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桐鬼趕赴的第七個主城。,
在他之前的六個主城,無一例外的成爲了新廢墟。
這拿到妖族也是大功一件,能夠爲鳳凰掃去這麼多障礙,又平添了不少功績,桐鬼心裡難免是歡喜的,唯一讓他感到遺憾不喜的,也只有不算盡興了。
人類主城的守備力量,讓他覺得太薄弱了,弱得有點不像話。
想到這裡,桐鬼不由得咂了咂嘴,又看看地圖上標記的位置,這裡的確是有一座人類主城的。
只是爲什麼放眼望去,除了一大片山石堆砌在一起外,就再沒有看到任何像是城池的東西。
“難道有人先我一步,把這座主城給覆滅了?”許是人類主城比他想象中脆弱不堪得多,桐鬼心裡難免這樣想到。
他疑惑歸疑惑,但哪怕對面是一堆石塊,也要走過去探查完畢後,沒有人類修士跡象才能確認。
桐鬼想罷,向前又多走了幾步。
就是這幾步,讓他柳暗花明般看到了斜側處的那個洞口;也正是這幾步,讓他渾身彷彿被猛獸盯住般,本能地覺察到不妙。
桐鬼的反應相當迅速,在感覺到危險的同時,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一道拇指粗細的狹長口子,出現在他剛纔站立的地方,如果再慢半刻,那將會落在他的身上。
口子很長,像一道隔絕彼岸的冥河,更像是一道不容跨過的分割線,生死被這線完全分割。
“離開這裡,陌生人。”不知是否深邃的洞穴讓聲音變得渾重,還是說話人本來就如此,傳入桐鬼耳中的聲音變彷彿那敲擊百年桐木後,發出的沉悶聲響。
桐鬼默然了,然後擡起頭,沉默中他的雙眼從渾濁到明亮,凌厲如鋒。
這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第七座城,就在桐鬼以爲人類主城都不過如此的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意外。
他對這樣的意外很滿意,他已經厭倦了千篇一律的碾壓,這不應該出現在亂世,哪怕眼前這山石堆砌着的更像是一座墓,但桐鬼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喜悅。
墓還是城,全憑一念之間。
只是,“這是你的城?”桐鬼又皺起了眉頭,在他認真以後。
剛纔躲過那一道攻擊,他的本源也已經滲透進山石之中,只不過不出意外的被阻攔了。
可就是這麼短的時間,也已經足夠桐鬼探查清楚洞內的情況,這纔是讓他皺眉的原因:洞裡面只有一個人,他的木系本源只感知到一個生命存在。
一個人,一座城?
他已經不知道,這究竟是人類修士的胡鬧,還是真有這樣的存在,奇葩又可怕的存在。
“原來是妖!”
隨着洞內人的開口,一道更加濃烈的殺意從洞內瀰漫而出,讓整片山石區域內都籠罩在他可怕的威壓下。他沒有回答桐鬼的問題,也沒有必要回答。
因爲桐鬼是妖。
人,妖,不兩立。
他和妖,勢不兩立。
桐鬼敏銳地發現了他語氣裡的態度變化,如果說之前那沉悶的口氣只是在警告,而將鋒芒都內斂不露的話,那麼現在這突然提高的語調,則更是鋒芒畢露!
“原來是一個討厭妖的人。”
桐鬼看着那些幾乎化爲實質的殺意,那一柄柄長刀在空中凝結,從四面八方將自己包圍住。
他跺了跺腳,然後梧桐妖樹就開始在他腳下瘋長,很快將整個人完全包圍住,也將那些充滿殺意的長刀攔在了外面。
“我討厭妖,尤其是一個膽大妄爲、自尋死路的妖。”洞內那人說話的聲音更大了些。
至少桐鬼在洞外面,聽得更加清楚了。
然後他的雙眸一縮,就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洞口,正是這道人影,想來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
“既然是妖,應該手下沾染了很多人類鮮血,對於這樣的你,我沒有放過的理由。”說話人走出洞口,他的輪廓徹底清晰起來。
一身素白的長袍,袖口處的精緻碎花圖案極爲亮眼,應該是心愛的女子所繡。
來人的面容很憔悴,上面寫滿了疲倦。將頭髮隨意地束在背後,更多的銀髮取締了黑髮。
這是一個顯老的中年人,一個有氣質的中年人,一個極其危險的中年人。
桐鬼在第一時間打量完對手,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對對方的判斷,他覺得這會是一個有意思的對手,因爲以他本能判斷,這樣的人都不會缺少一個故事。
而有故事的人,大多都不會弱。
“我名桐鬼,鳳凰麾下桐族妖修。”桐鬼報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木刀客。”他指了指背後的木質長刀,用一種極爲滄桑的語氣說道。
木刀客顯然不是他的本名,但桐鬼卻認真地點了點頭,桐鬼也不是他自己的本名。兩人都用的化名,這樣很公平,沒有哪一方吃虧。
桐鬼之所以叫桐鬼,因爲他身爲桐族,又自願爲鳳凰一脈犧牲。
木刀客之所以叫木刀客,大抵就是因爲他背後揹着的那柄木刀吧。
兩人的介紹雖沒有說出本名,但他們說出了各自的故事,這在有的時候比自身的名字更妙,更有意境。
“我爲桐妖你用木刀,看來大家都和木之一字很有淵源。”桐鬼並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已經連續拔下六座人類主城,難得遇上這樣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他想先聊聊。
說出你的故事。
這是桐鬼想表達的,他看着臉上木然神色淡漠雙目傷痛的木刀客,像在看一篇故事。
“斬妖除魔,我們沒有什麼淵源,只有因果。”
木刀客似乎並沒有領桐鬼的情,他取下了一直背在背後的木質長刀,小心翼翼的樣子像在牽自己心愛女子的手,那般輕柔又緊握,不捨得放開。
他的柔情,只留給背後;而他的冷酷,則盡數給了對手。
木刀客的故事很沉重。
桐鬼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他便要用木刀讓對方留下,更加不美好的記憶!
