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義莊位於一處村子的東北,離村子有七八里,背靠大山,有兩畝見方,外套院牆,一座正屋很是殘破,沒有耳房就說明這處義莊無人看守,引起左登峰注意的是這處義莊的院子裡堆積着大量的泥土,前幾天剛下過雪,這些泥土上卻並沒有積雪,這就說明它們是下雪之後的這幾天被挖出來的。
義莊這種建築在民國時期就比較少見了,在前清時期義莊一般是縣裡或者規模比較大的村子修建的,作用是停放那些暫時不適宜下葬的屍體,有一些外鄉人客死他鄉,屍首也會在義莊停放很長時間,不過總體說來義莊是停放屍體的地方而不是埋葬屍體的地方,怎麼會有人在這處義莊大肆挖掘。
此外院子裡堆滿了土,自然不是在院子裡挖掘的,也就是說有人在正殿挖掘。
此時是凌晨時分,天矇矇亮,義莊裡傳來了輕微的響聲,仔細聽來是咯吱咯吱的轆轤聲音,轆轤一般是農村用來自井裡往上提水用的,有時候盜墓賊也會用它將地下的泥土搖到地面上來。
短暫的沉吟之後,左登峰閃身落到了義莊院內,他落下的位置正對義莊正屋大門,落下的瞬間就看到義莊正殿裡有七八個人,其中大部分是農人打扮,令左登峰沒有想到的是屋裡竟然還有兩個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
此時房間正中已經被挖出了一處巨大的坑洞,坑洞上方架着一具轆轤,衆人正搖着轆轤向上提土,那兩個道裝打扮的道人坐在東側靠近窗戶的地方喝酒。
一個向外提土的農人率先發現了左登峰,驚訝過後放下手裡的籮筐走過來轟攆他,“哪兒來的臭要飯的,快滾。”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還沒待左登峰做出迴應,屋裡就走來另外一個彪形大漢,行走的同時抽出了腰裡的刀子。
“老大,算了,我看他是個瘋子,都不知道跑的。”先前轟攆左登峰的農人攔住了那個彪形大漢。
“瘋子最能胡咧咧。”彪形大漢撥開那個農人,走到左登峰面前隨手就是一刀。
左登峰挑眉看了對方一眼,從容伸手抓住了對方拿刀的手腕。
那彪形大漢被左登峰抓住了手腕,奮力想將匕首刺進左登峰的下腹,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始終無法前進分毫,氣急之下左臂揮拳來攻,左登峰手上微微用力,那大漢的拳頭揮到中途就由於劇痛而垂了下去。
“我的媽呀,師兄,不會是他吧?”就在此時,其中一個身穿黑布道袍的道士看了一眼左登峰,隨即驚愕的扭頭看向自己的師兄。
“不知死活的東西,瞎了你們的狗眼,敢衝左真人無禮,快退下。”那個被稱之爲師兄的道士並沒有回答自己師弟的問話,而是快速走了過來衝左登峰彎腰行禮,他先前一瞥之間已經看清了左登峰衣襟的樣式,知道他身上穿衣服是件道袍,因此他在第一時間就猜到了左登峰的身份。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左登峰鬆開了那個彪形大漢,轉頭看向那個中年道士,這兩個中年道士年紀都在四十二三歲,一臉的俗相,這個被稱爲師兄的道士嘴角上方有個黑痣。
“回真人問話,這裡的鄉人偶然之中發現了這處古墓,由於內藏邪物,便邀請我們兄弟二人出手相助,道門中人本不該挖墳掘墓,但我們兄弟還俗之後無技爲生,爲了過活才接下了這件事。”道士躬身回答。
“啊,大貓,見過真人,我師兄說的是呀。”另外那個道士好像腦子不太夠用,走過來見禮的時候看到了門外的十三,驚呼過後方纔見禮,見禮的同時附和他師兄的話,說的語無倫次。
“你耳朵怎麼了?”左登峰側目打量着說話的道士,此人的右耳缺失了,猛一看很滑稽。
“讓日本鬼子給削了。”笨道士愣頭愣腦的回答。
“我師弟腦子不太靈光,說話不清不楚,砍掉他耳朵的不是日本鬼子,是日本的忍者。”黑痣急忙出言加以解釋,見左登峰的神色還算平靜,他心中壓力微減。
“什麼時候的事兒?”左登峰出言笑問。
“去年臘月的事兒,快給真人磕頭,不然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笨道士給了那個愣在一旁的彪形大漢一巴掌,他雖然腦子不夠用,卻也知道討好強者。
“不用了,你們接着幹。”左登峰轉身向右側走去,這倆道士用一張棺材板當桌子擺着酒菜,左登峰走了過去拿起一瓶還沒有開封的酒,檢查過後開瓶喝了一口。
“真人,小的瞎了眼,你是真人,千萬別跟我這俗人一般見識。”那彪形大漢見識過左登峰的厲害,急忙過來磕頭道歉。
“沒事兒,如果換成我,我也會殺人滅口,你們接着挖。”左登峰抓起一把炒熟的花生隨手剝吃。
“左真人怎麼會到這裡來?”黑痣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和師弟現在都站着,座位只有兩張,一張左登峰坐了,另一張讓十三坐了。退一步說就算十三沒坐,他們也不敢坐。
