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起義勝利的好消息沒有持續多久,一個又一個傷亡敗北,反攻失敗的消息就接二連三的傳來,即便是雲翔他們和雲佑已經聯絡上了,但糟糕的事態,更讓人揪心,直到陽夏之戰進入第三十天的時候,雲翔坐不住了,北洋軍的炮火把雲翔的淡定都給打沒了,雖然雲佑帶的人抵抗的防線敗退的速度比較起來是慢得多,可大局的頹勢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雲佑這一仗打得是結結實實的苦戰,沒有經過訓練的民兵和比北洋軍差多了的軍備武器,再加上混亂的調令指揮,民兵們根本沒有翻盤的可能,除了拖還是拖,但也只能眼看着革命軍在北洋軍強大的火力下,步步後退,漢口之戰已經大敗。雲佑極力反對在敵方增援已到的情況下發動反攻,可他的意見並沒有被採納。
戰線的左右兩翼在難以抵抗的炮火下開始出現了不同的聲音,即便是在湘軍的支援下,反攻戰仍舊失敗了,巨大的傷亡讓革命軍沒有了再一次反攻的力量,只能退出漢陽,看着漢陽失守,雲佑帶着自己這一標營的有生力量,在列強幹涉後隔江和北洋軍對峙着。
雲翔在上海終於苦等到了英國的調停通告以及和談的消息後,仍舊沒有鬆上一口氣,所有在這場革命裡所有付出了高昂代價的商人都想插足政界,從在商言商蛻變成在商言政!並在背後不斷砸錢讓雲佑在戰火停息的下一刻開始收編自己的勢力。
步入十二月,得到確切消息的展祖望覺得就這短短的兩個月已經讓他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展祖望現在一點就炸的態度,決定了整個展家仍舊處在了暴雨雷鳴中。
“老爺,這是青城蕭老爺派人送來的信。”
展祖望拆了信之後掃了兩眼,他真是對蕭汝章佩服極了,現在是這種時候,他還能把自己兒子弄丟了,虧他還有臉廣發信件,讓人幫他找兒子,這種敗家兒子還找回去做什麼!老子的兩個兒子都還水深火熱呢!哪裡有空幫他找兒子!展祖望把信甩給了身邊的趙管家,“隨便打聽一下應付一下!”
趙管家也看了信,暗歎一聲真是太巧了,可這種巧合肯定不受老爺待見,趙管家硬着頭皮語調平和得說道:“老爺,這蕭家三公子就在桐城呢!”
展祖望眯了眯眼睛,問道:“是在鄭仕達那兒?沒道理啊,鄭仕達自己爲了那個煤礦都快火燒屁股了,應該沒功夫理睬這麼個人才對啊!”
趙管家心裡腹議:老爺,您到底是有多恨鄭仕達,才能把所有不好的事都往他頭上扣啊!趙管家縮了縮脖子,做好了被老爺怒吼的準備,“老爺,那個蕭三少前些日子就開始進出善堂了!”
展祖望對雲菲三不五時就給丟他臉面的行徑已經無力了,可今天的事還是讓他吼了吼,“爲什麼不早說!”
展家所有的下人都委屈了,就老爺之前的狀態跟吃了槍藥似得,誰敢往上湊啊!
“老爺,是不是出事了?”品慧最近也折騰得有些神經衰弱了,聽着展祖望的動靜就走了過來。
“沒,我就是嗓子癢癢吼兩聲,雲翔雲佑都好着呢!你放心!”展祖望作勢清了清嗓子。
品慧接受了展祖望的說法,她也知道自己要習慣,別老跟着展祖望一驚一乍的,否則這不太平的民國還沒到,她就得去天國了。“沒事就好,那是誰惹你生氣了!”品慧看了眼展祖望白了些許的鬢角。
展祖望看着品慧打起精神了的樣子,整個人的氣也順了些,哎,能影響他的人就這麼幾個,對於雲菲他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還能有誰,你還記得那個蕭家三兒子嗎?兵荒馬亂的在外頭瞎晃悠,蕭汝章滿世界找兒子的信剛到,這人就到了桐城了。”
品慧對蕭清羽印象不深,但對蕭家她總是有些排斥的,“有點兒印象,他不會是去了善堂了吧?”