“因果?連續屠滅了六座人類主城,原本以爲遇上一個不錯的對手,原來只是一個快要癡傻的呆子,真是太掃興。”桐鬼挑眉失笑,他的十指靈活地活動着。
“屠滅六城!”
不知道桐鬼是不是故意爲之,木刀客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分明寒重了幾分,冷得快要滴水。
“小娥,就是被你這樣的妖……被你們屠城,屠村,呵呵呵哈哈哈!”
木刀客仰天長嘯,他背後束起的長髮被無形力量衝破束縛,盡數在狂風中飛揚起來,他的右手端起木刀,遙遙指向了桐鬼。
隨着他的一指,長刀所向,萬刀往矣!
原本就林立在山石外的那麼多殺意長刀,全部如同接受指令一般,同時動了。
每一寸刀,就是每一寸殺意,每一把刀,就是每一道殺念。
木刀客的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就是因爲他的殺念太重,他不能用尋常的刀,因爲金鐵之刀無法承載他的殺意,只有最最祥和的木質,才能夠容納住。
他的束髮飄帶,是小娥替他束起的。
山山水水青海藍天,他們在那裡山盟海誓,爲君束髮許下止戈的諾言,遠離塵世繁囂。
原本以爲,自己修煉的殺意決已經沒有了再次動用的機會,直到那一次的出門,那一次的屠村。
木刀客的殺意,在小娥死後便沒有了弱點,他一下子突破了原本固步自封的境界,進入到一個全新的可怕的高度,但他要的不是這些。
他要殺妖!
殺意一動,千百殺氣隨念而動,瞬息間千里。
動輒雷聲滾滾嘯聲濤濤,靜時無聲無息致命必殺,而木刀客現在要殺的,就是這個揚言屠城的妖!
束髮止戈的誓言已經不能實現,那麼就用殺來止殺,用敵人的鮮血來祭奠他愛妻的亡魂,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他的殺意得以平息,才能讓自己更像一個人,一個正常人。
銀髮如萬蛇狂舞,如刀風漫卷,如殺意四起。
木刀客不出手則以,一出手的那個瞬間,整個人身上平淡蒼老的氣息,完全就被濃厚無盡的殺意取締。
重到連桐鬼都忍不住驚讚,對方如果不是人類修士而是妖的話,再屠滅十幾座城積累殺氣怨氣後,很可能會突破到一個更爲可怕的高度,一個妖帝的高度。
“好重的殺氣!”
桐鬼怒喝一聲,單憑這些外露的殺意刀氣就想要除去自己,木刀客倒是太小瞧自己了。
他原本蓄勢待發的十指,在木刀客長刀所向之時,隨着萬刀齊出一起,飛快迅速地抖動起來。
而隨着桐鬼十指的顫動,他身體周圍那片梧桐妖樹林一下子變彷彿活過來一般,前赴後繼地朝漫天殺意撲了過去,它們在空中相互交錯密雜,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殺意終究只是快要化成實質的長刀,而梧桐木則是鳳凰棲息的奇木。
單憑殺意想要幹掉桐鬼,這除非是古修士重生,一刀一念斷破長空纔有可能。
木刀客當然不會以爲,自己這隨手一招就可以解決掉對手,他的殺意外露只是爲了一種勢,一種先聲奪人的壓迫,而他的殺意決,纔剛剛開始運轉。
殺意一出,那就將不死不休。
很快,第一波殺意刀氣被消磨乾淨,木刀客端起木刀的手臂猛然揮動起來。
他的身子驀地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包圍桐鬼的梧桐樹網前,木刀緊跟着一刀劈下,那原本堅韌無比的樹網卻彷彿切豆腐般,被一下子切開了。
“殺意決,心意動,無盡殺氣存刀中,一朝殺盡天下敵!”
木刀客叱吒,他這一刀破空襲來。
桐鬼擡眼望去,那一刀彷彿之前消失了的千千萬萬刀,又彷彿千千萬萬道殺意凝聚在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