。”
“天羽”,莫天行頓住高舉的天殘神劍,腦海裡閃過一絲靈光,好像想起了什麼,神色十分痛苦,彷彿在掙扎。突然,他大叫一聲,右手天殘劍散去,雙手抱頭,道:“天羽是誰?我又是誰?”痛苦的折磨讓他蜷縮着身軀,在地面上翻來覆去,片刻之後,暈了過去。
閉上雙眼等死的白一峰等了半晌,也不見魔劍斬落,聽見異動,急忙睜開眼,看着抱頭翻滾的莫天行,心裡火急火燎,想要幫助他。腳下稍一用力,劇痛襲來,讓他動彈不得。與黑袍人一戰,讓他體內的真氣散落各處,暗傷加重,已近油盡燈枯。有心無力,白一峰暗歎一聲,歲月催人老,確實不中用了。
“天行,天行。”突然從內堂中傳來幾聲急促的呼喊,緊接着面頰憔悴許多的齊夢涵推開大門,跑了出來。她看見遠處倒在地上的莫天行,整顆心都碎了,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難道天行他已經……
走近昏迷的莫天行,齊夢涵焦急的呼喚,可是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她的整顆心都沉了下去,絕望的坐倒在地,看着莫天行有些扭曲的面龐,頓時淚如雨下。
“小丫頭,你哭什麼?他還沒死呢,只是暈了過去。”白一峰好不容易贊足了力氣,慢騰騰的說道。
“仙長,你還活着?天行他真的沒死嗎?”齊夢涵這時才發現身旁還躺着一個大活人,登時雙頰緋紅,緊緊抓住白一峰的手,喜上心頭,追問道。
“好啦,好啦,老夫本就命不久矣,再有你這樣的一番折騰,恐怕我還來不及救這小子,就一名嗚呼了。”白一峰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仙長,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那我該怎麼做呢?”齊夢涵連忙鬆開手,一副犯了錯等待懲罰的小孩一般,將雙手緊背在身後,十分歉意的問道。
“你先扶我坐起來,將那小子的手給我。”白一峰也沒真的跟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一般見識。
齊夢涵小心翼翼的扶着白一峰,幫他坐穩,然後將莫天行的手遞給他。白一峰左手微擡,搭在莫天行的手腕上,閉目沉思,眉頭時緊時鬆,看的齊夢涵整顆心都隨之撲騰撲騰跳起來。過了許久,白一峰放下莫天行的手,沒有說話。
“仙長,天行他到底怎麼了?”齊夢涵看了看仍舊昏迷的莫天行,忍不住小聲問道。
“奇怪,真奇怪,對了,小丫頭,這小子,你很熟嗎?”白一峰話鋒一轉,沒有直接回答齊夢涵的話。
“熟?”齊夢涵愣住了,仔細回想起來,兩人認識還不到兩個月呢,這能算熟嗎?可是,他處處護着我,這次更是捨命保護我,最後弄成這樣,若是不熟,也說不過去。
白一峰一見此景,心裡便明白了幾分,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指尖勉力打出一道真氣彈向莫天行的後腦勺。
“我的頭好疼啊,我這是在哪裡呀,夢涵,你沒事就好,我總算放心了。”莫天行痛苦的**,總算醒轉過來,看到齊夢涵周身完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勉力擠出些許笑容。
“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剛纔你暈倒在地,人事不知,可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爲你……”說到這兒,齊夢涵聲音低了下去,眼圈微紅,美目低垂,不敢直視。
莫天行一聽,心裡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一股暖意涌上心頭,一時激動,脫口而粗,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答應過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就不會食言的。”話一出口,兩人情不自禁擡起頭來,目光交接,頓時雙耳緋紅。齊夢涵略帶哭意,眼圈紅紅,此時心中甜蜜蜜的,笑靨如花,一種女兒家特有的嬌羞,美得讓人不敢直視。莫天行看的癡了,竟忘了下一句該說什麼。
“咳咳咳,你們兩個小娃眉來眼去,老人家可是看不下去了。”白一峰略帶打趣的說道,並故意咳嗽幾聲。
“哦,對了,天行,這次你能這麼快醒過來,多虧這位仙師出手相助,你可得好好感謝仙長。那你們先聊,我去內堂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說完不等莫天行回答,一溜煙跑向內堂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