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間蒸發(三)
錢滿途失算啦,他臨死的時候,曾經認定莫曉生用的九九式狙擊步槍,是錢滿程送的,並希望以此要了錢滿程的命,可事情並非如此。
經過憲兵司令部,和關東軍司令部的聯合調查,安培竹下帶回的九九式狙擊步槍,並非阪田武重送給錢滿途的***。這支槍是日軍軍火庫失竊時,丟失的三支槍的其中一支。
阪田武重只能命令,收回錢滿途送給錢滿程的那支九九式狙擊步槍,把這次事件定性爲,抗聯的鋤奸暴動事件,最後不了了之。
錢滿程和祁老二暫時是化險爲夷,莫曉生和歐陽紅雪仍然遊走在生死邊緣。
極度虛弱的莫曉生,艱難的抱着重傷的歐陽紅雪。他必須繼續向前走,只有走出這裡,才能和齊柏峰他們會合,纔有可能把他和歐陽紅雪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已經剩下不到四公里,就是莫曉生和齊柏峰他們會合的地點啦。可是莫曉生感覺,這僅僅的四公里,就好像是一條永遠也走不到的天邊,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莫曉生的身體好像已經散了架子,完全沒有了意識,只是簡單的機械性的向前邁着腳步,身不由己。
他從昨天半夜到現在,近九個小時的時間內滴水未進,又經過高強度的戰鬥。現在又是在嚴重失血的情況下長途奔襲,懷裡還抱着重傷的歐陽紅雪。
他感覺已經到了生命的極限,若不是他不想讓歐陽紅雪有生命之虞的強烈求生心念,他可能已經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即使他不想放棄,也會暫時停下腳步,進行短時間的休息調整。
“哥,歇會吧。”歐陽紅雪心疼的看着莫曉生。氣喘如牛的莫曉生,汗如雨下,溼透了他全身的衣服。
左眉的傷口,在汗水的浸泡下,依舊淌着血,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滴落在歐陽紅雪的身上。
莫曉生牙關緊咬,臉色蒼白,頭上蒸騰着霧氣,只是雙眼射出冷峻,堅定地目光。他喘息着,一直向前,並不回答歐陽紅雪。
“哥,歇會吧,你這樣會垮掉的。”歐陽紅雪淚水漣漣,哀求着。
“快到了。”莫曉生甚至都沒有看歐陽紅雪,雙眼盯着前方的道路,步伐已經踉蹌。
“是他們,就是他們。”一聲呼喊,伴隨着幾道身影,出現在莫曉生的視線裡。
莫曉生停下了腳步,忽然腦海一片空白,轟然倒地。但他最後的意識,仍然把歐陽紅雪抱在懷中,仰面摔倒,後背先着地,用自己的身體緩衝,減輕倒地時地面對歐陽紅雪的衝擊。
三頭蛟已經先一步到達了和莫曉生會和的集結地,肩上還抗着一個人,手裡提着一個藥箱。
“渾小子呢?我義妹呢?”三頭蛟瞪着眼睛,掃視着集結點的其他人。
集結點的其他人已經全部到位,薛武和鐵英正在警戒,齊柏峰坐在何利清身邊,給何利清包紮腿部的傷口。
齊柏峰停止爲何利清包紮傷口,站了起來,緊張地說:“我看到你第一個到達了歐陽紅雪的位置,接着老莫也過去了,我這才和鐵英撤了下來。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放你孃的臭屁,老子讓渾小子安排去找醫生,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裡?”三頭蛟把背上的人扔到地上,踢了一腳:“看到沒?這就是我找來的小鬼子醫生,我可半句瞎話都沒有講。”
“什麼?莫教官沒和你在一起?”薛武跑了過來,驚訝的看着三頭蛟,怒氣沖天的吼道:“你個老怪物,莫教官本來身上就有傷,還帶着重傷的歐陽姑娘,你不守在他們的身邊,找醫生幹球?”
“你奶奶的,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對老子吼。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三頭蛟翻着白眼,與薛武對視,咄咄逼人。
何利清瘸着腿,低聲吼道:“都他媽的少說一句,莫排長出了什麼情況我們還不清楚,你們到先開始窩裡鬥,像什麼話?”
“怎麼辦?”鐵英也跑來,焦急地問。
“別慌。”齊柏峰顯的比較沉穩:“老莫是個人精,誰有事他也不會有事,穩住,穩住。”
何利清憂心忡忡:“老齊,按時間看,莫排長的確應該到了,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要不我們接應他一下?”
