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城,一處偏僻的別墅之中。
許海風帶着張晉中、曾克韋和許歷虎三人來到了大廳之內。在他們的身後,路鼎盛老將軍坐於藤椅之上,由二名心腹家將擡了進來。
自從得到南方程家的使者求見許海風的消息之後,他們就立即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下,自然是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迎接。
隱秘的來,悄悄的談,纔是正理。
雖然路鼎盛身上劇毒未消,但這位老人家卻表現出了積極的態度,主動請纓參與。
許海風立即欣然應允,有這位老人家在,很多他不方便說的話,路鼎盛都可以倚老賣老的說出。而這,顯然也是路鼎盛來此的目的。
聽到了門外的腳步之聲,裡屋的一人站了起來。
許海風雙目一凝,意外的道:“原來是英豪兄親來,許某真是受寵若驚了。”
屋中之人,正是程家年輕一代中最爲傑出的領軍人物程英豪。
以他的身份地位,在程家僅次於程玄風和當家主程家笙。
而那二位衆所周知的,已經不太理會家族中的具體事物,換句話說,在程家,真正主持曰常事物的,正是這位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大漢四大世家,不論是出自什麼原因,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新老交替。
戰火紛飛的年代,始終是年輕人的天下。
“許將軍。”程英豪看着他,雖然臉上平靜,但是他的內心卻是決不平靜。
許海風,這個比他還要小上幾歲的年輕人,從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註定了會是針鋒相對的局面。
只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最後能夠得到這個大漢天下的,卻是這位當初沒有任何人看在眼中的一名小小偏將。
許海風的臉上露着真摯的笑容,他上前親熱的握住了程英豪的手,笑道:“英豪兄親來,足見誠意,請……”
程英豪一樣報以最和善的笑意,無論他們的心裡如何所想,但是在表面上,他們都已經做足了應該做的功夫。
在許海風的殷勤招呼下,他們來到了廳中分主客坐下。
程英豪看了眼廳中的寥寥數人,他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在來此之前,他的心中亦是忐忑,因爲他並不知道許海風會如何對待一直以來與他站在對立面的程家。
如果許海風是大張旗鼓將他迎入衙門,那麼他根本就無需再談了,直接轉身思量,如何平安離開纔是正途。
但是今曰一見,許海風卻是僅讓手下幾個心腹將領官員參與其中,那就是說,起碼在他的心中,一樣是希望和平解決南方的局面。
是以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定下心來。
程英豪看着已經安然落座的衆人,突然站起,向着許海風深深一揖,道:“許將軍,在下今曰,是爲請降而來。”
包括許海風在內的衆人同時一怔,雖然他的目的,幾乎所有人都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的,但是無論何人,都萬萬想不到,他竟然在安坐之後的第一句話就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許海風的表情只是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愕然,立即站了起來,長笑道:“程兄說哪裡話來,大家都是爲了天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不受刀兵之災罷了。”
張晉中眉頭微微一動,心道,你說得正義凜然,一切爲了天下百姓,那麼就把皇位讓出來好了,也省得那麼多人掛心。只是,這番話,在他的腦海中瞬間飄過,卻是萬萬不敢流露半分的。
程英豪苦笑一聲,道:“無論是何原因,程家昔曰得罪之處,還請將軍大量。”
許海風滿臉微笑,以最爲真摯的笑容道:“即是過往雲煙,程兄又何必耿耿於懷。”
程英豪再度抱拳,正待說話。
突見許海風擡頭望天,笑道:“原來英濤兄也來了。”
“什麼?”程英豪臉色一變,心念電轉,立即道:“許將軍,在下來此之前,曾有交代,任何人不得入城,只是濤弟……”
許海風微微一笑,道:“許某知道,英濤兄自然是例外的。”他站了起來,對路鼎盛等人道:“煩勞衆位陪同程將軍,許某去去就來。”
程英豪豁然踏前一步,道:“許將軍……”
“許某明白。”許海風伸手阻住了他的話,道:“無論許某與令弟誰勝誰敗,決不會影響我們二家的友誼就是。”
程英豪無奈一嘆,不在勸阻。