“我來這附近看個熟人,你們不用緊張,我要殺人的話早就動手了,你們叫什麼名字,是正一教哪一派的道士?”左登峰隨口問道。正一和全真的道士所穿的道袍有細微的差別,道門中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回真人,貧道馬英,這是貧道的師弟朱雄,我們先前是玄青觀的弟子。”黑痣急忙出言回答,正一道士連名帶姓,這一點跟全真道士不同。
“你們闖了什麼禍被攆出來了?”左登峰出言笑問,玄青觀是正一教一個挺有名的分支,位於福建和浙江交界處。
“我們沒闖禍,玄青觀讓日本鬼子給毀了,我這耳朵就是那時候被砍去的。”朱雄搶先說道。
“是日本忍者,不是日本鬼子。”馬英再度出言糾正,日本鬼子和日本忍者差距太大,如果說被日本鬼子砍了耳朵,那就很丟人了。在左登峰到來之前他們二人可是被這些盜墓賊奉爲上賓的,不能折了名頭。
“日本忍者去了你們的道觀?”左登峰皺眉追問,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爲二人是在外面遇到忍者吃了虧的,沒想到是日本忍者找上門欺負他們,玄青觀不算很弱了,尋常忍者絕對不敢前去尋釁。
“豈止去了我們道觀,找的着的道觀他們都去了,那九個鬼子一個比一個厲害,去了之後就讓我們磕頭認輸,不磕頭就殺……”
“閉嘴。回左真人,去我們道觀的是日本最厲害的九個忍者,江南江北的道觀他們差不多全去了,您最近沒從江湖上走動吧?”馬英急忙岔開了自己師弟的話,再讓他說下去,二人磕頭乞命的事兒就露餡了。
“龍虎山那九個鬼子去沒去?”左登峰聞言皺眉放下了酒瓶。
“去了,本教天師也不是他們對手。”馬英出言回答。
“茅山派去沒有去?”左登峰出言追問。
“也去了,茅山派直接讓他們掀了個底兒朝天。”朱雄不說話憋得慌。
“金針杜秋亭是生是死?”左登峰皺眉再問。
“不曉得地師的下落,不過銀冠讓他們給圍攻駕鶴,全真教的道士也都殺散了。”馬英伸手東指。
“出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左登峰聞言陡然大驚,長期以來他都是孤身獨行,加上前段時間一直在邊陲大漠,消息極爲閉塞。
“真人已窺仙境,雅居世外桃源,自然聽不到這些消息。”馬英趁機拍馬屁。
“他們有沒有前往少林寺尋釁?”左登峰皺眉再問。這九個日本忍者先前在周陵被他好生羞辱,難免會對修行中人有氣。
“沒有,佛家的寺院他們都沒去,不知爲什麼他們只看我們道士不順眼。”朱雄搶先回答。
左登峰聞言點了點頭,佛教在日本是有一定地位的,那九個日本忍者其中可能有跟佛門有所交集的,故此沒有前往佛教寺院尋釁滋事,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鐵鞋的安危了。
“他們一行只有九個人嗎?”左登峰沉吟片刻出言再問。
“九個。”朱雄再度回答。
“只有九個?沒有隨從?”左登峰再問。
“沒有。”朱雄想了想出言回答。
“他們會說咱們的語言嗎?”左登峰再問。
“有兩個會說,說的也不好。”朱雄回答。
左登峰聞言微微鬆了一口氣,看來那九個忍者採用的也是閃電突襲,畢竟有些地方是國民黨和八路軍控制的地方,他們不能爲所欲爲。閃電戰的原則就是來了就打,打完就走,如此一來那些日本忍者就不會在某一處過久停留,而且他們也沒有攜帶翻譯,無法跟那些道人進行詳盡的交談,也就不會去逼問辰州派的下落。辰州派遙居湘西,地勢偏遠,與外界少有聯繫,沒人指路那些忍者找不到辰州派。
雖然暫時鬆了一口氣,左登峰心頭還是壓上了一塊大石,年前他曾經去過辰州派,那時候辰州派還是安全的,辰州掌教沒有跟他談論日本忍者的事情,也許辰州掌教壓根兒不知道這件事情,也可能是知道了感覺沒有必要說,亦或許是他來去匆匆沒來得及說。
雖然辰州派現在是安全的,但是那九個日本忍者早晚會找到辰州派去,因爲九陽猴在那裡。日本忍者的上一輪襲擊可能只是耀武揚威,下一次勢必會有的放矢,直接衝着陽屬地支去,到時候辰州派就得遭殃了。
根據先前在濟南看到的通告來判斷,這些日本忍者現在可能就在山東境內,過年的這段時間他們應該會歇息幾天,因爲日本也有春節一說。但是過完年他們幹什麼就難說了,如果在濟南府找不到他,就有可能去幹別的,萬一他們去了辰州派,那就真的糟糕了。
而今之計只能讓日本人知道他的行蹤,在尋找姜子牙陵墓的同時將日本忍者拖在濟南,不讓他們南下。不過此舉無疑是將玉拂可能面對的危險轉嫁到了自己身上。
沉吟良久,左登峰擡手招來了那個彪形大漢,當務之急是確定眼前這處由他人找到的古墓是不是姜子牙的陵墓,如果不是,就必須加緊尋找。如果是,就得仔細斟酌前往濟南府露面的時間,這裡距離濟南府並不遠,日本忍者也不是吃素的,他露面之後對方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可是如果露面晚了,日本忍者南下了也不行,什麼時候露面非常難以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