“我看也只能這樣了。”齊柏峰冷靜的說:“薛武、鐵英跟我接應老莫,三頭蛟前輩和你留守集結點,等候消息。”
齊柏峰的這個你,指的自然是何利清。
表面沉穩冷靜的齊柏峰,心裡比誰都急。但他知道,他是這羣人的主心骨,他若是慌了,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他記得和莫曉生在一起的時候,每次遇到困難,莫曉生都能沉着應對,走出困境,他想,他也能,也能像莫曉生一樣,臨危不亂,應對自如。
當夕陽西沉的時候,齊柏峰瘋了,他帶着薛武和鐵英一直找到莫曉生的狙擊點,都沒有找到莫曉生的一點蹤跡,莫曉生人間蒸發啦。
“莫曉生,你個王八犢子,你在哪裡?老子找到你活剝了你。”齊柏峰哭了,五尺高的漢子淚流滿面,痛哭失聲。
他不要做這支隊伍的主心骨了,他要發泄,發泄心中的壓抑。這種發泄是對戰友,對兄弟安危的擔心和憂慮真實的表達。
齊柏峰的痛哭流涕,像是一道魔咒,感染了薛武和鐵英。鐵英哽咽着:“教官,你在哪呀?你要急死我們嗎?”
薛武抹抹淚水,惱怒地指着三頭蛟:“都是你這老雜碎不好,倘若你跟在我們教官身邊,我們的教官怎能不見啦?”
“我去找。”三頭蛟冷眼看着薛武:“狗屁大點事情也能讓你們哭鼻子,真是好笑。”
他斜眼看看躺在地上的日軍軍醫,冷冷的說:“他是我請來給我義妹療傷的醫生,看好他。他要是跑了,我一個個擰下你們的腦袋。”
話音剛落,三頭蛟就像一道閃電,消失在血色的夕陽中。
等待,是一種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煎熬,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了,天色也從晚霞變成了滿天星斗。
一道臃腫的身影快速奔來,警戒的鐵英首先發現。
“有情況!”鐵英操槍在手,低聲吼叫。
臃腫的身影接近了,鐵英才鬆了口氣。來人是三頭蛟,他背上揹着賈立波。
二人合在一起,在蒼茫的夜色中,讓人覺得好像是一個人。
“怎麼回事?我紅雪侄女和生子還沒回來?”賈立波的腿上纏着繃帶,在夜色裡很扎眼。
“沒有。”薛武焦急萬分:“你們也沒發現他們嗎?”
“明知故問,我們若是發現了他,還會兩手空空的回來?白癡。”三頭蛟翻着白眼,搓着手,一副焦急的樣子,但他說的話,卻有幾分幸災樂禍。
“閉上你的臭嘴,你個癟犢子。正經事你是一樣都辦不好,天天就會捅婁子,還他奶奶的屁話不少,再他媽的廢話,老子割了你的舌頭,讓你永遠說不出話。”賈立波暴跳如雷,像是一隻點燃的**桶。
“賈二當家的,你們沒有在城裡仔細尋找嗎?一點都沒有紅雪姑娘和莫排長的消息嗎?”何利清壓抑着內心的狂躁,儘量讓語氣平和些。
“怎麼會不找。”賈立波雙眉緊鎖,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木幫和青龍幫的弟子都撒出去了,幾乎把瀋陽城都翻遍啦,就是沒有這兩個小兔崽子的一點消息。
祁老二甚至用上了他在關東軍司令部的關係,可是仍然沒有消息,小鬼子根本就沒有抓住紅雪和莫曉生。奶奶的,真他媽的怪了,難道這兩個小兔崽子上天入地啦?”
“沒有消息,未必就是壞消息。”齊柏峰冷靜下來,他分析道:“說不好老莫帶着紅雪姑娘回靠山嶺啦,或者是去了團部。
也說不定是老莫因爲想盡早救治紅雪姑娘,帶着紅雪姑娘去了栗子溝?老莫認識栗子溝的神醫慄興,他的命就是栗子溝的慄興,幫他從閻王爺的手中搶回來的。”
“也只能這樣想了,紅雪和生子二人,若是回到瀋陽城,木幫的兄弟和青龍幫的兄弟找了半宿,不會找不到一點線索。”賈立波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莫曉生已經帶着歐陽紅雪回到了隊伍上。
“那我們還在這裡傻等個球,回呀。”薛武悶聲吼叫着。
“回。”齊柏峰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個字,架起何利清。
“這個傢伙怎麼處理?”三頭蛟指着小鬼子軍醫,只說了一句,隨後捂住嘴。
“宰啦,這種人不能留,留着他就是一禍害。他只要治好一個小鬼子傷兵,就多一個殺害中國人的畜生。”賈立波冷冰冰地說。
“可是抗聯有政策。”何利清想阻止。
“政策是約束抗聯戰士的,對土匪無用。”賈立波不吃這一套:“老三,這傢伙是你弄來的,你解決。”
齊柏峰、賈立波和何利清等一行人回到靠山嶺靠山宗抗聯武工隊的營地。鄧候方立刻派出通信兵聯繫,可無論是團部還是栗子溝,都沒有莫曉生和歐陽紅雪的消息,莫曉生和歐陽紅雪人間蒸發啦。