“老爺,大門外頭,有位姑娘帶着二少的信物求見!”一路狂奔來報信的小廝說完後就開始喘粗氣。
“啥?”品慧和展祖望同時想歪了,“姑娘?帶着佑佑的信物?”難道是雲佑惹回來的桃花債?
“讓她進來。”被兩個兒子已經嚇唬習慣了的品慧和展祖望有些認命了。
“爹,娘,雲佑的女人找到家裡來了?”雲裳拉着秀珠跑了進來,現在是雲裳管着家,展院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雲裳心裡急啊,二哥怎麼能在外頭胡來呢!
“胡說什麼呢!”品慧瞪了女兒一眼,“你二哥不是那樣的人!”這當孃的心裡雖然泛着嘀咕,但是嘴巴上還是向着孩子的。
展祖望倒是沒有什麼糾結的,只要這姑娘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只要雲佑喜歡,展家養着就養着了。
小秋一出現衆人的面前就被一束束目光如炬的視線鎖定住了,被一羣人從頭打量到腳的感覺真是不好受,這就是黑子哥說得很和藹的展家人?
品慧和展祖望對視一眼,顯然他們能從小秋的舉止裡看出小姑娘出身還是不錯的,“你是雲佑讓來找我們的?”
小秋遞上了信物和一份信後,她盤算了一下,沒把當衆把自己參加革命的事說出來,只是說了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和展二少認識的。
展祖望在看了信後,從雲佑信裡的交代,把之前那些個瞎琢磨的念頭給放下了,叫了人來安排的孫秋的住處,而且還允許了孫秋進出雲佑的書房,這讓其他人很是不解,特別是品慧等人被帶下去休息後就拉着展祖望問了起來。
“老爺,這不會真是咱家二兒媳婦吧?”
秀珠交握的手都已經冒汗了,她剛纔小心眼得一直打量着那個突然出現的孫秋,可愣是沒有挑出不好的地方來。
雲佑的信裡沒有着重提過孫秋的身份,展祖望只知道雲佑很信任她,好像是戰友的關係,本質上是個老古董的展祖望對女革命這個身份的感覺很微妙,對着品慧她們,展祖望總不好老實說,孫秋是雲佑派來調動軍火糧草的,只能含含糊糊得帶了過去。
品慧見展祖望隱瞞,就轉過頭去自己琢磨了,“在日本認識的,還一起回國了,這姑娘長得不錯,年齡也相當,主要是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種嬌弱的花朵,朝氣十足的……”
“娘!”雲裳止住孃親的話頭,讓娘再說下去,秀珠非得當場哭出來不可。
“雲裳,你看着覺得怎麼樣?”
“娘,你看二哥是能馬上定下來的人嗎?”雲裳心裡是偏向秀珠的,她覺得可不怎麼樣。二哥這樣的可不能找個到處奔走的,秀珠這樣安於室的纔好。
……
紀家
“天堯他娘,天堯託人帶信來了!”紀三看着信封上大兒子的字跡,眼眶都有些酸了。
唐梨剛哄睡了孩子,聽到公公的吆喝,整個人一頓,這個冤家還知道給她來信啊!
紀家人圍在一塊兒把天堯的信翻來覆去得唸了好幾遍,紀三吹鬍子瞪眼得說:“這個小子,誰讓他自說自話得給大寶和大妞取名字了,都不和我打個商量!”雖然這名字比他琢磨出來的幾個叫起來上口得多。
紀大娘樂呵呵的把兩個孫兒的大名唸叨了幾遍,“紀洪安,紀詩涵,一聽就是男得壯實,女的秀眉,也就咱們的大寶和大妞稱得上!”紀大娘看着快三個月大,一天比一天壯實健康的孫子,心裡就高興。
唐梨從公公手裡接過署名給自己的信,一臉小媳婦的樣子攥着信回房甜蜜去了。
大兒子一切平安,雖然可能是報喜不報憂,但這封信讓紀家人懸在半空中的心放下了些,紀家老兩口舒了一口氣後不約而同得都想到了好久不見的二兒子天鴻了,藍老太太一看他們的表情,冷哼了一聲收起天堯的信就回屋了。
“當家的,要不我明個去天鴻那邊走走?”紀大娘雖然知道天鴻不至於出了什麼大事,但天鴻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在乎嗎?
