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這是什麼意思?”
“吾認定之事,便絕不會放棄妥協。”
“你不能這麼做……”說到這裡,看着鸞清商等待下文的目光,卻是驀然收住了聲。
初初聽到鸞清商要借妖界聖嬰主之能滅去最光陰關於九千勝的記憶,蒼生有些難以置信,過後卻是一陣悲涼。張了張口想辯解些什麼,卻又無法說出口。
你覺得有生命,就有一切。
但你不知道,沒了記憶,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就什麼都沒有了。
“有些事,獨自承擔的後果未必就比他人代替的選擇更好……所以吾總是希望坦誠以待。”
“那最光陰的事,你第一個選擇的是告訴我嗎?”
鸞清商默然。
蒼生低頭看着剛纔因抓得太緊陷進指甲間隙的樹皮碎片,閉了閉眼道:“現在是我知道的,你都知道,而你知道的,爲了護我,卻未必真的願意告訴我……算了,不說了,我們之間需要模糊界限的地方太多,這……這一陣完了,你隨意,我是要回雪漪浮廊閉上一段時間關,你就不用再滿大江南北地亂找了。”
“嗯。”
眸中泛出一點疲憊,蒼生剛一轉身,背後微微一沉,身子被攏起來分外壓抑地抱緊,相對無言了許久,直到身後一鬆,半含清冷的聲調入耳。
“記得回來。”
“隨時。”
……
所謂閨蜜就是大半夜在基友變成醉貓時隨時當備胎。
其實忘塵緣一點都不想當備胎。
當時他剛把一枚到手的金獅幣塞到第三天之主律懲王手裡,準備以此釣出剩下兩枚金獅幣,忽然就背後一沉,脖子被圈上一條不甚強壯但是相當結實的手臂,基友幽幽的像伽椰子一樣的聲音帶着酒氣吹在耳邊……
“今晚好想婊人……”
律懲王一個激靈,這貨好像是幹掉須彌帝釋的那個魂淡啊!
正當律懲王準備幹掉蒼生爲須彌帝釋償命的時候,忘塵緣憑藉過往蒼生起肖的經驗第一時間抓住律懲王的手深情款款道:“好友你來的正好,這位律懲大師是專程爲醫你之舊傷而來,快來讓他把脈一二。”
蒼生茫然:“我哪有舊傷?”
“腦殘……”
蒼生殺害了忘塵緣,滿臉醉相正迷糊着,眼神定焦不能,瞅了律懲王好大一會兒,訥訥道:“……裁令主?不對,師座……臥槽你到底是個誰?”
律懲王面容扭曲地忍受着蒼生揪鬍子扯臉,傳音給滿臉冷汗的忘塵緣:輔座,爲何不當場擊斃此人爲吾欲界除去一大敵?
……到目前爲止,對武道七修補刀的都死了,你上吧,吾給你報銷火葬。
律懲王正凌亂着,大約是蒼生揉吧膩歪了,一巴掌拍走之,轉過頭拎起忘塵緣,扛在肩上就走。
太暴力了。
但此時此刻就算是不管不顧潑婦式暴錘估計以蒼生的皮厚也從來不放在眼裡,忘塵緣晃悠着喘氣說:“好友,你這是要帶吾去哪裡……TAT”
蒼生走成個s形,眯着眼睛瞧了一會兒前方還沒打烊的酒樓,堅決道:“開房。”
忘塵緣:=口=!
忘塵緣內心奔騰着一窩草泥馬,等到蒼生踹開御風樓的門對着櫃檯後打瞌睡的掌櫃表示別打擾老闆爺和老闆爺夫,然後就熟門熟路地自己上樓找了間廂房把自個扔牀上。
“等——”忘塵緣驚悚地窩到牀角,聽着拖曳凳子的聲音慢慢靠近,然後酒氣襲來,冰冷的酒壺貼到自己臉上。
“喝。”
好在蒼生還不至於完全地獸性,酒壺塞到他懷裡後就自個坐在凳子上,腳翹在牀上,神情醉中帶着萎靡,開始……絮叨。
“……你說他憑什麼就瞞我,是在把我當什麼……一直自說自話覺得他做什麼其實都是爲了我好,但是事情真的來了他是不是就會像對最光陰一樣對我?”
“……喜聞樂見,但是吾還有事待處理,不如你先放——”
“你閉嘴,我告訴你,你今晚不陪我就不是好姐妹!”
忘塵緣潸然淚下。
蒼生繼續嘮嘮叨叨:“你說我當初要是攻的是你多好,身嬌體弱一推就倒,啊不對你這貨餡都是黑的收了你早遲得賣了我……其實我告訴你我的理想型是靖滄浪來着,但是貌似來晚了沒排上隊,看那牆頭一大把的……臥槽一說到牆頭眼前又浮現蟲爺的音容笑貌我真是個罪孽的人……”
如果現在有板磚,忘塵緣特想自衛反擊。
蒼生往前一撲按上忘塵緣一條腿滿臉猙獰,嚇得忘塵緣死死貼着牆。
“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再因爲爬牆去跪墨劍的!對,他要再逼我去跪墨劍就算是最後王子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這種結局我也會緊走的!就到山溝溝裡支教去,專職教人砸場搶地盤副業嬰幼兒管理!”
“……好,主意……但好友你可以鬆開我……嗎?”
