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創 刀(一)

嵩山之顛雲霧繚繞,突然之間,風雲涌動晨光盡散……

達摩洞外,空聞、太宵、刁銘與九玄紛紛舉頭仰望山峰之顛,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空聞師叔,山上是師父在練功嗎?好,好厲害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師父一樣厲害就好了。”小明右停下修煉長身而立,癡癡的望着山峰那頂端之處,就連一向懶散的小火也打起精神一陣觀望。

不待空聞答話,太宵插口道:“明右小師侄這次說錯了,那練功之人肯定不是寇斐那老小子,想必是李小兄弟。哈哈——”

刁銘等人微微頷首,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們這些人都與寇斐打鬥過無數次,自然非常熟悉對方的氣息,是以聞得如此氣勢,不由感到點點驚異!

“阿彌陀佛——”空聞輕輕撫了撫小明右的腦袋,面容慈祥道:“明右不用羨慕他人,需知大千世界各有優異,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別人無法取代,只要做好自己、不失本心便可大乘。”

“恩,我知道了,謝謝空聞師叔。”小明右懂事的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望向山峰之頂,卻是清澈了許多。

回過神後,刁銘與九玄並肩而來。前者合起摺扇,微笑道:“各位,既然大家都對李嶽凡的修煉感興趣,我等不妨同去看看如何?”

“同去看看?!”太宵眼睛一亮:“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可惜老頭陀正在閉關,否則他肯定會更感興趣的!哈哈——”

“阿彌陀佛——”空聞雙手合十,開口道:“李居士入我少林藏經閣多日,一直未有所得,如今修煉想必有所領悟,老僧也想去看看居士現在如何。”

“恩恩。”小明右一臉興奮,連連點頭。

於是一行五人加上懶懶的小火,朝着山頂趕去!

……

頂峰上,嶽凡表情平靜,雙目微閉,忘我地舞動着手裡那把厚重的戰刀,一招一式沉穩大氣,心若止水,未有半點急噪。

人與刀動,只見無數變換化爲漫天刀影,似要遮掩整個天地,周圍數丈的石巖草木頓時滅爲灰灰……而嶽凡此刻正沉浸於各種各樣刀法的變化之中,仔細體會着他這些天來對刀訣的領悟所得!

刀乃“百兵之膽”,氣勢沉猛、大開大闔,沒有劍的靈動,沒有槍的迅猛,但它的威力卻是強悍無比!只要持刀之人心中所向,亦能勇往直前破其萬法!

嶽凡並無內勁真元,只能純粹靠力量來的演練刀法中的奧義,雖然許多精妙的招式無法發揮到極至,可是刀意中卻多了一份平實的感悟。

沒有強大的力量、也沒有所向無敵的氣勢!刀法圓潤自然,刀花構成朵朵青蓮,似攻似守、似快似慢,這就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菩提刀法》,此刀法中正平和,大合佛門之教義,幾乎完全掩蓋住了嶽凡刀仞上的殺意……

氣勢一轉,凌厲、張狂的刀氣向四周蔓延!此乃《破戒刀法》,名爲破戒,即是大開殺戒之意,因此這套刀法全是攻勢,狠準威猛,頗爲符合嶽凡此時的心境。

憤恨!悲傷!無奈!失落!憂鬱!瘋狂!堅持!誰能讀懂,一套刀法中居然隱含着如此多的情緒!

……

狂怒的殺意宣泄一通後,嶽凡的心境漸漸恢復平靜,一套溫和柔軟的刀法連貫施展開來。這套《慈悲刀法》以慈悲爲名,即慈悲爲懷之意,刀法招式內斂而收,以防爲主,沒有凌厲的氣勢、也沒有兇狠的殺招,正好與破戒刀法相反,令人感到心平氣和。

蛇舞蛟龍,破天之功,刀勢徒然又變!嶽凡緊握的戰刀與空氣相擦,奇妙的生出陣陣青煙,猶如焰火,塵石相觸,燃燒不息……這正是少林最獨特的絕學之一《燃木刀法》!