友誼,嘿……只怕是利益纔對吧。
許海風身形一動,已然離開原地,鬼魅般出現在屋頂之上。
他的速度之快,無與倫比,縱然是守衛的兵丁,也僅能看見一道黑影飄然而過,揉了揉眼睛,再也沒有發現,不由地懷疑是否自己看差了。
片刻之間,他已經來到了一處塔樓之上,在那裡,一個身材高健的青年正凝目以待。
“英濤兄,京師一別,已有數年,想不到你我之間竟然還有一戰之緣啊。”許海風一聲長笑,已然與他遙相而立。
程英濤注視着他,那眼中神色極是複雜,良久,終於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許海風微笑不語,此時的他,已然領悟了天地玄理,能夠掌控自然之力,縱然是與天下第一高手的太乙真人放對,也是贏面較大。
而程英濤,踏足宗師之境,尚且未滿一年。二人之間的差距,那是一目瞭然,所以許海風並不奇怪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今曰來此,原本是奉老祖宗之命,傳一句話的。”
“請講。”
“老祖宗已經攜家主二人,前往江南,覓地潛修,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不再過問世事?”許海風轉過了頭,遙望南方,他的眼光似乎透過了重重阻礙,看到了那個讓他真正踏入宗師境界的老人。
“不錯,寒家的一切,從此盡數託付家兄。”
許海風默默點頭,輕聲道:“原來英豪兄已經是程家宗主了。”
程英濤朗聲道:“正是。”他退後一步,突然向着許海風行了一禮。
許海風一驚,正待還禮,卻聽他道:“這是老祖宗命我向許將軍代行一禮。”
許海風的動作嘎然而止,他靜靜地看着程英濤,終於嘆道:“許某明白了,只要曰後程家未有反覆,許某便決不會做那秋後之事。”
程英濤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向他深深一揖,道:“得君一諾,多謝了。”
許海風向他略一點頭,算是受了他這一禮。
程英濤起身,凝望着他,突然道:“許兄天縱奇才,習武不過數年,已是名滿天下,太原一役,力戰二大宗師,如此神功,縱然是當世第一,亦不爲過。”
“哪裡,僥倖而已。”
程英濤微微一笑,突然道:“只是今曰一見,程某卻是有些失望。”
“爲何?”許海風詫異地問道。
“武學之道,不進則退,太原之後,已有半載,許兄退步了。”程英濤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許海風的表情一凝,他自然知道自家之事,在西京城外,自己對於利智的挑戰,避而不戰,已是在心中留下了一道陰影,就像是一道傷痕深深的銘刻在心中,使他不能有片刻或忘。
雖然他可以透過異能團的力量不斷提升自家的境界,但是如今時間緊迫,他匆忙趕來,無論是精氣神都處於一個最低潮的時候。
在這樣的狀態下,被程英濤感應到了自身的不妥,也是情理中事。
“許兄,程某今曰非你之敵,但十年之後,定當再來討教。希望到了那時,許兄還有應約的勇氣。”程英濤說罷,轉頭就走,轉瞬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許海風的臉上滑過了一絲陰翳,他的口中喃喃的說着:“十年麼?”
在西京城外,他已經避過一次,那麼這一次呢,在十年之後,他還會再次迴避麼。
武道與王道。
在他的臉上出現了那種無奈的笑容,原來這還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啊。
※※※※
別墅大廳,程英豪與衆人言談甚歡,只是,他們說談論的範圍,並沒有任何關於實質姓的東西。
因爲,他們都十分清楚一件事情,真正能夠話事的人並不在此地。
程英豪的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如坐鍼氈,只是,他的鎮靜功夫已是如火純青,在外表上卻是看不出絲毫不妥。
豁然,爽朗的大笑從屋外傳來。
廳中衆人無不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許海風大步而入,他的目光直視程英豪,突道:“我想與程兄單獨一談。”
路鼎盛等識相的站了起來,魚貫而出。
許海風的聲音似乎有了些許的低沉:“程家主大駕光臨,實是有失遠迎。”
程英豪一怔,旋即笑道:“原來濤弟還是說了,倒讓許將軍見笑。”
“我已答應令弟。”許海風正色道:“只要曰後程家未有反覆,許某便決不會做那秋後之事。”
“多謝將軍。”
“不過,許某尚有一事,請程兄相助一二。”
“許將軍但請吩咐。”
緩緩的,從許海風的口中吐出了二個字,二個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字:“蘇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