蒼生盯了忘塵緣好一會兒,似醉似醒地喃喃道:“前段時間三餘說我身邊有血光之災,結果就出了步武東皇的事……你說人怎麼就這麼善變,皮相光鮮亮麗,皮下的骨頭都是生着刀子……我難受,很難受……總覺得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失了分寸,再有這樣的,怕是……承受不住了……”
聲音近似於空無,最後,忘塵緣只覺膝上一沉,醉酒的人,竟是沉沉睡去。
良久,久到背後冰冷的石壁都有些發熱,忘塵緣才撐起身子把蒼生搬上牀,自己把雕花木凳挪了挪,坐下來。
蒼生睡着時的呼吸一向輕得近乎於無,乍一看好像是死人,這是武者防備別人偷襲時的習慣,若是有一絲絲殺氣,身體就會早於意識厲行反擊。
你剛纔是真的醉了,還是在敲打我?
這個問題忘塵緣想不透,也不想去想,只是發着呆,聽着樓下的時滴轉過三更,魔佛留在脖子上的餘溫越來越冷。
天亮的時候,該做出選擇了。
冷月夜,疏星幾點,映照月下把弄金獅幣之人。
“……捲毛的那裡一枚,蒼生那裡一枚,手裡一枚。還有一枚,是在哪裡……小蜜桃,你聞到了嗎?”把玩着兩枚金獅幣,小蜜桃不配合,老狗也犯難。這會兒忽然狗耳朵尖一動,感到周圍溫度驟降,坐起來未見多少生氣:“好狗弟,殺氣很重,你終於被甩了嗎?”
衣袂飛雪,幽夜翡翠似的眼,覷見老狗較之上回更爲柔和的氣息……顯然是沾了更多的人息,與初見時一身冷殺瘋狂的模樣相去甚遠。
“感情牽絆,對你們來說比命重嗎?”
“嗯?”
“也是,到底是不信吾……你,相殺嗎?”
“你搶我臺詞哦。”也許是昨日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這感覺就好像什麼重要東西回來了,就環繞在自己身邊,不再是孤獨一個人患得患失。老狗莫名地心情很好,抽出獸骨刀就揉身上去相殺起來。
好狗弟真是帥得越來越沒用人樣了。
交戰未幾,霜寒應劍鋒,重生的澡雪減卻七分聖人自持之禁慾,多了十成冰白濃墨似的絕美殺韻。
老狗一陣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很多時候跟蒼生一樣節操這種高級滋補品已經嚼吧嚼吧嚥下去了,文藝青年已經自動被他劃歸到自家人範疇,動起手來欣賞爲主勝負爲輔,更何況文藝青年的武戲本來就獨樹一幟地看到人眼睛懷孕,戰到了狀態,就是一種無上享受。
而受託而來的妖,也正趕上這樣一場殺饗。
聖嬰主一雙金紅妖眼圍觀了良久,眼睛沒想懷孕,倒是有幾分想讓委託人懷孕。
話說他把人家談戀愛的記憶給弄沒了是幾個意思?
聖嬰主的思維一根筋地想到一個最大的可能……大約是鸞清商一直在追這個狗頭的,但是狗頭的心裡有其他人他就醋了把心上人和情敵的記憶給抹去了再重新開始。
頓時覺得自己真相了什麼的聖嬰主可惜地看了鸞清商一眼……卿本佳人,奈何妒夫?
但是受了人情這不厚道的事還得辦。
槍尖一抖,覷準戰機,聖嬰主直襲老狗身後。
“炎神徵霸道!”
幽幽暮雨,相對的視線,錯愕。
“意琦行……你這是——”頗爲驚訝地看着意琦行半個袖子碎成布條,而自己江山雙刀在手,顯然是——
“吾所爲?啊……是九千勝所爲?”綺羅生喃喃自語,他猶記得前一刻仍在時間樹之下,後一刻便突然來到了意琦行這裡。
眼見綺羅生轉換回來,意琦行心中一定……九千勝雖說一天中另外六個時辰是屬於綺羅生,但意琦行仍是些微擔憂綺羅生意識被代替,如今看來確實是真……
“你的任何選擇吾都尊重,但你不該給吾一個解釋嗎?”春秋闋回鞘,意琦行三分怒色七分憂,不由分說地拖着綺羅生的手離開暮雨所及範圍。
綺羅生心思玲瓏,愣了一會兒便反應過來定然是九千勝自己跑到這裡來找意琦行,又想到九千勝既然都找到這裡來了,可能知道自己全部的記憶,甚至包括與意琦行相處的……綺羅生頓時臉色爆紅。
“綺羅生?”
綺羅生低下頭,一時尷尬得要命,捂着發紅的尖耳低聲道:“吾不想說……”
“平安就好。”嘆了一聲,把綺羅生的頭按到自己懷裡,“吾不想你來糾纏在這些恩怨中,待吾處理過這些事後,便帶你離開,一續浮沉十年之約。”
“那爲何現在不隨吾離開這裡?”
“事情還未脫離眼前,他們的目光還未着落在你身上,吾不希望你牽涉進來。”
“……意琦行。”
“嗯?”
頗有些不滿意琦行的言論,綺羅生拉着意琦行露在空氣中的結實手臂,不輕不重地划動着,慢慢道:“三日,看在吾如此爲你奔走的份上,時間若是過了,你就大江南北地找吧。順帶一說,九千勝對你做了些什麼嗎?”
“……”
作者有話要說:宮無後的爸是……別黃昏,雖然都很水感覺父子倆不是一個畫風啊!
旅遊三天,各種坐船爬山,被一堆孔雀鴿子追,跟猴子打架搶手機,唯一能安慰我的是烤肉和奶奶包的糉子QVQ
以及……果然又長胖了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