“我陪你一塊兒去。”紀三想着自己當時大兒媳婦生產時教訓天鴻的模樣,搖了搖頭。
“哎,我看這些日子,天鴻也應該知道錯了,我聽着天鴻已經學乖了,不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連善堂都少去了!要是這孩子真得想明白了懂事了就好了。”
“別想得那麼美了,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他是不是學好了。”
……
慕白善堂
“樑老大夫,今天咋就你一個人啊?”
“哦,御雷他出外遊學了,年輕人嘛,老是困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也不是事啊!我就讓他出去走走多看看多學學。”樑老大夫假意沒有看見蕭家人那驚異的樣子。
“樑老大夫,你是說小四離開桐城了?那小五在哪兒啊?”蕭鳴遠這是在喪妻後第一次問到小五的情況。
“小五在我府上呢!身邊有嬤嬤照應着,怎麼了?”樑老一個眼神過去,小五叫了他樑爺爺,他可是不會把這孫女還回去的,就是她的親爹也不成!
“外頭兵荒馬亂的,你怎麼好讓小四跑出去呢?”蕭鳴遠一副爲了小四着想的樣子,心想這老頭平日裡裝得對小四千好萬好的樣子,到了關鍵時候就冷心冷肺的。
樑老一扭頭不理睬想要跟他叫勁的蕭鳴遠,現在這個世道想要出人頭地的不都出去闖蕩的嘛!這種顯而易見的道理是沒辦法和眼前這樣的人說通的。
蕭鳴遠一個人折騰了半天后也沒了勁頭,跺着腳嘆息了兩聲就去和大兒子和遠道而來的侄子訴苦去了。
蕭清羽對小四這個堂弟沒什麼印象,但聽到大伯嘴裡的話,對有魄力的小四有些佩服,在蕭清羽眼裡,小四是深入苦難之地懸壺濟世去了,“大伯,我今個再次確定了,你們都是好人,是我爹冤枉了你們,堂弟也是去行善去了,您應該壓下擔心,爲他感到光榮纔是!”
蕭清羽當初被青城裡的人逼急了,帶着足夠的盤纏就連夜出了青城,他沒有聽他爹的話回老家躲着,而是輾轉去了好些縣城小鄉,在戰火點燃後帶着散得差不多的錢進了桐城,沒想到進城的第一天就重遇了闊別多日的展家大小姐,她算得上傳奇的經歷和善舉,深深地吸引了蕭清羽。
“大小姐到!”
展傢伙計和下人對着展雲菲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雖然外頭罷工罷市鬧得兇,但再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人只會安安分分得捧着自己的飯碗,甚至抓得更緊,鬧?笑話,他們鬧了,不是讓外頭那些沒了飯碗的人佔便宜嘛!
展雲菲頗有風範得和大家頷首,只要是不攔着她當仙女做善事,展雲菲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溫和如水關懷備至的。
“樑老大夫,今個我是來帶採青看病的!”展雲菲雖然有些不屑老大夫當初爲了不招惹麻煩拒絕治療採青的態度,但全桐城就屬樑老大夫醫術最好,採青的病也只能仰仗他了。而且採青這個苦命的善解人意的姑娘,都原諒了老大夫自私之舉,她也就無話可說了。
雨娟和小三看着跟在展雲菲身後,穿得靚麗光鮮的桑採青眼裡都是嫌棄,一個逃妾而已,要不是堂哥來了桐城揭穿了她的身份,這個桑採青還不知道要在她們面前裝多久的清純佳人呢!就是現在真相大白了,爹和大哥都還向着她呢,她們兩姐妹就是想不明白了,捲了主子家錢跑了的妾能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