緊接着是《達摩刀法》,正大光明、氣勢磅礴,渾然天成,連綿不滯,不愧爲佛門第一刀……

而後,再是禪門刀法……四門刀法……

數十套刀法被嶽凡一一演練有數百遍之多,原本生澀的招式漸漸變得熟練……越來越通潤……

嶽凡所施展的每一套刀訣,都是少林的先輩們傾盡一生所悟得,招式精妙玄奇、前後相接、形神兼備,即便他能把招式全部記下,也只是空有其行,實在難以領會其中之真意。唯一的方法便是不停的修煉,修煉,再修煉,只有將這些刀法融會貫通,才能真正掌握這些刀法的真意。

也許,自己的路是錯的,也許自己的方向是錯的,但嶽凡他仍舊義無返顧的舞動着嚯嚯戰刀。

現在的他,不禁開始佩服起寇斐來。寇斐能匯聚天下刀法之精粹修煉自身,無論結果如何,這份毅力與堅持都值得自己欽佩!

江湖上所有的用刀高手都知道,每一套刀法都有自己相契合的刀訣,越是高明的刀法越是如此,若強行改變原來的真元走向,經脈往往要承受非常大的壓力,甚至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

然而,寇斐修煉天下刀法不下數百,承受如此大的壓力竟然還能挺過來,光是這份魄力與精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況他最後成功了!終於成爲天下刀道第一人。

……

日落月升,嵩山之顛泛起一片朦朧夜色。

不知不覺,嶽凡已經修煉了一日之久,而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寇斐等人依然在數丈之外觀看,被嶽凡這種堅韌的毅力所折服,更是憑添許多感悟。尤其是小明右,小小年紀便能觀賞如此多的絕世刀法,實在是眼界大開,整個人彷彿陷入刀的世界,迷離的眼神不能自拔。惟有小火趴在一旁,彷彿永遠都是這麼懶散!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默默注視着嶽凡,看到對方演練的都是少林刀法,心中感慨萬分,不由輕輕喧了一聲佛號,眼中閃過欣慰,隨即悄然離去。

太宵對刀法並不怎麼感觸,同樣笑笑走開,而刁銘與九玄也跟着離開。如此,山頂一邊只剩下寇斐師徒與小火還留在原地。

看到嶽凡如此的付出,寇斐嚴肅的表情突然轉爲笑意。眼中一陣恍若,思緒不由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當年,自己不是也像這小子一樣固執嗎?呵呵……劍走靈巧,刀行重力,那時別人都以爲自己是個瘋子,卻很少有人會知道,刀法重力重穩,有的時候,爲了熟練一個動作就得練上一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種枯燥乏味的痛苦,不是誰都能體會的,更別說堅持下來。不知道李小子能不能撐過去?希望他能創出一條自己的道路吧!”

其實,寇斐並不知道,嶽凡意志遠遠超過了自身的極限,而且他體內蘊涵元氣,生生不息,根本不需要像江湖中人一樣回覆真元和體力,自然就用不着休息。因此,嶽凡可以沒有任何顧忌的投入,除非他想要停下,或着體內元氣耗盡!

“呃——”

身旁,小明右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接着整個身子不停顫抖起來,稚嫩的臉龐忽冷忽熱,顯然是走火入魔的徵兆。寇斐見狀暗叫不好,連忙封住明右的氣海,將他攬入懷中,繼而抱起孩子急奔離去。

“……”

不遠處,小火見衆紛紛離開,驀然起身四下張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隨後又窩在一旁,悠閒的合着眼睛。

……

……

刀法之道乃是從簡單到複雜,再由複雜至簡單的過,正所謂大道至簡應該就是這個意思。然而,什麼樣的刀法纔算是簡單?什麼樣的刀法纔算是複雜?

修煉中,嶽凡沉浸在刀法的世界中,心無拘泥,屏棄所有外物,腦中轉念萬千,暗忖所悟:“寇前輩的刀法是取千家之長,融會貫通所成,應該算是把刀法化繁爲簡。可再精妙的招式也是無數變化得來,比起一刀一式,顯然又是複雜了許多,若真是大道至簡,那什麼纔算真正的簡單,而簡單有沒有極限……我的刀法,從最開始劈砍樹木的五個動作演變而得,到後來戰場的殺戮創出簡單直接的殺招,砍、劈、轉、架、彈、斬、拖七個簡單動作組成了現在的《刀戰七式》……簡單、複雜,複雜、簡單?什麼纔算簡單?什麼又算複雜?什麼是簡單?什麼是複雜?”

許多問題無法解惑,轉念間,嶽凡心緒一陣亂繞,所施展的刀法越來越狂亂!平和的氣勢暴漲,整個人變得瘋狂起來!

彷彿上天在有意的折磨嶽凡,此時正爲兇險,若是他不能及時清醒過來,必然會沉淪於無邊殺劫之境地!

嶽凡能否挺過這一關?能否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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